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谢痞子被婚记 作者:花曳 文案 懒到不可救药版文案: 婚恋系列之谢咏臻的故事。 一个男人被婚的故事。 醉了,睡了。 结就结吧,里外里人都是要婚的不是? 成熟的爱,日久生情。 稍微正经一点酸不拉几文案: 她爱他的洒脱不羁刚硬帅气,宁可低了身段去争取,视而不见他的心里藏着别人。 一年纸婚,累到无法再坚持。离婚来的义无反顾。 离了,散了,他才看到她的好,想念如同蔓草,生生不息。 老婆,等我把你追回来,再不放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婚恋 铁汉柔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咏臻,陈瑶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谢咏臻又闯祸了。   甄局长脑瓜子疼的跟蜜蜂锥了几十下差不多。如果眼前有人来汇报工作,绝对会被劈头盖脸臭骂成一堆狗屎。   谁说领导好当的?一杯茶一份报,出个门坐小轿?   P!   谢咏臻来地税局报到还没半年,大祸小祸听的他眼皮跳。这个谢咏臻,绝对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办公室主任老张还在苦着一张脸等答复。甄局长有气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思忖了半天才开口:“闻强送医院了?”   老张点点头,恭敬回答:“已经就近送去A医大附属医院了。”   甄局长揉了揉太阳穴,肥胖的腮帮子抖了三抖:“医生什么诊断?要紧不?”   老张耷拉着眼皮,脸上看不出表情倾向:“医生说是脱臼,唔,可能有点轻微骨裂。”   停了几秒钟,甄局长拧着眉头眼皮直跳,脑子里浮现那张惯常谁都不屌的跋扈表情:“闻主任打电话来问了吗?”   “还没。”老张双手垂在身侧:“闻强打电话过去了。”   甄局长在心里狠狠问候了闻强的祖宗八代。这猢狲小子就是不想好好善了的架势!   “我说,闻强和谢咏臻怎么就扯到一块儿去了?”   一个人事科,一个计划科,这两个刺头是怎么杠上的?   老张很无辜的摊摊手:“我也不太清楚。跟闻强一个办公室的小李说,闻强那会儿正要去上厕所,出了门刚好碰到谢咏臻,也不知道跟他勾肩搭背的说了几句什么,谢咏臻当时就火了,直接把闻强撂地上了。”   “真是个活闹鬼。”甄局长恨恨的,也不知道在骂谁。   老张聪明的不吭声,房间里只听到甄局长呼哧带喘的喷着气。   两记干脆利落的敲门声打破房间里的安静。   “请进。”甄局长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口,这破天气,杨絮毛毛飘的人难受死了。   房门开处,谢咏臻那张混不吝的容颜闯进了甄局长的视线。   呵,这是要来负荆请罪还是挑衅示威的架势?   “局长。”谢咏臻大刺刺的,看都不看站在一旁的老张:“闻强的手是我拧脱臼的,我来主动承认领处分来了。”   甄局长哭笑不得:“小谢你还当这是在部队呢?我说你……”   老张知趣的弯了弯腰:“甄局长,谢科长你们谈,我先出去了。”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清凉的春风。   甄局长努力让自己别动怒:“小谢我知道你刚转业到地方,好多事情一时还不习惯。跟同事有意见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嘛,犯得着下那么重的手吗?”   “我没下重手。”谢咏臻扬眉,薄薄的嘴唇逸出轻蔑的冷哼:“我要是下重手,他今天怎么可能只是脱臼。”杂碎。   “你看看你。”甄局长有点急了:“医院那边说是骨裂,石膏都打上了。”   谢咏臻猛的抬眼,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瞅着甄局长,是让人招架不住的通透。   他也不急躁的试图辩解,轮廓分明的脸上就那么带着不屑的浅笑,明晃晃的,分明是什么都看的清楚的明白人。   甄局长给他弄的喉咙哽了口气,上下不得:“是不是骨裂咱们暂且不谈,总之这件事小谢你先动手就不对。你说从你来咱们局,不管是酒驾被抓,还是办事大厅与客户产生纠纷,啊,好歹这个认错态度都很好,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可是凡事都有个度,今天这件恶性伤人事件,你让我很为难知道吗?”   男人硬朗的脸部线条像是粗粝的岩石,双手无声的握拳又松开:“那小子的医药费我可以掏,错我不认。”   “啊?!”甄局长以为自己幻听了,抬起食指挖了挖耳朵:“谢咏臻你说什么?认个错怎么了?人都给你打的骨折住院了,认错不是应该的吗?我说你和闻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给我说来听听,我看看怎么回事儿。”   谢咏臻居然不吭声了。斜睨着细长的眼睛左下方四十五度角,薄唇抿的死紧。   甄局长也是气急了,那些话在心里翻了几个个儿,窝的邪火无处可发,于是就喷了:“我说谢咏臻你好歹也是在部队混到连长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是!闻强那小子横着走路习惯了,一脑袋糨糊拎不清。可是他亲大伯是省人大副主任!不是我说你,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从部队上转业退伍回来的,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咱地税局进。人家姜厅长为你操这么大心,你也得为人家争口气不是?”   谢咏臻浑身一僵,后槽牙咬到发疼。额头青筋别别的跳着,血液要滚沸着冲出来一样:“行,局长你也甭为我操这心了,我辞职。”   甄局长浑黄的眼珠瞪的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谢咏臻你说什么?啊?我说你两句就耍小性子了?这犯了错误还批评不得了?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局长,谢咏臻反倒平静了下来。   “甄局长你没听错,我谢咏臻主动提出辞职,辞去A市地税局计划科副科长职务。我虚心的接受你的批评,不过暂时还没那个觉悟能够彻底改正。所以经过慎重考虑,像我这样的害群之马还是脱离国家公务员的行列更适当一些,以免让领导为难让国家失望让同事担惊受怕不得安生。何况占着茅坑不拉屎——对不起局长,我没读过几年书是个粗人,但是话糙理不糙,你多担待点。”   甄局长手指哆嗦着,想端起茶杯喝口水压压惊,结果澄黄的茶水泼洒了一桌子:“谢咏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写份检讨交上来。你这会儿头脑不清醒,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明天——”   “不用明天。”谢咏臻洒脱的笑笑,惯性的伸手摸向风纪扣的位置。直到一手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脱了那身皮,半年了。   “局长我知道这半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谢咏臻也愧对老领导对我的栽培和信任之恩。看来我也真不是当公务员的料,死乞白赖的下去就是混吃等死了。回头我去找赵主任,该走什么程序我照办。姜厅长那边我会说明白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辞职,不会让甄局长难做。”   话说的这么周到,哪里是个糊涂人?可是这人脑筋好使,怎么偏生就办了件让人想破脑袋的糊涂事儿?   甄局长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出他办公室的大门,走出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安逸生活,走出这个砸钱找人托关系才进来的新圈子。   ……………………………………………………   “你丫脑瓜子被门夹了吧?”徐岩恨铁不成钢的伸脚踹他:“那是地税局!是公务员身份!你当初砸了多少钱给老姜,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说谢咏臻,你怎么就这么犯浑?憋口气认个错会死吗?会吗?”   “不会。”谢咏臻盘腿坐在地板上,斜靠着沙发喝酒:“老子打死也不会给那个小杂种认错!就他妈的这么简单。”   徐岩简直想拎酒瓶砸他。想了想又舍不得那口酒:“我看猪撞树上够蠢了,结果你撞猪屁股上,简直蠢到家了。”   “别埋汰猪,长成那么大坨又被任劳任怨的杀了吃肉,那不是它的错。”谢咏臻那股吊儿郎当的兵痞子气又犯了:“不就辞个职吗,徐岩你那什么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了。”   徐岩点头,满脸放大的悲悯:“现在买墓地太贵,我捐你块石碑负责写好墓志铭行吗?”   谢咏臻出乎意料的没接茬,沉默着喝啤酒。甩手一个绿色的空瓶被丢开,咕噜着滚到客厅的墙角。   徐岩叹口气,斜过身拿了瓶新的用牙咬开递过去:“兄弟,我知道你这半年过的憋屈。可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这是地方,不是部队。何况就是部队你也该知道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规则。你比我聪明比我上道,这回到底是什么事儿伤着你了,这么较真?”   谢咏臻怔怔的盯着某处虚空出神,微微眯起的双眼异常清亮:“我想咱们袁连座了。”   徐岩看了他半晌,扭过头望向窗外。   房间里很安静,凌乱的连猪窝都比不上的客厅里,依着沙发坐着两个长手长脚的高大男人。一个是A市公安局特警大队的徐岩,一个是他昔日战友一世兄弟的谢咏臻。   谢咏臻猛的灌了一大口酒,喝的太快,少许酒液从嘴角溢出洒在t恤的前襟上,浅灰绿的颜色一下子就变深了一号,更像是他熟悉的橄榄绿。   粗粝的拇指珍惜的摩挲过那片湿润的酒渍,心里堵的潮潮的,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一样。   “袁连座跟咱们不一样,”徐岩伸手砸了他肩膀一下:“他是能做大事的人。你以为飞鹰队队长是那么好当的?不是上面赏识,他可能当年以一个副团的身份坐上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们关系铁,可是你别怪我泼你冷水,袁杨是不可能转业到咱A市的,嫂子在这儿也不行。我估摸要不了两年,他就得去北京,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谢咏臻表情没有一丝变动,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开口的话却还是重复着那句:“我想咱们袁连座了。”   徐岩叹口气,不再杵他心事。这丫的哪儿是想人啊,分明就是想念七四二六,想念那个地方,想念那段魂牵梦萦的军旅生涯了。   当兵的,当过兵的……唉。   “决定了?”   “决定了。”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指向下午两点二十八分。   徐岩一口喝光瓶里的余酒,晃晃悠悠站起身:“我去队里点个卯,晚上咱哥俩儿找个火锅店好好喝个痛快——”   话音还没落,谢咏臻眼见着徐岩一个趔趄,那么大的块头脸色惊愕的摔到沙发上,手中还滑稽的高高举着绿色的空酒瓶。   谢咏臻空着的左手猛的伸平,反手抓住沙发的边沿,脸色一下子变了。   两个男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摔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操!不是吧,他妈的喝个酒都能喝出地震?”徐岩把酒瓶丢在沙发上,整个人翻个身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快速上网:“老子这是七楼,不是七十楼,再说也没听地震局——”   下面的话都咽了回去,自认为见过无数大风浪的男人眼睛越睁越大,简直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   “怎么了?什么事儿?”谢咏臻等了半天不耐烦了:“是不是地震?震源在哪儿?要不要跑现在?”   徐岩无声的把手机递给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谢咏臻不明所以的接过手机。   一分钟前,北纬30.986,东经103.364之地发生强地震,震源深度14公里,里氏震级8.0级……   脑子一下子轴住了。谢咏臻结结巴巴的:“徐岩你这搜的什么玩意儿,假的吧……”   徐岩抢回手机,撑着身体一跃而起,抓过制服就往外跑:“出大事了,队里肯定马上要集合。谢咏臻你别犯二,干什么事都给我用脑子想想清楚再说——”   “不行,我得回去!”谢咏臻把酒瓶丢开,咣当一声脆响,大半瓶的啤酒洒出来,淌的满地都是。   顾不得了。   徐岩一把揪住他的t恤衣襟,声色俱厉:“谢咏臻你他妈的现在就是一小老百姓!七四二六跟你没关系!飞鹰队跟你更没关系!你当过兵应该知道,这种时候灾区不需要不相干的人去添乱!”   “你他妈的才是去添乱!”谢咏臻梗着脖子,眼珠子通红:“老子知道怎么救灾!老子对那片地儿比自个家都熟,抢时间比谁都牛逼!”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像是两头蛮牛顶着犄角,各不相让。   徐岩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号码,嘴角无奈的抿紧又松开。   “好吧,随你,我先回队里。”走了两步到门口,徐岩又转身回来,伸手拉着谢咏臻,坚-硬的胸膛撞在一起,铮铮有声:“兄弟,一定要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开新文啦~   谢老三的故事。   个人很喜欢的一个人物,欢迎收藏捧场。   ☆、第 2 章   七四二六野战部队在甘明县,距离震中二百多公里,飞鹰队所在的无名山沟,距离震中直线距离也是不到三百。   谢咏臻站在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A市机场,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买不到机票。   C市机场因为这场地震临时关闭,周边几个城市,距离近的无一例外的挂了暂停牌,距离稍远的都被哄抢一空。   有人在哭,六神无主的围着售票中心,反复的哀求着:求求你卖我张机票,俺家娃和他妈都在灾区,你不能让俺们一家子见不到最后一面……   手机反复的响了好半天,谢咏臻才觉过味,原来是自己的电话。   是陈瑶。   电话接通那一刹那,陈瑶焦急的声音不加掩饰的传过来:“谢咏臻你在哪儿?”   谢咏臻哽了半晌:“机场。”   “你先别急。”陈瑶看来是知道了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徐岩跟她通了电话:“C市那边现在飞不了,我们在那儿有分公司,电话全都打不通……”   “我知道。”谢咏臻打断她的话。他这会儿不想听任何关于安慰的话语,那会让他更添烦躁:“不行我就去火车站。”   陈瑶被噎了一下也不恼,声音低低的:“我们公司跟东航有合作协议,你等我五分钟,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去附近的机票。”   十分钟后,谢咏臻拿着身份证去换了登机牌,四个小时后飞往临近Q市的商务舱。距离C市五百公里,一票难求。   ……………………………………………………   谢咏臻最后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的这场救援。   从他一路搭车赶往C市,不管是出租车还是私家车,没人问他要钱。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的,救人救人救人。   余震不断。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谢咏臻没去成甘明县,一是因为道路被山石阻断了,二是因为他跟那边通上了电话。   整个七四二六部队已经紧急出动,接上级调拨冲去了灾情最重的几处村寨,偌大的团部只剩下几个通讯连的女兵和炊事班的几员大将值守,去也是扑空。   知道团部无伤亡,谢咏臻的心思放下了一半。可是另外一半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地面。   飞鹰队那边本就是保密性质的特种大队,行事隐秘不与人说。七四二六也是因为与其属于相邻最近的友邻关系,加上一些非军需物质的供给,相较于其他部队走的要稍微近一些。但是这次破坏性极强的地震将双方的联络彻底切断,就连团里的王政委都不知道飞鹰的现状。   谢咏臻只能干着急,什么力都出不了。   有电视的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滚动播出着最新的救援进展。山区里比山外更严重,偏僻的乡村比繁华的城镇更悲惨。   飞鹰大队所处的地方属于A级保密位置,是连天上的卫星都找不到的所在,没人知道他们怎么了,是全体出动参与了救援还是本身就被龙困浅滩动弹不得。   除了上级军委的直线领导,不会再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动向。   谢咏臻只能一边参与着抢灾救险一边等着消息。而形式严峻的灾区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他去烦心耗神,没有过多的精力可以分暇他顾。每天忙到精疲力尽倒头就睡,睁开眼睛五分钟之内再度投入救援。   他的强悍体力和拼命三郎的狠劲儿让同一志愿者队伍的成员刮目相看,大家不知道这个沉默着冲在前面的男人是名刚刚退下来的军人,也不知道他服役期间就这种极限救灾演练学习过多次,已经深深印入脑海——   谢咏臻宁愿自己这辈子没有实践出真知的这种残酷机会。   第五天傍晚的时候,谢咏臻他们所在的牦牛坪镇子开始下大雨。天空上的雨水跟倒下来的一样,视线可及之处一片浑黄,像是回到了天地混沌初开的亘古时代,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什么都看不清楚。   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英雄主义变成最不可取的莽撞。   谢咏臻和四五个志愿者站在军用帐篷的门口,望着不远处随时会滑坡的小山。没有人说话,潮乎乎的空气都带着粘腻。   山坡下是整个镇子最偏远的地段,依旧有着零星散落的几户人家没有来得及搜救。都是子女在外打工的留守老人和儿童。   谢咏臻他们心知肚明,救人的黄金三日过去,老弱妇孺生存的机率已经大幅降低,何况还碰上了这样恶劣的天气。   旁边帐篷里传来麻将搓动的哗啦声音,夹杂着瓜娃子这样调侃笑骂的方言。   从东北来的老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瓢泼大雨中突兀的钻出来一个披着绿色橡胶雨衣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连进门的打算都没有:“老槐坡出事了,泥石流把军车埋了两辆。”是镇粮食局的党委书记老汤。   谢咏臻二话不说,扯过雨衣往身上一披,顺手抄起手边的大铁锹,低了头就往外跑。老赵和几个弟兄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跟在谢咏臻的后面冲进了大雨里。   密集的大雨像是把人砸进了水坑里,换气都不易。每个人的身体都疲劳到了极致,偏生精神处于一种亢奋而焦灼的状态,连夜里都无法安眠。   老槐坡是镇子外头最险的一段弯路,事故多发地带。一边悬崖一边峭壁,典型的山区地貌。这种地方不出事就罢了,一出事——   两辆熟悉至极的军用大卡车被山上的泥石流推着堪堪到了悬崖边上。一步之遥就是地狱与人间的阴阳桥。万幸的是,泥石流暂时停了,只有零星三两个小石头从坡顶骨碌碌滚下来,砸在车顶发出砰砰的闷响。   谢咏臻几锹挖下去,觉得厚重的雨衣实在太碍事,索性站起身体扯下雨衣甩到身后。精壮结实的身体顷刻间被大雨淋了个透彻,灰绿的t恤贴在身上,流畅贲起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牵扯出完美的弧度。   每个人都在争时间抢速度的飞快挖着,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山上会出什么更坏的状况,他们这是在跟死神赛跑。   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及前半个车篷堪堪露出来,随着车门开启,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雨传进男人的耳膜:“谢咏臻!”   谢咏臻浑身一震,几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兜头的雨水泼洒下来,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即使这样,那个高大挺拔的清朗轮廓依旧错不了。   “袁杨!袁连座!”   随着利刃划破军用帆布篷子的细微声响,一个个敏捷的身影撑着汽车的护栏鱼贯而出。   倪群,赵全,黄利民……都是飞鹰队里个顶个的一流特种兵。   阴差阳错间,谢咏臻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和心心念念的兄弟袁杨见了面。   ……………………………………………………   袁杨一行的目的地当然不是这小小的牦牛坪,只是路上出了这样的意外,即使徒步急行军对于飞鹰队来讲不算什么,可是时间上他们耽误不起。   作为领队,袁杨跟上面单线联系汇报了情况后,站在临时帐篷的门口半晌没出声。   倪群从雨中疾步走过来,习惯的举手碰了碰雨衣的帽沿:“头儿,老槐坡又塌了,那两辆车怕是废了。我勘察了一下地形,这段路面给堵的那叫一个瓷实,即使工程兵今晚趁夜赶过来,估计没个两三天也挖不出来。”   两三天,在这样的时候简直是要命的拖延。   袁杨浓黑的瞳眸看不出什么情绪,薄唇拉成一条笔直的线:“通知所有队员就地休息原地待命。在重新出发前,协助老乡和志愿者救灾。”   ……………………………………………………   第六天,雨过天晴。   镇子里最偏远那处小山坡下传来好消息,又抢救出一名十四岁的少年。他的爷爷用身体给他拱出一方活命的空间。飞鹰队队员挖出少年来的时候,老爷子弯曲成桥的身体已经硬了。   谢咏臻目送着那个孩子被担架抬着,飞快的跑向不远处的医疗队帐篷。站在他身前的袁杨垂手而立,春风掀起他作训服的衣角,满眼的苍绿。   ……………………………………………………   第七天。牦牛坪已经没有遗漏的地方,自然也不再有令人激动的生命救援讯息。   下午两点半,举国降半旗默哀三分钟。那些无法再被抢救出来的遇难者,终于长眠于地下,悲怆弥漫在中华大地的上空,久久不散。   镇中学的操场上,鲜艳的五星红旗从旗杆顶端缓缓滑下,停在半空中迎风呜咽。   镇中心的大钟广场,悠扬的钟声传出很远,厚重难言。   所有的人都肃然而立,向着国旗的方向低下头,为自己的同胞无声祈祷。   生命应该得到最本质的尊重,发自肺腑,不分贵贱。   ……………………………………………………   “有烟吗?”   谢咏臻浑身上下挨个翻着口袋,最后从右手侧裤袋里翻出半盒皱巴巴又发潮的红杉树。   两个男人也不嫌弃,就着火一人点了一根。   不远处,赵全正在组织着飞鹰队队员顺序上车。   路通了,一切都将继续。   “回去跟你嫂子报个平安。”袁杨深深吸口烟,俊朗的眉眼间却没什么情绪的波动:“最近任务会很忙,电话也打不了。你和她说一声,不然她会胡思乱想。”   谢咏臻认真的点头应允,连惯常的调侃念头都没有:“我记住了。”   又沉默着抽了几口烟,袁杨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很像是笑容的无奈表情:“好了,走了。”烟头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干裂坑洼的黄土上,冒着袅袅的青烟。   “袁连座。”谢咏臻叫住他。想了想还是把徐岩当时送给他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袁杨:“兄弟,一定要注意安全。”他曾经是他的连长。即使他现在高升而他如今转业,他们依然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好战友。   他永远都是他心目中的袁连座,在他心中,没有比这称呼更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谢咏臻回到A市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后了。   A市已经入了夏,温度蹭蹭的上了三十五度,太阳明晃晃的照的人眼晕。   生活还是流水样波澜不惊的继续,只是谢咏臻已经悲催的加入了阵容庞大的失业大军,重新找份差事成了当务之急。   谢咏臻也是懒,合计着反正都是熟人,为免一遍遍的重复感谢什么的,干脆电话打了一圈,把几个人都约了出来一起吃个饭。该报平安的再当面说一次,该感谢的感谢顺便还机票钱,至于临走前徐岩欠他那顿火锅,谢咏臻理直气壮的挪到了眼下。   他失业了,不宰徐岩更待何时?   吃饭的时候,四个人情绪都不高。郭颖惦记着自家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男人,陪坐在她身边的陈瑶也难得的沉默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   徐岩瞅瞅几个人:“干嘛啊这是,来,喝酒喝酒。”   陈瑶端酒杯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搁在碟子旁边的一叠子钱。谢咏臻连信封都懒得准备,直接把2700元的机票钱给了她。   “给你们讲个笑话。”谢咏臻干了一杯啤酒,也不吃菜:“知道我前领导叫什么名字吗?”   徐岩很配合的问:“说来听听。”   “姓甄,名字叫伟肃。”谢咏臻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就那么搭在上面,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操!真猥琐!”徐岩脱口而出:“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谢咏臻哼笑,扯起一侧嘴角:“哎女士在场你小子不文明啊,自杀一杯。”看着徐岩乖乖喝酒,谢咏臻才意味深长的继续:“所以你明白了?老子能跟着真猥琐干吗?这辈子就不想进步了?”   郭颖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呗。”谢咏臻混不吝的样子,眼皮耷拉着,遮住了细长双眼中惯常的锐利光芒:“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陈瑶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的样子却最终没说,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呵,”谢咏臻反过来撩她:“怎么着?陈瑶你今天馋酒?”   “是啊。”陈瑶晃了晃酒杯,挑衅:“陪我喝?”   “行。”谢咏臻怕过谁,何况是喝酒:“你想怎么喝,哥奉陪到底。”   陈瑶淡淡的一句话堵过来:“你比我小三个月。”   谢咏臻一径的乐,看过去心情不错:“也是。过去还沾光能被叫声兵哥哥……得,姐你想怎么喝,划个道出来。”   陈瑶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旁边的粉红票子:“一张一杯,怎样?”   郭颖先反对了:“大姐你干嘛,非要往死里喝有意思吗?”   “有意思。”谢咏臻熟稔的拿根烟叼在嘴上:“二十七杯。一瓶倒三杯……就是九瓶呗,小意思。”袅袅烟气在唇齿间翻腾开来,打火机被扔在桌上:“姐你帮了我大忙,我谢咏臻就是没酒量也得舍命陪君子。”   徐岩出来打圆场:“得了你谢咏臻,一爷们儿跟女人拼酒算什么能耐?”   “徐岩你瞧不起我?”陈瑶不乐意了:“女人怎么了?”   徐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的摇头退出:“权当我啥都没说。”猪八戒照镜子说的就是他吧,里外不讨好。   那两个人不知道跟谁置气,一杯连着一杯,甚至到后来连话都省了。倒酒碰杯干掉,一气呵成。   郭颖能想到谢咏臻不痛快的原因,可是她不明白陈瑶这又是为了什么。   陈瑶在她们宿舍按年纪排老大,比她这个老四大两岁。不是A市本地人,老家却也不远,长途车五六个小时就到。   按照时下锥子脸的审美要求来看,陈瑶算不上漂亮。可是她有个优点就是耐看。   乍一眼看过去很普通的一个女人,扔人堆里找不到的主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及肩的长发中规中矩,染色都是最平常的深棕色。   可是真的相处起来,慢慢就会发现这个女人闪光的一面。   不矫情不做作,性子直好相处。细眉细眼的完全看不出二十八岁的样子,柔顺的头发放下来,冷不防还有冒充大学生的资本。   喝到第四个空瓶的时候,郭颖急了,一个劲的给徐岩使眼色,想让他劝阻那两个喝酒玩命的家伙。   徐岩只是苦笑,自己给自己倒着啤酒一个人喝。   第六瓶的时候,陈瑶撑不住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要去卫生间。郭颖狠狠瞪了那两个男人一眼,跟着就出去了。   陈瑶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郭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帮她顺着气:“大姐你说你这是干什么,谢咏臻喝酒那是什么量啊?你跟他拼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瑶接过纸巾低头捂住眼睛:“我心里不痛快。”   “我知道我知道,”郭颖只能哄她:“不痛快就更不能喝了,你没听过酒入愁肠愁更愁吗?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不,你不知道。”陈瑶执拗的摇头,不肯站起来:“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跟我装傻呢……”   郭颖心里咯噔一下,模模糊糊有点不敢猜测下去的念头:“大姐你跟徐岩不是……”   “不是,都是你自己瞎猜的。”陈瑶抽了抽鼻子:“我喜欢谢咏臻。从一开始就是他。”   郭颖心头一震,怎么会是这样?   “我也不想啊。”陈瑶捂住脸,说出的话都模模糊糊的:“从明明结婚那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天神似的过来为你解围,穿着一身傻大兵的制服,黑乎乎的又瘦又高……当时就是喝成那样居然也会想,呵,这小子真帅啊,真爷们儿,我以后要嫁,就找这种男人才对……后来再看到小宋就觉得各种不顺眼,然后就分了……”   “可是,明明你跟徐岩走的很近……”郭颖还是没法接受这么突兀的转变,喃喃的提出疑虑。   “谢咏臻这小子在部队,我能怎么办?”陈瑶的声音带了哽咽:“徐岩最了解他,知道他好多事……这家伙居然把钱还给我,他怎么不直接摔我脸上更痛快?”   郭颖终于明白了今晚拼酒的导火索在哪儿,可是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开解:“大姐你别难受了啊,谢咏臻就是不开窍,你喜欢他不如直说,等着他自己发现——”   “哈,”陈瑶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不开窍?他明白着呢。谢咏臻心里有人,根本看不见我。”   “谁啊?”郭颖这下子真惊骇了:“我怎么不知道?没听说谢咏臻有女朋友啊。”   “不是女朋友,是暗恋的那种。”陈瑶真是喝了太多酒,几乎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仅是暗恋,还是最绝望的那种,根本没希望的……”   郭颖蹲下身,表情很认真的看着陈瑶:“大姐我觉得与其你胡乱猜测,不如自己问个明白。就算被拒绝了,总好过自怨自艾的难过。我觉得你十有八-九是猜错了,谢咏臻在七四二六待了八年,现在才回地方,哪儿来的姑娘去暗恋?要是部队上的,依照他的性子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忍到现在?”   陈瑶霍的抬头,目光散乱而狂热:“老四,你有多爱你家袁杨?”   “啊?”郭颖惊愕的瞪圆眼睛,这话题转的太突兀了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那个,大姐你是想说你对谢咏臻的感情就像我们一样是吗?呵,我支持你,当初和袁杨在一起也是我主动开口的。你想啊,谢咏臻现在多难,刚离开部队心里的落差还没调整过来,如今工作也没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差不多跌到了最低值,哪有那个心思去追女孩子?”   “是吗?”陈瑶听的似是而非,大脑嗡嗡作响,关了一千只蜜蜂一样。   女卫生间的大门被推开,又有人进来消费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不再继续。   散席的时候,郭颖正在头疼怎么婉转的让徐岩离开——   好歹给陈瑶创造点机会表白不是?   徐岩倒是先一步站了起来,笑笑的看不出什么心结:“刚接了个电话,队里小赵家里有急事,我得替他去值个夜班。谢咏臻你就戴罪立功把陈瑶送回去吧,嫂子咱俩顺路,我打车带你。”   郭颖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就这么说。”   外面天色很暗沉,连星星都看不到。温度依旧居高不下,温突突的包裹过来,让人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谢咏臻看着徐岩和郭颖上了出租车离开,最后深吸了一口烟摁灭在身侧的垃圾桶上:“走吧,陈瑶我送你回去。”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停下来,陈瑶却不肯上车:“不介意的话,陪我走走?”   谢咏臻瞅瞅她,干脆的挥挥手打发走出租车:“成。姐你想往哪儿走?”   “别这么叫我行吗?”陈瑶忍不住,语气有点冲。   谢咏臻自嘲的笑笑,摸摸依旧倔强站立的黑硬短发:“我这人嘴拙,陈瑶你别介意啊。”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划出一道鸿沟,天堑样的。   身形高大的男人习惯性的又开始抽烟,骨节分明的大手夹着香烟,整个人都要被夜色和烟雾所吞没。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刚刚那些酒意一点点的消退。随着市中心的远离,灯光也变得稀疏,喧哗褪去,显出夜色温柔宁静的贤淑一面。   “还要接着喝吗?”陈瑶冷不防站住脚,抬手遥遥指向左前方。   谢咏臻诧异的望过去。是A市著名的酒吧集散地夜幕街区,另有一名蓝夜坊,曾被大众传为笑谈的名字,都说是效仿香港的兰桂坊呢。   谢咏臻犹豫了一下,想到徐岩的话,老实的摇摇头:“不喝了。”   陈瑶嗤笑:“就这点量?谢咏臻你什么时候也面了?”   谢咏臻苦笑:“是,我面。”我怕把你喝死了担上人命官司。这种小人的心思能说吗?   “我想喝。”陈瑶真是豁出去了,抬着下巴冲着蓝夜坊的方向:“你不是君子我也不是,我用不着你舍命,陪我喝酒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况谢咏臻心里本来就压着火不痛快:“行。我谢咏臻要是不奉陪到底我是你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如初》是第一个故事,后面接着才是谢老三和倪二哥的故事,现在发的顺序是倒的,里面有一些情节是袁杨里面出现的。不过大体上不影响单独文章的阅读。   ☆、第 4 章   谢咏臻醒来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趴在枕头上的脑袋只动了一下就跟电锯开动造成的效果一样,谢咏臻乖乖的顺从身体的本能意志重新趴下,并且防眩晕的闭上眼睛。   他妈的!喝到假酒了!   别人都说蓝夜坊卖的洋酒十个有十个都是假的,他还曾经不相信。   胡思乱想着,下一秒陈瑶扬着钞票冲着他笑的画面浮在眼前——   那个疯娘们儿,要把2700块全都喝掉。万幸最后没喝完,不然两个人连急救室都不用去了,直接拉殡仪馆还能赶上热乎的。   想到陈瑶,谢咏臻浑身一激灵。某些暧昧混乱的画面零星的蹦出来——   “醒了?”哑哑的女声就在咫尺之距,是陈瑶。   完全是直觉的反应。   谢咏臻侧过脸翻身,眼前的画面让他有瞬间中风的预兆。   陈瑶穿着宾馆雪白的浴袍,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卫生间走出来,浴袍下摆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小腿。   而他谢咏臻此刻正大刺刺的趴在被褥凌乱的双人大床上,身上什么都没穿。   操!他酒后乱-性了?!   陈瑶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娇羞的红晕:“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谢咏臻整个人大脑都当机了,呆愣愣的看着她:“我把你睡了?”   这么赤果果的话听的陈瑶满脑子黑线:“昨晚,呃……我们都喝多了。”   发觉自己这么趴着说话不对劲,谢咏臻撑起身体打算坐起来。   被子下滑露出男人倒三角样完美的脊背,没有贲起到夸张的肌肉,麦色的皮肤下线条流畅自然,充满男性阳刚的气息。   谢咏臻撑着身子起了一半,很快又略显别扭的斜着双腿重新倒下。   真他母亲的无语!被子下光溜溜的,谢家老二这会儿居然不要脸的趾高气昂着,继续每日晨练的标枪节奏。   谢咏臻脸都黑了。已经很久不曾有的慌乱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会这样?   大脑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清楚。   谢咏臻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跟陈瑶亲吻了,自己抱她了,到了宾馆房间连灯都没开,直接粘到了一块……   懊恼的想捶床。后面呢?后面怎么就会是一片空白!?!   陈瑶僵在那里,手指攥着毛巾死紧。明亮的眼眸失了神采,水盈盈的含了泪意。思考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开口:“谢咏臻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会讹上你?”   “我不是!”谢咏臻狼狈的:“麻烦先帮我把裤子扔过来。”他妈的谢咏臻你就是头猪,发情到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种猪!   穿上了裤子终于有了点脚落实地的踏实感,谢咏臻从床上跃起,开始找自己的衣服:“你先别发火也别急,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也行,我脑子这会儿跟蜂窝煤差不多。”   陈瑶咬着下唇,负气似的拿过床头的裙子,顺手拉开了浴袍的带子。   谢咏臻像被开水烫着了一样,忙不迭的转身,将非礼勿视的原则贯彻到完美。   “我们昨晚没用套。”陈瑶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炸的谢咏臻嗡嗡的。   被她刚刚拉浴袍的动作惹的心浮气躁,谢咏臻想都不想的带了情绪:“我没病。”   “我没说你有病。”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合着陈瑶渐趋冷静的口吻:“你也不用怕,我没打算就此赖上你。大家都是成年人,话还是说在前面比较好。我一会儿下去会去药房买事后药,可是总有万一……”   谢咏臻被她的不在乎激怒了,想要转过身又忍住了,就那么梗着脖子站着:“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陈瑶笑了,只是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是,行了吧。”   谢咏臻丧气的抓抓头发。他怎么就这么渣的能跟陈瑶吵起来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瑶停了半晌,咽下喉中的哽咽才开口:“我只是想说,你可以完全把这当成一场酒后的意外,不用负责也不用愧疚。万一我不幸中奖怀孕了,我会自己联系医院打掉……”   谢咏臻狂躁的很想骂人,事情怎么会失控到这一步?   “我先走了,还要上班。”陈瑶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再过一分钟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谢咏臻……再见。”   直到身后传来门锁关落的轻微咔哒声,困兽样的男人才转过身。一肚子的憋闷无处发泄,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怂!真是怂到家了!你谢咏臻还算是个男人吗!   “ 啊!”谢咏臻大吼一嗓子,大手掰在一张圈椅的扶手上,竟然生生握碎了那块木头。   ……………………………………………………   这种里子面子一起丢尽的事儿谢咏臻是没脸跟别人说,即使是最好的哥们儿徐岩也不行。   他相信,如果袁杨在,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估计会被直接打成国家承认的二级残废,可以去领证的那种。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谢咏臻不仅吃了,看样子饿极了连草根都给啃了,这算是什么尿性?   憋在徐岩的小猪窝里待了两天,想着寻思明白了再出门,可是他真是高估自己缜密的智商了。对于这种感情上面细腻的小情小绪,他谢咏臻完全是个不到及格线的大老粗,越想越糊涂。   而徐岩这两天也很反常。不仅没有嘲笑他或者追根问底,还经常自己站在厨房的窗户边上抽闷烟,一站就是半小时。   这世上的神经病真是越来越多了。   谢咏臻脑仁都想疼了,最后索性放弃那些过于复杂的枝枝蔓蔓,开始盘算自己的全部家当。   转业回来那张卡上还有二十多万,家里分的三百万,他们兄弟三个各一百万,至于落在他名下的那处房产,远是远了点,不过要是折现,八十几平方好歹也能卖上个五六十万。   不行就结婚吧。把人家大姑娘都给睡了,怎么好意思抹干净嘴巴拍拍屁股走人?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一百七八十万在A市买房子,马马虎虎的位置也大差不差……   “寻思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傻样?”徐岩端了两盘蛋炒饭过来:“你倒是有点眼力见儿,把茶几给我倒个地方出来摆盘子啊。”   谢咏臻这才回过神,伸手把那些啤酒罐薯片袋什么的一股脑胡噜到地上,给晚饭让地方。这么一划拉,压在啤酒罐下面的一张报纸露了出来,上面顶头标着的招聘汇三个加粗黑体字一下子闯进了谢咏臻的眼帘。   ……………………………………………………   庆鸿环保集团公司。   谢咏臻抬头看着那几个气派的烫金大字,极低的吹了声口哨。   江北远是远了点,不过电话里那个人事经理说有交通车,好歹也是个机会不是?   “师傅,”谢咏臻走到大门口的值班室弯下腰往里看:“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人事部怎么走?”   这一大片厂区很明显看的出来是新盖成的。深棕配浅灰的行政办公大楼,红砖白顶的簇新厂房,井然有序的规划,连随处可见的树木植被都还带着新衬衣上面褶皱般的痕迹,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呢。   分管人事的江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客客气气的:“谢咏臻是吧,应聘的是我们公司哪个岗位?先填个表格吧。”   谢咏臻笑容可掬的接过纸笔:“保安队长。”   江经理抿着嘴乐,轻咳两声纠正他:“我们这儿叫安保经理。”   “一个意思嘛。”谢咏臻也没觉得有啥丢脸的,乐呵呵的转头找了张桌子填表。大公司就是矫情,非要管保安叫安保,队长叫经理,鸟枪换炮改个称呼,癞蛤-蟆就能变天鹅了?   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谢咏臻填个表格的功夫,前台又接待了十来个来访应聘的人,有男有女。   “谢先生请跟我来。”江经理拿着他的简历表格示意他跟上来。   高跟鞋踩在亮可鉴人的地砖上,哒哒作响。   江经理本来只是无意的扫了一眼谢咏臻的简历,看到工作经历那一栏倒是怔住了,小小的咦了一声。   谢咏臻没当回事,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四周:“江经理,咱们公司是新成立的吗?”   江经理应了一声竟然停下了脚步:“谢先生恕我好奇啊,你前面在地税局这么好的单位上班,为什么就辞职了?还来应聘我们的安保经理?”在她心里,这种状况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老资历的她完全的控制不了好奇心作祟的问出口。   谢咏臻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个人原因吧。”   江经理聪明的不再追问,只是很小声的摇摇头:“真是可惜。”   可惜吗?人人都觉得可惜。   谢咏臻微微翘了嘴角,眼中没有丁点悔意。英俊的男人露出一抹带着几许痞气的笑容,擦肩而过的一个小妹看的直了眼,频频回头看向那个竹节般英挺的背影。   好帅啊!   “分管行政安保这块儿的副总今天外出办事,所以谢先生你的面试由我们聂总亲自接待。”江经理好心提点他。不可否认,这个笑起来眯着眼睛的瘦高男人很容易给人留下极好的第一印象,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帮他:“面试完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给你回复。”   随着江经理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门,谢咏臻调整出最佳的状态,挺直腰板跟了进去。不就是个小小的面试嘛,多大件事儿!   “聂总,这位是——”江经理话还没说完,坐在明式花梨木大班台后面的男人刚好抬起头,跟笑意满满的谢咏臻来了个不错眼的对视。   “是你!”谢咏臻讶然的伸手指着聂总,浑然忘记了礼貌不礼貌的问题。   聂总回神的很快,带着得体的笑容站起身,挺拔的身形跟谢咏臻有一拼:“是我,真巧,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个梗很老……不过一直在发生,就跟某些人吃酸菜鱼一样,百吃不厌。哈哈~   补充说明。   谢咏臻曾经KO过聂总,在某次婚礼外的现场。因为聂总看过去很像在非礼谢老三亲爱的嫂子。谢三爷一个过肩摔把聂总搞了个大马趴,极其难看……   ☆、第 5 章   “成功还是不成功你倒是放个屁啊。”徐岩追问了几句得不到答复,忍不住就急了。   “这会儿没有屁。”谢咏臻挂着一张脸,爱搭不理的拽样喝着自己的啤酒。   “屌样!”徐岩悻悻的扭过头不理他:“一个破保安队长还跟我卖关子。”   “我也觉得是个破保安队长,可是这还不一定是咱的呢。”谢咏臻笑的满脸春情荡漾,抬起胳膊就搭在了徐岩肩上:“兄弟你还记得上次在东苑宾馆我料理了一个杂碎的事儿吗?”   徐岩想了想点头:“你说那个骚扰嫂子的小狍子?”   “嗯哪,就他。”谢咏臻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我今天送上门去了。”   徐岩恍然大悟,指着他的鼻子笑骂:“没那么寸劲儿吧,你小子找工作找到仇人地头上去了?”   “可不是就那么巧。”谢咏臻咧着嘴笑:“聂庆北,归国华侨青年才俊,带了一个省市政府都极为重视的环保项目落户A市,成立庆鸿环保集团公司。”   徐岩粗鲁的捡起茶几上那张被黑笔圈起来的报纸,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操他妈,这种人渣也算是青年才俊?”   “小徐警官,火气别那么大。”谢咏臻老道的拍拍他以示安慰:“年轻人肝火太旺不是好事。”   徐岩笑着踹他:“我特么就是一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命,你说我这是为谁?啊?你说?”   “你是谁,为了谁,”谢咏臻拿腔拿调的乱唱:“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谢咏臻难得失眠了。   隔壁房门四敞大开着,徐岩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传过来,他已经睡熟了。   烦躁的翻个身,黑暗中,谢咏臻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床头柜上那个银白色的小闹钟出神。   白天跟聂庆北的针锋相对还历历在目。   他不是一定要那个工作不可,如果只是混口饭吃,报纸上招人的信息大把大把的。   当时见到那张欠扁的脸,他已经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准备。   当初他把聂庆北摔的那么丢份儿,他就不信那个男人能大度的不计前嫌。   再说了,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他丢不起那个人,还不如真猥琐那里呢。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聂庆北并未挖苦或是讽刺他什么。一切都像是最正常的面试程序,除了最初两人戏剧性的相认场面。   甚至让江经理大吃一惊的地税局工作经历,聂庆北都没表现出过多的关注。   谢咏臻不无恶意的想,如果他把从地税局离职的真正原因讲出来,不知道聂庆北还能不能挂住那张伪君子的面具继续装下去?   心里闷闷的,那个人不是他能想的,更不是他该想的。   谢咏臻,这是你的命。   长舒口气,他把双手枕到脑袋下,看着头顶黑黝黝的吊灯。   就这样吧。找份工作,买个房子,娶个女人,生个孩子。一辈子混起来也快得很。   没什么不甘心,是发自肺腑的,认真的。   不然还能怎样?   手心有点发潮。谢咏臻将手掌翻过去,把那点微汗一点点蹭到草席上。   谢咏臻做了个梦。春-梦。   那个女人扑到他怀里哀哀的哭,眼泪打湿了他的军装,一直烫到他的心窝。烫的他整个人都觉得酸酸的,恨不能把星星摘下来给她看,只要她不再哭泣就好。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犯了邪性,抱着女人一通深吻,恨不得把人生吞入腹似的。   女人的身体软软的滑滑的,还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异常好闻。于是他亲着亲着就不行了,整个人都绷的发疼,不管不顾的把女人抱上了床。   女人在他的身下承-欢,流着眼泪的小脸楚楚动人。他一次次的冲刺在她温暖的身体里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   后来不知道怎的天就亮了。他伏在她身上筋疲力尽,偶一抬头却吓得肝胆俱裂。   身下的女人竟然变成了陈瑶!   谢咏臻挺尸似的直直坐起,心有余悸的大口粗喘着。浑身到脚都是涔涔的汗水,冰凉滑腻。   足足缓了一分钟,他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个荒唐又逼真的梦境而已。   谢咏臻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无声的在肚子里唾弃着自己的不要脸。   即使是做梦,那也不行。怎么能这么龌龊?!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还不到五点。   谢咏臻重新躺下却已经了无睡意。   胯-下的坚-挺竖立的直直的,不满于主人的忽视和单纯的YY,咆哮着要吃肉的冲动。   谢咏臻伸手握上又松开,举起右手借着昏暗的天光仔细端详。   右手兄,就要下岗了,劳累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了……   陈瑶。或是别的女人。都好,没差别。   ……………………………………………………   陈瑶的惊喜毫不掩饰,她看着站在眼前的男人,话还没说眼圈先红了。   谢咏臻笑着逗她:“至于吗,看到我这么激动?大中午的,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你一会儿还得上班呢。”   陈瑶掩饰的睁大眼睛,以防眼泪真的丢人的掉下来:“大中午的不热吗,巴巴的跑出来?”   “还行。”谢咏臻含混的应着。他觉得这件事应该放在最炽烈的太阳下来谈,而不是容易软弱暧昧混淆黑白的夜里:“走,对面有家小川菜馆,请你吃饭。”   小馆子不大却还干净利整,空调大柜机马力足足的,冒着白气的冷烟跟麻辣鲜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是冰镇火锅一样的喜感。   等着上菜的功夫,陈瑶还琢磨着怎么婉转一点避开雷区的话题,谢咏臻已经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原则,干脆的单刀直入挑明了来意。   “陈瑶,我今天来是为了上次那件事。”   陈瑶没敢抬头看他,唔了一声脸蛋慢慢红了。   中午正是饭点,小馆子里闹哄哄的,人声鼎沸。挨着两人的是一桌同事,四五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像是几百只鸭子。   老板娘足下生风的来上菜,水煮肉片。   “老板,给装一大碗米饭。”   “老板,来瓶啤酒,冰镇的。”   要米饭的是谢咏臻,要啤酒的是陈瑶。   “下午上班,你中午能喝酒?”谢咏臻两只手暂时没事干,于是只能抽烟。   陈瑶有点尴尬:“不是我喝,这不是天热嘛,你喝一点权当解渴了。”   “不用了。”谢咏臻摆摆手示意老板娘啤酒撤走:“昨晚跟徐岩喝了不少,这会儿头还疼呢。”   陈瑶老老实实哦了一声,装了一碗米饭递给他:“那就吃饭吧。”   谢咏臻咳了一下,想着怎么说才合适。   这么迟疑的功夫,突然脑海里蹦出新兵连时候拉歌的哄笑声——   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什么样!   想到这些不由就弯了嘴角。一个男人,犯了错误就承担,磨磨唧唧的真娘到家了。   “上次的事情,首先我很诚恳的道歉。对不起陈瑶,我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其次,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个男人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控制不了自我行为导致的结果。”谢咏臻一边说着想了很久的腹稿一边自嘲。他娘的,这说词怎么跟连队的李教导员那么像呢?自己当初在七四二六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唐僧似的人物,每每见到都要尿遁或者绕路跑,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陈瑶忐忑不安的神情一点点冷却下来:“道歉就不用了,我早就说过,那不意味着什么,我也不会拿来要挟你。”   谢咏臻苦笑:“道歉不是目的……陈瑶我是个粗人,高中都没毕业。我也不怕你笑话,到现在恐怕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我还认不全。就这么破烂一爷们儿,下面要说的话我自己都觉得没脸去提——”   “你到底要说什么?”陈瑶有点沉不住气了。早晚被他急死或者气死。   “我要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负责。”谢咏臻不自然的压低了声音,嘴角抽了抽,俊脸瞬间浮现可疑的微赫。   “我说过不用你负责!”陈瑶要气疯了,想都不想的拒绝让旁边几个女孩纷纷侧目。   谢咏臻简直想叫她姑奶奶了。这么尴尬的话题有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吗?   可是转眼看到陈瑶一副要哭还硬挺着的倔强小样,自己又没了火气:“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么一糙人,一穷二白连工作都没有,咱俩……结婚吧。”   陈瑶被茶水呛到了,咳的惊天动地脸通红。这么止不住的玩命死咳一气,连刚刚吃的辣椒都窜进了气嗓,眼泪鼻涕的齐齐报到,狼狈不堪。   旁边桌上那几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一边偷笑一边拿眼角去瞄谢咏臻。看的谢家三爷屁股上跟长了刺一样,坐立不安。肚子里那股气顶着,烦的只想混不吝的拍桌子。   看毛啊看!没见过人求婚啊!   陈瑶好不容易泪汪汪的止住了咳嗽,伸手招来了老板娘,哑着嗓子掏钱包:“买单。”   上来的三个菜只有水煮肉片夹了两筷子,另外两个菜还冒着热气动都没动呢。   只是谢咏臻还没等说,已经被陈瑶拽着手腕拖了出去。   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地里,陈瑶松了手面对面的看着他。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谢咏臻这样看着,心里就有点软了。唾弃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操行。明明知道女孩子想听什么,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陈瑶,我是认真的,不是因为出于愧疚或是仅仅为了负责。其实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你该明白,开这个口对我来说挺有点自不量力的自卑感……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咱也不是旧社会的地主恶霸,我说要娶你就一定得嫁,如果你有更好的——”   陈瑶突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孔埋在他的胸口而导致说出的话有些含混不清:“别说了,我嫁。”没有更好的,你是最好的。   谢咏臻不提防,差点给她撞个趔趄。   迟疑了片刻,他伸手虚虚拢住了女人的肩膀。心里想的却是陈瑶你怎么就不矜持一点再狠狠骂我几句吊吊胃口拽死狗似的折磨折磨我这种乱七八糟的男人再答应呢?   陈瑶心里想的是,去他的矜持去他的端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儿多少钱一斤?能补块肉还是能生新血?这个男人是她爱的,即使他没那么爱自己,嫁给他也是无怨无悔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尝试多一些男性角度思考问题,不是不尊重女性,谢绝上纲上线批斗哈~   小谢同志其实还是不错滴,花第一爱袁杨,第二就是谢三爷,哈哈~   ☆、第 6 章   隔天上午,谢咏臻意外的接到庆鸿环保江经理的电话,通知他过了面试可以去上班了。   谢咏臻在电话里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冷嘲热讽再拒绝这种事他做不来,何况对方是无辜的人事经理,人家只负责通知,不负责转嫁脾气。   那个聂庆北什么意思?打算把自己弄到眼皮子底下再慢慢折磨羞辱?   江经理听不到回复先主动开口了,和颜悦色的问他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要求,尽可以跟她提出来,她能解决的就马上答复,解决不了就向领导请示后再答复。   人家态度这么端正倒让吃软不吃硬的谢咏臻不好意思了。脑袋空空的问了几句上班制度及薪酬这些杂七杂八的,等到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糊里糊涂的应承了下来,下周一去上班。   晚上说给徐岩听,徐岩也是一脸的讶然。说那小子看不出来是个人物啊。   谢咏臻冷笑着往嘴里扔盐水煮花生。   一口大白牙咯嘣脆的咬着花生米,像要咬死仇人样的。是人物还是忍者神龟还得等等再说。   徐岩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谢连长你这是要深入敌军内部搞侦查做策反吗?   ……………………………………………………   小谢同志光荣上岗了。   小谢同志有未婚妻了,终于不用过今年的光棍节了。   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他此时此刻恰是再合适不过,连徐岩都不无嫉妒的磨牙霍霍,等你发了工资,看我们不吃死你个丫挺的。   谢咏臻名义上已经有了即将结婚的女朋友,可是他的行为上完全还没有这种自觉性。该和徐岩混在一起还是照旧,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去徐岩七楼那个小狗窝,或者买两个熟食喝啤酒,或者干脆撕包薯片也能凑合一顿。   陈瑶一开始倒也没觉得什么,一个礼拜过去了,心里慢慢就长了草。   星期六的时候她给谢咏臻打电话,说是买了排骨牛肉什么的,在自己的小公寓做顿好的犒劳他一顿。   当时还不到上午十点半,谢咏臻睡的迷迷糊糊的,一时大脑当机都忘记了自己才跟人家求过婚,随口就说好啊好啊,他和徐岩铁定准时去捧场。   电话摔到床上接着睡,没几分钟,小谢同志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   陈瑶叫他去吃晚饭,他扯着徐岩算怎么回事?不会他这随口一句又把人家惹生气了吧?   这样琢磨着,觉也睡不着了。谢咏臻一骨碌翻身爬下床,抓过长裤套上,裸着上身就去了隔壁屋。   徐岩难得休息,这会儿四肢大开的睡的正香。   阳光从一个很斜的角度照进来,从他的左边肩膀划过,一直横穿过大半个腰腹,从右胯的位置出去。   那一道细长笔直的光线,像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利刃,造成一种把人活活劈成两半的假象。   谢咏臻呸呸吐了两声,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晦气的联想。   伸脚不客气的去踹他:“起床了,老子都起来了,你也别想睡了。”这种阴暗心理谢咏臻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部队那会儿就这样,徐岩同样也没少折腾自己。   徐岩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谢咏臻邪气的拧起眉毛,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墙上挂着的一个好东西,顺手就摘了下来:“你个徐小坏,这玩意儿还留着呢。”   那是一个磨损厉害的集合哨,当年新兵连无数苦头的罪恶之源。甭管你三更半夜睡的多香多沉,一声凛厉的哨响,那些蛋子就跟屁股扎了锥子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三分钟之内整装完毕歪歪倒倒的出去集合。   记得徐岩转到地方的时候,谢咏臻很是做出郑重其事的样子送了份大礼。拆开里三层外三层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谢咏臻一边想一边乐,伸手爱惜的摸了摸有些刺手的粗糙边缘。上面斑驳的痕迹是那段岁月最好的注解,即使回不去却也永远忘不了。   做了千百回的动作带回熟悉的记忆。   刺耳锐利的哨音响起,伴随着谢咏臻粗噶着嗓子的厉喝:“集合!紧急拉练!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三分钟!”   原本酣睡正甜的徐岩一个激灵,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从床上坐起,连滚带爬的边摸衣裤边愤愤不平的骂着:“操!个谢痞子没完没了!这个礼拜都拉练三回了,老董你回头整死他算了——”   徐岩斜歪着身体僵住了,一条腿曲着半边屁股离了床面的造型看过去无比滑稽。   谢咏臻哈哈大笑的几乎直不起腰:“哎徐小坏你……你他妈的欠收拾是不是?敢教唆董酸菜给老子下绊?整死谁啊整?”   徐岩随手抓过竹席枕头恶狠狠的砸过去:“谢咏臻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大清早的来招惹老子干毛!”   谢咏臻接着枕头蹲了下去:“哎呦可笑死我了……你让我缓口气……”   徐岩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憋着一股子气恨不能把这死货直接从七楼窗口扔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谢咏臻终于笑够了,索性大大咧咧的伸直一双长腿坐在了地上:“哎,不逗了,有事跟你说。”   徐岩跟他也实在没脾气,换了个姿势背靠在墙上,懒散的闭上眼睛假寐:“有话说有屁放。”   帅气男人的脸上还残存着刚刚大笑的痕迹,古铜色的肌肤带着润泽的光芒,像是自会发光的星体:“我要跟陈瑶结婚了,过几天买了房子就搬出去。”   徐岩没吭声,甚至连闭着的眼皮都没动。   谢咏臻也不逼他,探过身子从床头柜拿过半包红杉树,抽-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整个人从生理上都妥帖到了心坎里:“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终于把扫把星赶走了。”   “激动的要死。”徐岩睁眼,伸手接过他丢过来的香烟盒,拿了一根又塞了回去:“大喜事,要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庆祝几天的好事。”   “切。”谢咏臻盯着他半晌,单臂撑着身体利落的跃起而立:“你就嘴硬吧。”   徐岩也装糊涂:“咋的,难不成你以为你走了我这难过的要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我应该一边哭一边过去抱你大腿强行挽留,谢连座求求你不要走,小的这儿有吃有喝一天三顿好酒伺候着,别抛下我?”   谢咏臻是个老烟枪,抽烟奇快。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烧到了烟屁股:“徐小坏,我记得你比我大一岁吧?”   “嗯哪,马上三十了。”徐岩无意识的捏着一根烟放到鼻子底下嗅嗅,短发在阳光下染了金辉:“A市的习惯,男不过三女不过四你应该知道,庆生啥的免了。”   “小兔崽子你想太多了。”谢咏臻笑骂:“我说过要代你花那个冤枉钱吗?”   徐岩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好好过日子,陈瑶是个不错的女人。”   谢咏臻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烟头烤的手指微疼,那层指间的厚茧缺了磨砺,竟然一点点的软化了下去,就像他渐行渐远终将埋在岁月沉淀泥层里的八年军旅生涯。   “徐岩,你也不小了,碰到合适的就从了吧。”   徐岩淡淡的笑,手中把玩的香烟终于燃起了青气:“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好的命的,谢咏臻。”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破茧而出一样,徐岩掩饰的狠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缭绕了他的表情:“再说我还得为你守身如玉继续死等下去不是?”   “别想了。”谢咏臻斜斜扯起一侧嘴角:“婚姻不管是围城还是大泥沼,老子既然决定舍生取义的跳下去,就没打算活着爬出来。徐岩,你死心吧。”   ……………………………………………………   五点半的时候,门铃准时响起。陈瑶飞快的解下围裙,几步奔过去开门。   门外只有谢咏臻一个:“咦,你不是说叫徐岩一块来的吗?我做了好多菜。”   谢咏臻看过去情绪不高:“我没叫他。”   陈瑶不明所以,哦了一声侧身让他进来,弯下腰给他拎了一双簇新的男式拖鞋递到脚边。   这是一套老式的单室间,顶层六楼,也就三四十个平方的样子,看过去比徐岩那里还小。进了门是个很小的卫生间,然后挨着的是个全暗的厨房,再进去就是一个大厅,兼具了客厅餐厅卧室的全部功能。   谢咏臻还是第一次来,借着室外的天光四周打量起来。整间屋子虽然年代久了显得陈旧,可是看得出它有个爱干净的好主人,米色的简约式书桌椅子是宜家搬回来的,台面上除了一台黑色的电脑,旁边整整齐齐摞着等高的书籍。   靠厨房这侧的墙边摆了一张单人床,棕色和蓝色拼在一起的格子床单齐整平顺,枕头上叠着一床淡蓝色的毛巾被。   “坐啊。”陈瑶端了一盘西芹百合出来摆在小方桌上:“马上就好了。”   桌子上已经摆了六道菜,红烧牛腩,黄豆炖猪脚,糖醋小排,麻辣水煮鱼,还有两道蔬菜。确实很丰盛。   谢咏臻眼角瞄到电脑桌底下有一个白色的超市大拎袋,看形状他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果不其然,两瓶长城橡木干红和两提易拉罐啤酒。   “这是昨天买的。本来我还想着你们两个过来不够的话,再让楼下小超市送一箱冰啤酒上来。”陈瑶放下手中的奥尔良烤鸡翅:“好了,大功告成。”   相较陈瑶的欣喜雀跃,谢咏臻的沉默有点让人不安。   陈瑶很快察觉到这点,有心想问又怕问出自己害怕的答案:“要不要吃鸡翅?我自己腌的,不比肯德基必胜客的差——”   “陈瑶,为什么是我?”谢咏臻下定决心的抬起头,不闪不避的看着她,目光坦然清澈:“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笑容从陈瑶脸上一点点褪去。   “你明白。”谢咏臻却不打算跟着她一块装糊涂:“徐岩家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公务员,光住房就有四套,条件比我好上太多……”   “徐岩就算身价几十个亿,跟我有关系吗?”陈瑶声音陡然收紧。   “当然有。”谢咏臻呼口气:“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不选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落地扇不知疲倦的呼呼吹着,很快就把桌上饭菜的热气吹散,由滚烫变成温凉。   “谢咏臻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才觉得舒坦?徐岩是你兄弟,你想把我让给他成全你的愧疚还是干脆甩掉包袱?”陈瑶看过去很失望:“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眼里,那句老话的正确性无与伦比?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断了无法再生,衣服却能一换再换?”   谢咏臻有点烦躁,觉得自己不敢去迎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谁说的?手足重要,衣服也很重要,”他脑瓜里突然灵光一现,想起袁杨有次吃饭说过的一句话,当下不明其意却也顺嘴引用了过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陈瑶简直要被他的胡乱征引给气乐了:“谢咏臻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应该用在什么地方吗?”   谢咏臻尴尬的抓抓头发,绞尽脑汁回忆:“袁杨说过的,大概意思好像是别说我没衣服,老子的衣服像袍子一样穿在里面,你看不见……宝贵着呢……”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陈瑶真想笑倒在地上打滚。刚刚那些气恼和愤怒被他的歪解搞得不翼而飞,眼泪都憋出来了。   袁杨如果听到谢咏臻这样解释这句话,会不会干脆一枪崩了他省的丢脸?   “这句话源自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大意是谁说没有军装,我与君共着一件长袍。国家发兵征战,整理好我们的武器,一起同仇敌忾。谢咏臻,这是用在战场上歌颂战友情的著名诗篇,你拿来告诉我衣服的重要性?袁杨这么给你解释的?”   谢咏臻一张黑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老子早告诉过你我高中没毕业,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诗经什么东西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睡觉当枕头都嫌硌的慌……”   强词夺理说的就是他这号人物吧。陈瑶突然不气了。谁让自己死心塌地就爱上这么个痞子呢,没文化就没文化吧,诗经也确实不能拿来当饭吃。   “行了,坐下吃饭,菜都凉了。”   谢咏臻泄气的坐下。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明明是件很沉重很压抑的事情,为什么最后搞成这种滑稽可笑的局面?   陈瑶给他夹了块鸡翅:“啤酒还是红酒?”   “我没想把你让给谁。”谢咏臻觉得自己很渣,可是这些话又不吐不快,不然这顿饭他吃下去铁定消化不良:“我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徐岩喜欢你,如果你要是选择他,会比跟我过的好的多。谢咏臻眼下四六不着,寻个不靠谱的公司做份不靠谱的保安工作,手里那点钱就算买房子都得捡着远点的地儿精打细算。”   陈瑶有点理清他的思路了,同时也弄明白了一件事。跟这个驴脾气男人掰扯那些大道理完全没用,干脆按照他的思维方式说话更行之有效:“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你说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还能考虑谁?”   谢咏臻一下子给问住了,讪讪的抿紧嘴巴护住痛脚,直接变哑巴了。   陈瑶又追问了一句:“还说吗?”   谢咏臻摇摇头。这女人别看娇娇弱弱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啊,不去当律师真可惜了……   陈瑶满意的拿了一罐啤酒垛到他面前:“不说就开饭,庆祝你一脚踏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职场新社会!”   “等等。”谢咏臻刚要开啤酒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存折一张卡递给陈瑶:“这几天有空看看房子吧,我这儿也不多,存折是在部队时候的工资卡,里面还有二十多万,这张卡是我家拆迁补偿款,我们兄弟三个一人一百万。黄金地段的房子咱是买不起,可是到新区或者那附近,应该差不多……”   陈瑶是听郭颖说过关于她家那个小袁队长上缴工资卡事件的,当时权当个笑话来听了,这会儿见这架势俨然成了他们当兵的优良传统了?   “谢咏臻你别考验我了,我意志没那么坚定。一百多万扔我这儿,你说我要是见财起意划拉划拉细软跑了,你上哪儿哭去啊?”   谢咏臻眉毛一挑,带着几分狡黠:“我这不是还没把密码告诉你呢。”   陈瑶瞠目结舌,想了想心甘情愿的竖起大拇指:“谢咏臻你牛!”   谢咏臻只是笑笑,垂下眼睑喝酒。其实她猜错了。他一点都不怕她卷款潜逃,如果真那样了,说不定他倒会松口气。   人的卑劣心思真是不能大白于天下,圣人一辈子恐怕也会有三天的龌龊思想。何况他谢咏臻从来不否认自己就是个不上台面的混蛋。   即使有电风扇吹着,男人t恤的前胸后背还是很快汗湿了。   陈瑶若无其事的瞄了一眼:“天气热,我这儿租的房子没空调,要不你把衣服脱了吧,还能凉快点。”   谢咏臻有点别扭。虽然名义上说他们两个早就有了肌肤之亲,按照古训已是事实夫妻了,可是这种在徐岩那儿天经地义打赤膊的事儿,换成对面坐着陈瑶,他还真抹不开那个脸面:“没事,就是……这啤酒怎么就不是冰的呢?”   陈瑶干脆的抓过旁边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对,602小陈,冰镇的一箱,就现在。谢谢老板哈……”   这样一顿饭吃到尾声,基本上已经奠定了两人即将结婚的一切基础。   陈瑶家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于她结婚的事情完全没意见,不管是婚前或者婚后,去拜访一下见个面走个过场就算无条件通过。   谢咏臻在家排行最小,父亲早些年就病故了,母亲跟着大哥住,这两年老年痴呆犯的厉害,谁都不认识。拜访家长这个环节基本可以省略。   两个人都算是外地人,在A市朋友也不多,摆婚礼酒宴一点意思都没有。领过证后选个周末大家休息,把几个要好的朋友叫到一块儿吃个饭就行。   还有蜜月旅行。陈瑶想去九寨沟,谢咏臻一听乐了,多问了一遍确定她不是拿自己开涮,爽快的就点头准了。   唯一有点小分歧的在于房子。   谢咏臻想一次到位。回老家把自己那套产权房卖了,一百七八十万到新区买套一百平方的房子,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够住。   陈瑶的意见是先买个五六十平方的小户型两个人住着。也不一次性付清全款,采取按揭的形式首付三成不超过四十万,这样省下来的钱可以应急。不管是要做生意还是投资,前进后退都很灵活,没必要悉数砸死在房子上。   何况工作四五年,她手边即使存款不多,好歹也有十五万,跟谢咏臻比起来算是小儿科,可是成家买房子是两个人的事儿,她也要把钱都放进去共进退。   谢咏臻看着她认真不掺假的小脸,那句说笑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想说你的钱就留着自己零花吧,我一爷们儿在外拼命挣钱给老婆买房穿衣吃好那是必须的,你就是趁个千把万的老子也不稀罕。   可是这话他怎么说呢?   在这个女人坦然的说出她家指望不上,可是她会尽其所有这样的话之后。   她是认真的,认真到让他隐隐不安。他知道自己的症结在哪儿,那份掩在骨子里自以为藏的很深的玩世不恭——   是的,他不在乎。   残忍的说,不管是陈瑶的钱,还是她这个人。   不过是有和没有的区别,而不是这个和那个的区别。   ……………………………………………………   谢咏臻到厂房绕了一圈,回到值班室的时候,汗水顺着下巴淌下来都快成小河了。   这破天气,真他娘的要热疯了。   A市的夏天,不夸张的说能把人热个好歹。大中午的,往汽车引擎盖上打个鸡蛋,瞬间就能熟个透透的。   “谢经理,快擦擦汗。”小刘溜须的蹭过来递了一张纸巾:“这鬼天气都快热到四十度了。”   房间有空调,张开的毛孔陡然受激开始收缩,那些还没来得及排出的汗液憋的人有点难受。谢咏臻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顺手把纸巾丢到垃圾篓里:“小赵呢?”   “去仓库了。”小刘齐整的灰色制服衬衫上,一点汗渍都没有,清爽的扎眼。   谢咏臻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小刘你到大门口岗亭把大伟换回来,我有话问他。”   小刘郁闷的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小子偷懒是吧,看我整不死你。谢咏臻哼笑,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咕咚咚灌了半下子凉茶水。   低头放杯子的时候,小刘刚才正在看的报纸映入眼帘。   半幅精美如画的楼盘广告。   谢咏臻抹了把嘴巴,看着那个楼盘的名字就想起了前两天他和陈瑶关于买房子的几句对话。   她说要买小房型,谢咏臻后来也依了她。   后来陈瑶兴致勃勃的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哪家楼盘,她好去看看。   谢咏臻哪儿知道这些啊,随口就说郭颖住的那个什么什么苑好像不错,专门卖小户型的。其实他也只知道这么一个楼盘的名字而已,因为郭颖在那儿有套单身公寓,还是和袁杨结婚前就买的。   谁知道陈瑶一下子就哑巴了。眼看着那股热乎气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个楼盘不太合适,等她有空到处多看几处再定。   谢咏臻这会儿想起来就觉得完全无法理解。按说陈瑶跟郭颖的关系好的跟过命差不多,一个宿舍出来的姐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就近住在一起相互照料或者走动走动不是应该很合她心意才对吗?   谢咏臻摇摇头。他搞不清楚也懒得多想。   女人的思路,大多数时候跟男人完全不在一条直线上。   “谢经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黝黑的山东汉子大伟大踏步的推门而入。这个从南边军区当了四年兵退伍的大个子很得他赏识,心眼实诚不会偷懒耍滑,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有正儿八百的二级厨师证。   “坐下歇歇。”谢咏臻就手递给他一杯凉水:“让小刘那小子多站一会儿。”   大伟憨笑:“莫有事儿,俺不怕热。对了,”大黑塔一口气闷掉整杯水才想起来:“聂总刚刚回来,让我叫你去他办公室。”   这是沉不住气打算上私刑了吗?才半个月呢。谢咏臻不在乎的笑笑,大手向上抛起保安深色的大檐帽,划过一道弧线后重新稳稳的落到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谢咏臻进去那间气派办公室的时候,聂庆北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大门接电话。   大热的天他居然穿的长袖衬衫,天蓝的颜色看过去很清爽,袖子一丝不苟的卷了两道,平齐在胳膊肘下一寸的位置。   谢咏臻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转开了头。作为一个资深粗放不羁的爷们儿,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娘们唧唧一丝不苟的男人。头发上了发胶精心捯饬过,衬衫领带板正的像要去见国家元首,皮鞋永远一尘不染,最要命的是身上始终飘着让人打喷嚏的香水味。那不是女人才用的玩意儿吗?!   “来了?坐。”聂庆北挂了电话,转身看到他简洁的下了指令,清癯的脸上带着浅浅的酡红和疲倦,看的出中午没少喝,想必是应酬才回来。   大马金刀的坐下,谢咏臻腰板挺的笔直:“聂总找我有事儿?”   聂庆北也坐到他的大班台后面,抽-出根软中华叼在嘴上,随手又扔了一根给他:“这半个月做的还习惯吗?”   “习惯。”谢咏臻随手将香烟别到耳朵后面,拒绝了他的打火机。   聂庆北深吸了口烟,徐徐吐出:“你的团队管的不错。”   谢咏臻无可无不可的笑笑,没说话。这种虚假的寒暄能省就省了吧,老子在七四二六带兵的时候,还没你什么事儿呢。   聂庆北迟疑了一下:“你是侦察兵出身吧?”   “是。”谢咏臻隐约猜到他想问什么,心里不无幸灾乐祸。你想知道,老子偏不告诉你。   “你和袁杨很熟?”聂庆北终于还是吐出了那个如鲠在喉的名字,却没法如释重负。   “聂总想问什么?”谢咏臻笑容纯白,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战友而已。”   “他和郭颖是怎么认识的?”聂庆北用空着的手揉揉脸,过多的酒精涌到指尖,连神经触感都变得迟钝麻痹。   “不知道。”谢咏臻装傻充愣:“听说啊,听说是一见钟情。”   聂庆北好一会儿没说话,估计给他这句话噎的够呛。   小样。一个月四千块就想收买你家谢三爷的忠诚,做梦吧你。   聂庆北没想着会激怒谢咏臻,纯属是发泄式的自我喃喃:“他哪儿比我好……”   谢咏臻霍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横眉冷目的:“他哪儿都比你好。头发丝、脚趾盖、任何一处都完胜过你聂总。还想什么哪,人家都结婚了,你是装傻啊还是真傻,国家对军婚有保护政策不知道吗?还是聂总宁可坐牢也要扮情痴?”   聂庆北给他几句火药味儿十足的话惹得心火大盛,本就酒意上头心情不好,这会儿更是拍着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两个差不多身高的男人梗着脖子互相怒视,谁也不让谁的,恨不得扑上去直接咬一口,早死早托生。   “谢咏臻你知道个屁!”聂庆北难得爆粗口,脸红脖子粗的:“我说过要破坏小颖的婚姻吗?你哪只耳朵听见了?再说了,军婚不军婚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关心小颖过的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如果她不开心想离婚,就算坐牢我也愿意!”   “你他妈的还真是贱!”谢咏臻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对峙的话,他豁出去了:“一个男人成天盯着人家两口子间的事儿,你说你恶心不恶心?怎么着,我冤枉你了?看你那眼珠子要喷火的难看样!”   聂庆北从来没这么憎恶过一个人。这些恶毒的话一句句跟改锥一样直扎心底,一捅一个血窟窿,堵都堵不上。   谢咏臻还不打算罢休:“还小颖小颖叫的亲热,你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居心叵测?我告诉你聂庆北,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郭颖她嫁给袁杨那就是我嫂子,她一天是我嫂子这辈子都只能是我嫂子!”话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了,用了全力一样。   聂庆北看着他,突然就古怪的笑了,而且渐有越来越失控的架势:“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   “你,真让我恶心。”谢咏臻强压下怒意,转身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聂庆北也不拦他,只是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了话:“哈,谢咏臻你跟我是一样的,不,你应该比我还惨,因为你顾虑那么多……”   谢咏臻高大的身躯僵在门口,下一秒他整个人极快的转身大跨步回来,幽黑的瞳眸燃着嗜血的冲动,宛如主动出击的生猛猎豹。   一记铁拳又狠又准的打在聂庆北脸上,鼻血混着口腔中的血渍唾液喷出,清秀挺拔却毫无打架经历的聂总被谢咏臻狠辣的重击直接拍在座椅上。   这种没什么技巧的野蛮人战术让聂庆北一下子蒙头到发晕,他也根本失策到忘记了对方的行伍出身和兵痞特性。   “老子敢打你一次就敢打你第二次!”谢咏臻眯着眼用手指着他,满脸又痞又酷:“聂庆北我奉劝你一句,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真拿自己当号人物!也别把人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龌龊不堪!”   聂庆北捂着口鼻狼狈的站起来:“你敢说你没有?!”   “老子没有!”谢咏臻声音坦然的落地能砸坑。   聂庆北就那么看着他,双眼像是X光射线一样,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一堆对穿好掏出那些花花肠子看个分明:“你真虚伪!你继续装!”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等了半天再也忍不住的江经理带着几个小伙子冲进来,看到聂庆北满脸是血的样子吓的嘴唇都哆嗦了:“你,你……小谢你怎么能打人?!小孙你去找几个保安过来,小王你打110报警。”   谢咏臻不屑的哂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抛了抛:“江经理别担心,我跟聂总随便过了两招玩玩而已。对了,110速度太慢,我这儿有个兄弟在特警大队,要不要把号码给你,直接申请防暴警察过来比较安全? ”   一片混乱中,大伟跟着几个人一块进来,看到小孙口中的暴徒后,整个人都目瞪口呆的不好了:“谢……谢经理……怎么……”   江经理截过他的话:“从现在开始,谢咏臻被辞退,不再担任你们安保部门的经理,至于他施暴的事等警察来了——”   “江经理我没事。”聂庆北挥挥手,随意的扯过一张抽纸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渍:“不许报警,都出去吧。”   “可是……”江经理有点不知所措:“聂总你的伤……”   聂庆北有点不耐的打断她的话:“我说了没事,都出去!这是我和谢经理之间的一点私事儿。还有,我发辞呈了吗?谁给你的权利可以随便辞退谢经理的?”   江经理快哭了,嘴唇嚅嚅的动了动,最终被手下的小王拉着一起退出去,鸡飞狗跳的房间内重归安静。   还真是贱格。谢咏臻突然觉得很想笑,眼前这一幕滑稽剧简直太可笑了。   他还没豪气干云的吼一嗓子,老子不伺候了!   结果就被人抢戏了,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你小子下手真黑。”聂庆北无奈的轻摁了摁鼻子,疼的直吸气:“长这么大一共被打过两次,都是拜你谢咏臻所赐……你说我是该说荣幸还是晦气?”   谢咏臻没憋住,其实他也没想憋,直接哈哈大笑出了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谁让你乱说话?活该。”他被这个二百五搞得没脾气,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对待他了。   “不是你图嘴巴痛快毒舌的厉害,我会乱说话?”聂庆北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伸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鼻子给你打歪了,怎么办吧?”   “开除外加送拘留所。”谢咏臻很诚恳的给他出主意:“行业内通报让我臭名昭著,这辈子都没有公司敢再聘用我。”就打了一拳,你聂庆北弱不禁风是纸糊的怪的了谁?   聂庆北给他气乐了,糊着血的俊脸一笑一抽:“哎呦,你真缺德……嘶,疼死我了,”伸手把纸巾浸到水杯里打湿,小心翼翼的去擦伤处:“我以后不招你了,行了吧。”   谢咏臻跟他玩不来心眼,直通通的问出疑惑:“聂庆北我很讨厌你,而且刚刚还动手把你打伤。你给个痛快话呗,干嘛留下我?别说爱惜人才公私分明那些套话屁话,这公司是你家的,你想放把火烧了都没人管得着。我谢咏臻没那些弯弯绕,也不信以德服人你能做的出来,说吧,你打什么鬼主意?”   聂庆北呼口气,纤长的浓眉一点点展开:“你想听实话?”   谢咏臻莫名其妙,却还是犹疑了一下点点头。   聂庆北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修长白皙的手指染了几近干涸的朱红血渍,拢着火的样子看过去有点落魄又颓废,跟他的优雅完全不沾边。   可是就这么副挫样,莫名的看的谢咏臻心情舒畅很多。   “我可以说实话,可是你得先保证不许动手,野蛮人,能做到吗?”   谢咏臻直觉那不会是好话。可是心里又被他的原因撩拨的痒痒的,想跟着他一块犯贱的听个结果:“你说吧,我保证不动手。”   聂庆北满意的笑了,透亮的眼底染上徐徐清辉,即使袅袅烟雾都遮挡不住。   “我想把你留在身边,跟你有没有能力没半毛钱关系。其实我只是想,还有这么一个人爱的比我还凄惨还隐忍,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谢咏臻,这个理由真实到猥琐,你听的还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谢咏臻觉得自己被聂庆北那个阴险的给坑了,还是个爬不出去的万年坑。   莫名其妙的把老板给揍了,然后还因祸得福的升了职,成了他的私人助理,说白了就是司机兼保镖。   提前转正为正式员工,薪酬从四千升到六千。   如果聂庆北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那么就是被猪给追尾了,不然完全解释不通。   至于聂庆北本人给出的那个猥琐版本的理由,他则完全的呲之以鼻。   读书多的人就他妈的矫情,连编造理由想走下里巴人路线都学的不像,邯郸学步的丑翻天。   至于他本人,谢咏臻则拒绝去想他肯留下来的深层次理由。   工作嘛,赚钱嘛。他跟钞票又没仇,何况这样的薪资跟陈瑶那样的小白领主管有一拼了,干嘛非要为了点莫名其妙的所谓骨气拍屁股走人?   聂庆北这人,疯是疯了点,酸是酸了点,不过倒也不至于垃圾到一无是处。   先待着吧,总有一天等他摸透敌情,自会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谢咏臻想的很愉快,起码他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一个绝对不是自己。   ……………………………………………………   在聂庆北手底下上班的事儿,谢咏臻没跟陈瑶提起。   所以陈瑶也只是知道他在江北一家公司做安保经理,至于是什么公司,她好奇的问过一次,谢咏臻当时把话岔开了,她也就没再问。   领证的事儿被排上议事日程,谢咏臻无所谓,由着陈瑶自己又去翻黄历又去上网测算的。最后陈瑶挑中本月底二十八号,黄道吉日宜嫁娶。还有一个礼拜。   这天是周五,下午的时候陈瑶就打电话叫谢咏臻下班过去,两人一块吃个饭再商量点事儿。   谢咏臻心里嘀咕着日程都拍板决定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嘴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的不耐,隔着窗户看着明晃晃的大太阳,答应的咯嘣溜脆。   挂了电话他倒是想起一件事。   于是趁着送聂庆北回家,直接不带拐弯的就提出来了。   聂庆北很惊奇的看着他,好看的眉毛挑的高高的,像是谢咏臻脸上开了一朵耐看的花:“行啊你,怎么就把陈瑶给骗上手了?”那天连吵带打——严格说来是谢咏臻施聂庆北受的一面倒形式。反正在那之后,两人默契的都不再提那个敏感的话题,好像说过就忘了,谁爱谁爱谁谁,世上不是只有那点男女情爱可以拿过来反复的嚼成渣。   如此一来,谢咏臻这个炮筒子缺了引信,竟也跟聂总相处的比较和睦。   “说话。”谢咏臻盯着前面的红绿灯,不耐烦的拍拍方向盘:“月底月头,婚假十五天,我可提前知会你了啊,周一我就填单子递给江经理。”   聂庆北很无奈的叹气:“全天下也就我能受的了你的狗脾气。不是,谢咏臻你自己说,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   “昨天还是驴脾气,今天就改狗脾气了?”谢咏臻嗤笑,熟稔又油滑的踩了油门,钻了个空挡横插到左拐弯的车道上,引得刹车声和喝骂声连成一片。   “你这是什么坏毛病?”聂庆北很不习惯国内的开车方式,有空就钻见缝插针。可是再怎么无奈他也得承认,流氓对地痞,谢咏臻这种开车方式才能在城市里如鱼得水,一路顺畅到底:“开军车养成的霸道习惯?”   “别埋汰我们当兵的。”谢咏臻对着窗外并行的一辆愤怒别克车主竖起中指,轻蔑的抬了抬下巴。不服老子,有本事你也插队!   两个人在一块儿混了几天,对于彼此的雷区都摸得差不多。聂庆北知道他护短又小气,于是聪明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去填单子吧,婚假就婚假。”自认史上最憋屈的老板摇摇头:“我连喜酒都喝不到一口,这假批的忒不值。”   谢咏臻泼他冷水:“等我销假回来上班请你在食堂吃,加块大肉行不?你明知道我们那几个朋友都不待见你,你就别冒头出去犯嫌了行吗,聂总?”   “你这说话方式还真是,”聂庆北寻思了半天想要找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连狗都不爱听。”   谢咏臻愣了一下爆笑:“聂总你真幽默,勇于批评和自我埋汰,现下你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多喽。”   聂庆北抿了唇不吭声。他郁闷的发现,自己想要跟这个兵痞子斗嘴,真是double聂庆北都不够。   这么个粗鄙彪悍又没文化的男人,陈瑶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这么腹诽着,心里终于阿Q的舒服了点。   ……………………………………………………   晚饭是在小区对面一家湘菜馆吃的。   其实陈瑶没那么嗜辣,不过就着谢咏臻的喜好——   在七四二六当兵八年,谢咏臻的口味已经彻底川化了,无辣不欢型的。   并肩往回走的时候,陈瑶突然觉得两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就好像直接略过了某些浪漫的过程,一步踏进柴米油盐的感觉。   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小委屈,陈瑶用肩膀碰了碰谢咏臻:“哎,吃饱了吗?”   “吃饱了。”谢咏臻很实在的就事论事:“这家做菜还不错,就是少了花椒缺道味儿。”   “吃饱有力气了吧,”陈瑶咬着下唇站定,眼角迅速的四周一瞄。蒙蒙黑的天色下,除了两个遛弯的老头老太,只有小猫小狗三两只:“背我回家。”   “呃?”谢咏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陈瑶恼羞成怒的甩了下胳膊,看样子更像是撒娇:“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谢咏臻黑线了%……&*(*……¥%#¥……   这是什么情况?   陈瑶又气又急,伸手捉住他的手腕:“人家忙了一天,这会儿累的……”   “行,我背。”谢咏臻一下子开窍了,痛快的伏低身体,将后背坦露给她:“上来。”不就背个人嘛,想当年他背着徐岩那一百六十斤的大块头在丛林里边打掩护边跑都没事,陈瑶这细胳膊细腿的,背上六楼都不带粗喘一口的。   想了想又觉好笑,这女人啊,真是一种心血来潮的怪异生物,寻思一出是一出。   陈瑶开心了,笑眯眯的红着脸,笨手笨脚的爬上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心里美滋滋的:“你要累了就说啊,我下来自己走。”   “小样,抓稳了啊。”谢咏臻诚心显摆,脚下紧了紧,速度顿时快的几乎跑起来。   微温的风从两人的脸上滑过,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依依不舍的触碰过他坚毅果敢的轮廓,然后又穿过她细柔光滑的发丝,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关的人紧紧连在一起,从此命运密不可分。   谢咏臻果然一直背着人跑上六楼。放陈瑶下来的时候,面色不改的一派洒脱样子,让人看的无端欢喜却也拽的让人生恨。   就这么个顽主儿,你说他是一阵风还是一场雨?能被人抓在手心乖乖就范吗?   “喏,擦擦汗。”陈瑶给他湿了块温热的毛巾,贴心的递过去。   谢咏臻得意的嘿嘿一笑,大手抓过毛巾胡乱的在头脸上擦了擦:“怎么样,体力不是瞎吹的吧。”   就这么句无心又清水的话,竟然一下子把陈瑶听的面红耳赤起来。   借着放毛巾的功夫,落荒而逃进了卫生间。   谢咏臻不明所以,坐在电脑桌前等她出来。   陈瑶看着镜子里双眼明亮脸颊绯红的女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她是想起来自己曾经打趣郭颖说过的一段荤话——   尤其没开过荤心火又很旺盛的兵哥哥,体力超强。只要不是不举,夜夜新郎那是必需的。   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昏头昏脑的帮他脱衣服,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超大尺寸……   “陈瑶你怎么了?”谢咏臻迟迟不见她出来,干脆站起身走过来:“不舒服吗?要不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没事没事。”陈瑶捂住滚烫的脸颊走出来:“我看中一套房子在城东,落霞雅苑,五十六平方,三楼,单价一万八……”   “你真没事?”谢咏臻怀疑的看着她。这样的陈瑶近乎反常。大手自然的摸上她的额头:“发烧了?这么烫。”   “没有。”陈瑶简直要呻-吟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思-春了……   谢咏臻将信将疑的放下手:“城东啊,我没意见,可是你不觉得太远了?”后面一句话他咽下去了。陈瑶说的那个地方跟他曾经提议郭颖那个小区刚好南辕北辙,而且离陈瑶上班的公司也不近。   “有地铁还算方便。”陈瑶呼口气转身去找东西:“对了,我拿了他们家的楼书,有户型图你看看。”   谢咏臻突然有点心不在焉了。明亮的灯光下,随着女人的弯腰,她合身的短袖工作服下露出半截雪白幼滑的肌肤,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看过去引得人错不开眼珠。   身体里蛰伏沉睡的那头野兽刨着爪子蠢蠢欲动,某种遗憾和郁闷翻滚上心头——   那天晚上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都说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个可惜,可是又有谁知道这种极致的憋屈?吃下肚了然后失忆了……   “少有的多层,套内实际面积能达到四十八,公摊面积也不多,我觉得——谢咏臻?”陈瑶说了半截话才发现他的完全不在状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这是?不是我发烧,是你自己犯病了吧。”   谢咏臻眨眨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镇定如常:“你做主,喜欢就行。”   陈瑶抿着唇乐,笑着打趣:“这么会说话……小谢同志你祸害过几个小姑娘啊?”   若论厚脸皮,谢咏臻可真不憷她这么个小妞,嘿嘿笑了两声大言不惭的:“没有,向毛-主-席保证,态度不端正耍流氓的就你一个。”其他的都是态度端正耍的。   陈瑶大窘,伸手捶他:“就冲你说话这么油嘴滑舌的,指不定前面谈了几个呢,说不定一个排都有了。”   女人连骨头都感觉不到的小手在他胸口不痛不痒的打了两下,疼是绝对没有,可是把他心底那处蹭蹭直冒的邪火给勾上来了。   谢咏臻向前走了一步,本就一臂之遥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暧昧的宽度:“油嘴滑舌,你怎么知道的,试试呗?”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女人粉白细嫩的小脸,细眉细眼的,连嘴巴都是小小的,像是不同世界来的瓷娃娃。她在笑,不躲不避甚至温顺的抬起了脸,上面笑盈盈的样子却掩饰不住的紧绷感——她紧张了。   谢咏臻想抱她来着,不知道为什么一双大手就先在自己的t恤上蹭了蹭,像是怕把灰尘什么的沾到她身上一样。   迟迟等不到谢咏臻的动作,陈瑶嘴角越来越弯。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月牙似的瞳眸里淙淙流淌出的信息明白无误……呵,胆小鬼~   恶向胆边生。谢咏臻也烦不了了,反正这个女人是他的,不碰白不碰。   弯了腰略显粗暴的吻住她柔软的唇瓣,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挑逗着她软软的舌头。那一霎那的悸动陌生强大,像把利剑直插心脏,迸出无数的鲜血,开出献祭之艳色荼蘼。   陈瑶嘤咛一声,站不稳似的举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幽幽的女人香钻进谢咏臻的鼻孔,那不是人工香精合成的刺鼻味道,而是让男人闻了血脉贲张无法自持的纯粹香气。   谢咏臻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什么叫箭在弦上,什么又叫功亏一篑?   手机铃声好死不死的响起来的时候,谢咏臻简直想捏死那个打电话破坏他好事的主儿。忒特么缺德了,生个儿子没屁-眼——   “小谢,我刚刚想起来明天一大早要去科技局,你七点半到我家楼下,记得别迟了。”无辜被诅咒的聂老板好像敏锐的嗅到不对劲:“没问题吧。”   谢咏臻咬牙切齿的,大掌捏着手机,幻想着这是掐在聂庆北的脖子上:“没问题。”   “没问题我挂了。”聂庆北打个寒噤,果断的挂断电话。   旖旎的气氛被聂老板不明所以的这么一搅合,变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谢咏臻泄了那股子劲儿,骚眉搭眼的也没了继续的兴致:“不早了,你洗洗歇着吧,我回去了。”   “哎,谁这会儿打电话啊真是。”陈瑶也懊恼那个倒霉的电话,无辜的聂庆北被这对准夫妇给重复骂了了双料:“我有话问你。”   “不要脸的……”谢咏臻支不起眼皮,敷衍的明显:“你说。”   陈瑶鼓了鼓勇气,在自己后悔前问了出来:“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咱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谢咏臻猛的抬头,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陈瑶,把她本就忐忑的心看的起了一层毛边。   她吃不住这个男人的心思,更吃不住他如能透视人心的目光:“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知道女人喜欢胡思乱想,你就当我,就当我是婚前恐惧症啥的……”   谢咏臻突然笑了,春风拂面般的甘甜清爽:“可不就是胡思乱想。”伸手轻刮了下她挺直的鼻子:“哪儿有那么多如果的事儿,都要结婚了,我怎么会发神经不要你?”   陈瑶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他的回答狡猾的打了个太极,等同于什么都没说。   是她太心急,想要逼他表决心,可是他们之间本就不是常态的恋爱结婚水到渠成,她又怎么能幻想不会有的答案呢?   “嗯,是我想的太多了。”陈瑶微笑,将失望咽下肚,深埋入底:“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回去了,你早点睡。”谢咏臻觉得心底发堵,是那种想要大吼大叫偏偏无法如愿的窝囊感。伸手摸了所有的口袋统统落个空,这才想起来香烟刚好抽完了。   伸手搭上门把手还没等拉开,陈瑶从背后就抱住了他的腰,声音低低带着奇异的恳求:“今晚……别回去了。”   如果换到十分钟之前,陈瑶不说这句话他也已经打定主意住下了。   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睡了也就睡了,他没有一定要坚守什么的道德感。   可是眼下他心里莫名的烦躁,揣了七八只小猫一样,尖利的爪子抽冷子挠一下,即使不会疼痛钻心却也让人无可奈何,又疼又痒真他妈难受到家了。   “陈瑶,别胡思乱想,我不是那种人。”安抚的拍拍她光洁的手背,坚实的后背传来她温软胸口的触碰,只是这会儿再也没有那种心荡神驰的感觉了:“听话。”   温暖细瘦的手臂慢慢松开,陈瑶无声退后,出口的声音干巴巴的:“哦,那……晚安。”   他们之间的基础那么脆弱不堪,即使没有地震暴雨这样的天灾,踹上一脚都会是根基不稳摇摇欲坠的结果。   陈瑶看着房门无声的关闭,整个人沿着墙壁萎顿下去,眼泪悄无声息的挂了下来。   谢咏臻摸着黑下楼,在门口的小卖店买了包香烟,开了黑色悍马驶出小区,漫无目的的落着车窗四处游荡。   他不想回去,不管是面对谁。陈瑶也好,徐岩也罢,再铁的关系都不是他目前需要的。   眼下他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   车子驶入主干道,随着车流慢吞吞的走着。冥冥之中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住了鼻子,等到谢咏臻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人和车子已经停在了那幢单身公寓楼下最隐蔽的角落里。   抬头就能看到那扇窗口,有温暖的橘黄灯光,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跳动着令人眷恋的温度。   弹出一根烟叼在薄唇之间,谢咏臻就那么倚着车窗看着,一扇窗户都给他看出了温情满满的味道。   他从来不曾这么放肆过,他也不允许。   其实聂庆北那个烂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虚伪又嘴硬的家伙,死都不承认就以为不存在。其实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它都在,扎根落户,不偏不倚。   他记得很多又刻意的想把那些记忆活埋。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在七四二六的大门口看到她。单薄瘦弱的小身子骨带着懊恼和气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落日的余晖在她头顶抹上一抹金黄,有着大漠般的荒凉感和天使般的恬静,出奇的矛盾又统一。   他记得自己带她去吃饭,她微微笑着不多话,可是就那么让他如同一个热血少年般的饶舌,喋喋不休的讲了好多。讲他的家庭讲他的前任女友讲他要转业回A市,还拙劣的拉了个老乡的关系。   他记得自己傻乎乎的逞能,拉了一个班的精英做加强训练,只为私心博她一笑。   他记得她的眼泪,记得她扑到自己怀里哭的像个孩子,虽然那次不过是次哭笑不得的醉酒错认。她的眼泪把他的心烫化了,再也粘合坚硬不起来。   他不够混账也不够坚强,做不了恶棍更做不了圣人,所以他把自己搞得这么尴尬又狼狈。连聂庆北那个家伙都看的出来,都敢嘲笑他的懦弱。   有种感觉叫自愧不如,它跟猪狗不如就差两个字,一不小心就会有人瞎摸倒眼的栽进去,从一个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二愣子生生变为一个不配谈感情的畜生。   沉浸在回忆的思绪里,谢咏臻就那么维持着一个姿势抽光了一盒烟,看着那扇窗户灭了灯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洞。天色从墨黑到灰白,再到一点点浮出光明。   整夜的时光他都用来怀念,用力的怀念,然后是告别。   ……………………………………………………   敲门的人不屈不挠,即使陈瑶翻来倒去转了十八次身并用毛巾被塞住耳朵,梆梆的声音还是如同魔音入脑,持之以恒。   真是败给它了!   陈瑶霍的掀开被子,火大的起身下地,趿拉着拖鞋就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开门。   冲头冲脑的话悉数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房门敞开处,谢咏臻一身清爽的站在那里。他的背后光线刺目,以至于陈瑶不得不微微眯了双眼:“呃,谢咏臻?”   谢咏臻上下打量她,好半晌没说话。   陈瑶给他看的心里直发毛,刚刚那些怒气不翼而飞,低头瞅瞅穿反的塑料拖鞋,及膝的棉布睡裙皱巴巴的裙摆,再继续稍加联想一下自己蓬头垢面的光辉形象及红肿酸涩的眼泡……   妈呀,她不要活了!   “陈瑶,”谢咏臻的叹气带着无奈:“你打算就这样去领证?”   往日自认思维敏捷伶牙俐齿的主儿这会儿悲催的欲哭无泪。她以为谢咏臻反悔了好不好?   周五那天晚上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周末两天连个短信都没发。依照她的社会阅历及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十有八-九是黄了。谁知道……   想她昨晚哭了半宿,眼睛这会儿又红又肿……寻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行了,”谢咏臻也不去揣测她的小心思,果断的提要求:“麻溜的,洗脸刷牙换衣服,我带你下楼去吃个早饭,完事直接去民政局。”   “哦。”陈瑶乖的跟小媳妇儿似的,灰溜溜的转身回房间。走了一半没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转头看着那个杵在门口的金刚:“进来坐会儿,十分钟就好。”   “没事儿,我抽根烟。”谢咏臻笑笑,晃了晃手里的烟盒,顺手带上了门。   凉水拍到脸上的时候,陈瑶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今天是周一,他们定好的良辰吉日。   哦也不是,准确的说,是她陈瑶忙活半天选定的好日子,谢咏臻不过点了个头而已。   手机在房间欢快的响了起来,是她设定的工作日闹钟。八点了。   他连门都不进。客气的。   这都是要去领结婚证的新婚夫妻了……   陈瑶摇摇头,飞快的擦干脸上的水渍,不让自己继续小心眼的想下去。   抓紧时间,争分夺秒。   披肩的长发简单的扎了个马尾,隔离霜粉底液遮瑕膏口红的化个淡妆。从衣柜里拿出那套特意买的韩国代购的烟粉色连衣裙,利落的穿上浅口的同色系鱼嘴鞋。   站在镜子前面,陈瑶满意的弯弯嘴角。   那个邋遢鬼已经不见了,眼睛也只有微微的红,估计过会儿就会彻底消失。   伸手把一小缕发丝别到耳后,陈瑶想了想,还是直接扯掉了束发的橡皮筋,改成了柔顺的披肩发造型。   镜子里面映出一个娇俏可人的漂亮女人。   棕色的披肩长发泛着一层自然的光泽,眉眼弯弯含着笑,浅淡的裸妆几乎看不出刻意的痕迹,极好的衬出了她细滑的肌肤,遮住了那些星点的瑕疵。   娃娃领的圆弧曲线之上,漂亮的锁骨微微突出,弧线优美,恰到好处。   “好了,走吧。”伸手拽上门,陈瑶努力镇定,不让自己露怯或是现出太多的喜悦。手里抓着的浅灰色菱格皮包晃了晃:“前面一站地有家粤式早茶不错,我请你。”   谢咏臻上下打量她,咧嘴一乐:“一会儿功夫,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人家说女人化妆厉害我还不信。”   陈瑶有点绷不住,可是又气不起来:“说什么呢?!”   谢咏臻多聪明的人啊,立刻转了舵:“我是猛夸你化妆水平高超呢,漂亮有明星气质,绝对褒义的。对了,身份证户口本啥的,都带全了?”   “带了。”陈瑶拍拍小包:“都在呢。”   星期一的上午,大街上车水马龙。几乎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的,赶车的,小跑的,一边大步流星一边往嘴里塞包子的。   谢咏臻个子高步子大,他又没有那种要迁就身边女人的细腻心思,是以看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的,瞅的久了就觉得有点怪。   一个人走的不慌不忙,另一个捯饬的小步子飞快,却是依然有点跟不上的节奏。   “谢咏臻!”陈瑶紧了两步赶上去,伸手直接挽住他结实的手臂,不无埋怨:“你不能等等我吗?”   男人恍然,斜扯着嘴角逗趣:“我这不是急吗?要到手的老婆得赶紧去民政局盖章生效,以防迟则生变。”   陈瑶笑了笑,低垂了眼睑。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女人不无心酸的想。   排队,拍照,填表格,签字,宣誓。   两个红本本领到手出了门,顺利的还不到十一点的功夫。   陡然从冷气十足的大厅里出来,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陈瑶恍惚的就有了种隔世的感觉——   就这么着,以后再填写任何表格,婚姻那一栏都变成了已婚的状态了。   而配偶的名字,跟她肩并肩一同出现的,就是谢咏臻这三个令她心心念念难以割舍的字了。   不习惯。只是这种不习惯带着新生的喜悦,从心底里翻着泡咕嘟嘟的冒出来,迫的她想笑。丢掉那些矜持和羞怯,还原人性中初生婴儿最本真的一面。   还是有一丝的怅然吧。   每一个新嫁娘从少女迈入婚姻的城墙,不会感慨时光的魔力呢?   哪怕身边站的是最爱的男人。   谢咏臻出奇的也没吭声,好似那些文艺的小感伤也传染了他一样。   陈瑶侧过脸看着他。   男人穿了件半袖的白衬衫,衣领挺括,一丝不苟。   他的短发黑而亮,在日光的映照下几乎散射出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辉。他的眉眼细长,乍看过去带着玩世不恭的懈怠,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深藏其下的锐利和锋芒。   他的肤色偏黑,是比麦色更深一号的存在。除了当兵八年锤炼出的糙爷们儿气质,他本身那种带点痞痞的味道也跟他这个人物出奇的吻合,看过去让人又爱又恨,养眼又舒心。   而那瘦高的骨架子,只有脱了衣服才会令人惊叹,原来这男人一点都不瘦,板结的肌肉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精干如猎豹。   这个家伙,以后就是她的男人了……   或许是她看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谢咏臻终究早她一步从那种莫名的感怀里挣脱出来。   男人笑笑的转过来迎着她,雪白的牙齿几乎晃花了女人的双眼:“老婆,走吧,咱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就这么个轻飘飘的称呼,几乎一下子让陈瑶毫无招架能力的哽了嗓子。   什么东西发酵着,顶的她喉咙酸痛。   “这是太高兴了还是反悔的节奏啊?”就着她的身高,谢咏臻弯下腰,玩笑带着三分漫不经心,自然而然。   “高兴。”陈瑶几乎被蛊惑了,心脏砰砰乱跳着,略显紧张的咬着唇低语:“老公。”   男人站直身体,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发顶:“嗯,乖。别杵这儿晒太阳了。我一老爷们儿黑的跟炭似的也就算了,把我媳妇儿晒成煤渣可就亏大发了。”   “臭贫!”陈瑶扑哧失笑,伸手想捶他,可是自己又舍不得,手臂伸了一半,改为抓住他的小臂:“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婚假第一天。   上午领了证,中午去火锅店吃了顿谢咏臻嘴里所谓好的,两个人喝了三瓶啤酒,微醺,源头却不是酒。   下午的时候,两人去取了机票,转去定好的房子看了看。   城东的落霞雅苑,三楼,五十六平方,精装准现房下个月交付。   时间码的刚刚好,他们两个休完婚假,再过十天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即使一路坐地铁进售楼处都有空调,可是这样一整天的折腾下来,陈瑶还是有了轻微中暑的迹象。   脸颊滚烫,头脑昏沉。   “时候不早了,饿了吗?”这种高温疲劳的折腾对于谢咏臻而言,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是以他完全没发觉陈瑶的不对劲:“晚上想吃什么?忙活一天,咱消停的吃顿饭去。完后……”   完后他没说,只是陈瑶自会联想。   这样想下去,原本身体的不适都被压了下去。心脏缩到最小又放开,口干舌燥。   是啊,即使没有大摆酒席,可是今天是她和他的大喜之日,今晚更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都听你的。”陈瑶低眉顺眼的不瞅他:“你想吃什么?”   谢咏臻也不客气,兴致勃勃的:“中!那你跟我走就是了!”   晚饭的时候,陈瑶拼命的喝水。   冰凉凉的矿泉水下了肚,那些中暑的不适终于一点点缓解了过来。   面前的桌上放眼过去一片红彤彤。   水煮的,麻辣的,剁椒的……   即使是装潢精美称得上高大上的一家馆子,主题却依然是谢咏臻的心头好川菜。   陈瑶心中苦笑,善解人意这种事情果然跟这厮无关。她这个算不上娇宠的小胃,经过了中午麻辣的洗礼加上下午大太阳的荼毒,眼下只想来点清淡好消化的蔬菜瓜果……   好吧,谁让她嫁了个无辣不欢的男人呢?   “这家菜的口味很地道。”谢咏臻爽快的干了一杯啤酒,纤薄的唇边沾了星点的沫子,看起来像个顽劣的孩童:“你怎么光喝水不吃菜?不合你胃口?”   “我减肥。”陈瑶硬着头皮撒谎:“晚饭一直吃的少。”   男人哦了一声倒也没起疑:“天气热,你不喝杯啤酒吗?”   ……………………………………………………   揣着上午刚到手还热乎的结婚证去酒店开房——   陈瑶跟在谢咏臻身后,表情看过去带着努力释然的不自然。   高跟鞋踩在明镜般的地砖上,咔哒咔哒,清脆悦耳。   “咱明天下午飞C市,咳,今晚就住锦江吧,有空调,挺干净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咏臻那张俊脸难得带了点可疑的赫然,眼光避开不跟她对视。   新房没到手,陈瑶那地儿又没空调。   谢咏臻倒不至于那么矫情的挑肥拣瘦。当过兵的人,有个猪圈都能躺下去睡着,啥事儿不耽误。可是,这是他的新婚之夜。   不管期待不期待,就算只是个程序,他也得表现出十二分的诚恳与认真。   从今天起,身侧这个女人就是他唯一的合法的老婆,他要努力适应,待她好。   磁卡刷响嘀嗒一声,男人的大手拧开房门,顺势侧着身体站在门口,也不插卡取电,就那么半隐在黑暗里,伸手做出夸张的请进姿势。   陈瑶闭紧嘴巴,手脚僵硬的从他身边走进去,完全没有半点上次醉酒开房的洒脱和冷静。   “大床房。”前台接待小姐问的时候,谢咏臻是这么回答的。   房卡插-进卡槽,白亮的灯光顷刻间将房间照的一片明亮,毫无死角。   细微的嗡嗡声是空调,凉气一点点的赶走了夏日灼灼的闷热。放眼望去都是雪白的颜色。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一对雪白的胖枕头……   谢咏臻活动了下手臂关节,有喀拉拉的脆响,像是电影里拳王出击前的虎视眈眈,似有生铁的味道。   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他都不用特意去看。即使闭上眼睛他都感觉的到,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女人,呵……紧张了。   随手打开了电视机,综艺节目的喧笑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绕过陈瑶坐的床脚走到另一边,谢咏臻放松的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说出来有点丢人。这样和女人独处,又是光明正大可以毛手毛脚的,似乎原本的目的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可是他眼下竟然一点念想都没有。   掰着手指头算算,他有多久没碰女人了?两年?那句荤话怎么说的来着?   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   真他妈奇了怪了,邪性的不可理喻。   “坐的那么直干吗?你不累吗?躺下歇歇。”谢咏臻抬脚碰了碰陈瑶的手臂,细腻的触感带着温热的女人气息,蹭在脚背上久久不去。   他不是倪群那样的雏儿,只是过往的经验眼下都用不上,看来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好在侦察兵都有双火眼金睛,都有着超越正常思维的逆向思考能力。   最起码,他不至于傻缺的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   “都还没洗澡……”陈瑶堪堪收了口。   谢咏臻惊愕的挑眉,继而很自觉的从床上跃起:“对不起,我忘了这茬了。”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就是不一样,野战部队里待久了,他更是没有这种不洗澡不能上床睡觉的念头:“我去洗澡,呃不对,女士优先。”   谢咏臻洗澡洗的很快。   一来他当兵多年,很多习惯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改变。二来嘛……   水汽袅袅的卫生间隐隐浮动着暖暖的女人香,欲语还休,若有若无。带着令人遐思的气息,让他原本沉睡的某物一下子受了刺激,挺立如军棍。   谢痞子低头掂了掂,满意的笑出两排大白牙。   小子,这就对了,有肉吃还不跑得快,思想觉悟有问题。   哗的拉开门,昏暗的光线让他陡然眯起了眼。   陈瑶把所有的灯都关了,包括床头灯。   借着身后倾泻出的暖光,谢咏臻看到床上薄被下依稀起伏的人形轮廓。   那个女人盖的严严实实,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呵,这妞……   无声的乐了乐,随意的把擦头发的大毛巾扔到柜子上,谢咏臻毫不迟疑的迈步走了过去。   拉开了被子,她身上那种幽幽的香气愈发浓郁。不是香水什么的,却是更让男人硬的发疼的根源所在,几乎是种潜意识的条件反射。   半掀起的被子下,女人奶白光润的肌肤上只穿了肤色的文胸和同色系的底裤。   事实上他们两个也没睡衣可穿——   连住酒店都是谢咏臻脑袋一拍的临时起意,谁会想到换洗衣物这些东西呢?   陈瑶拽了他一下,又羞又窘。   谢咏臻笑了笑,乖乖钻进被子侧身躺下。   他的腿挨着她的,坚硬和柔软蹭在一起,几乎融化了边界。温热的肌肤很快就像是着了火,疑似把被窝都点着了。   大热天的,盖什么被子的?   谢咏臻咽下了那句必然找抽的话,就着卫生间那点影绰的灯光,捏着她的下巴端详了起来。   “看什么呢?”陈瑶被他弄的红了脸,仿佛贵妃醉酒的美人模样。   “你还是不化妆好看。”谢咏臻低低的笑,说出的话完全没有调侃之意:“这样清清爽爽的,看起来像个小丫头片子。”陈瑶是真的长相嫩,典型的南方女孩,骨架小身材匀称,肤质又好。看过去也就二十出头,说破天也瞧不出跟他竟是同年生人。   换在两年前,绝对是他跟那帮战友吹嘘的法宝——   老子泡的马子要多正有多正,盘儿靓又听话,嫩的能掐出水。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那些哄笑,打了鸡血样的,好奇掺着兴奋,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四处横飞。   破锣嗓子是老周。咋样?女人身子软吗香吗?谢痞子你就吹吧!   老子要是有半句假话,随你怎么办!老周你别不服,上次洗澡时候你不是比过的吗?谁说甘拜下风心服口服的?   我作证!老周的比你短一寸,那是麻雀和小公鸡的差别!唯恐天下不乱的是赵福,早他一年转业回老家种萝卜去了。   那些泡影一个个黯淡下去,最终被现实彻底戳碎。转业了,那都是过去了。   “怎么了?”陈瑶拽着他的手腕轻晃了晃。   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看得出他的走神和心不在焉,哪怕她不说。   “没什么。”谢咏臻笑了笑,胯-下一点点垂了头,提枪上阵的冲动慢慢平复下去。   女人脸红害羞的样子很好看,即使跟国色天香不沾边,可是却会能精准的撩拨到男人心底那根叫做大男子主义虚荣的肋巴骨。娇弱含蓄原本就该是女人最好的注脚。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仔仔细细的近距离看她。不慌不忙。   上次在她住处被聂老板打断的情-事,他当时是真起了意,满脑子只想着先压了再说,亲吻和抚摸都带着急吼吼的火星,哪里有空去看她的模样?   拇指划过她的脸颊,即使隔着厚厚的指茧,她细腻的肌肤依然感受分明,简直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物种,跟他截然不同。   谢咏臻看着,很快发现一个极其好玩的现象。她靠近自己一侧被呵气吹到的左耳朵红了。单单是这一只红了。   她的耳廓小巧圆润,细看能瞧出上面细细的绒毛。此刻沾了充盈的血色,几乎像是透明了一样,细细的血管都能看到分明,说不出的可爱,引得人想要抓在手里揉搓一番。   谢咏臻从来都是想到就做的主儿,挑眉的功夫,拇指和食指已经拈弄住了她的耳垂。   陈瑶嗯了一声,很快咬住下唇。耳朵的血色飞快转移蔓延,分把钟的功夫,整张脸都被绯色浸透了。   男人喉间滚过低低的笑声,挨着的精壮身体都微微颤了起来。   这笑声不大,碾过女人的心头,愈发的羞愤交加。   不是想跟她叫板,是真的觉得这女人矛盾的可以。   当初都能豁出去给自己下套,眼下怎么就不复那种泼辣爽利了呢?   她那点小伎俩,前后一联系,昭然若揭。他那次根本就没吃到嘴,所以没记忆再正常不过。呵~   这女人是个狐狸和小白兔的矛盾综合体。   鉴定完毕。   那点兴致跟它的来势汹汹一样,飞快的退了潮。   情势已经架到了这一步,谢咏臻还真不好意思松手后退喊暂停——   是个男人就不能在这种时刻退缩吧。   找个由头,找个由头……   看电视?吹吹牛?   女人的双手环了上来,勾住了他的脖颈。   微闭的双眼和轻启的粉嫩唇瓣,明白无误的无声邀约。   我操!这简直就是暗战!这妞总能在关键时刻临门一脚,堵死他的退路。   谢咏臻给激起了好斗的天性,棋逢对手的兴奋隐隐升起。   来就来,还能怕你不成!   男人惯性的扯了扯一侧嘴角,转过来看着她,慢慢的低下头。   他的眼睛极亮,仿佛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诱的人一头扎进去,至死不悔……   温热的唇几乎挨在一起,暖暖的呼吸交融着纠缠着,带着薄荷的香气,不分彼此。   一切都完美的那么恰到好处。   子弹上膛,炮捻点火。   关键到不能再关键的时刻,谢咏臻见鬼的被脑子里浮现的一副画面彻底打败,憋都憋不住。   是以那声不大的轻笑陡然响在耳边,炸雷样的几乎瞬间打懵了陈瑶。   女人睁开眼的同时,谢咏臻又狼狈又止不住笑的松手起身,别过脸看着另一侧,丢人的不行:“对不起,抱歉——”   “谢咏臻你什么意思?!”陈瑶真急眼了。骨碌一下翻坐起来,脸色煞白,眼圈却红了。   “sorry,sorry~”脑子一抽,连很少说的英语都出口了。谢咏臻讪讪的摸着鼻子,很囧的样子坦白从宽:“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刚刚居然想到周星星一个很老的电影,就是淌鼻涕那个……”咆哮啊咆哮,大煞风景有木有!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那个周星星流着眼泪要亲吻女主,结果鼻涕一挂三尺长的爆笑镜头?   他妈的笑场这种离谱的事儿,怎么会发生在神勇无敌的谢咏臻身上?!   完了,这下大发了。就是女人不发飙,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陈瑶。”谢咏臻努力止住笑,伸手扳过她细瘦的肩膀,努力表现出诚恳的一面:“真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我这是犯什么邪。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没萎,就是有点脱轨。咱明早再试,你先睡,我看会儿电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为这种事哭鼻子简直匪夷所思,可是直到登上飞机,陈瑶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并且她从出门时候就开始摆出和谢咏臻不罗嗦的架势,挑明了她的生气和事情的严重性。   扭头看着狭小舷窗外蔚蓝的天空,女人的嘴巴抿的死紧。   身材高瘦的男人放好了行李,利落的坐了下来扣上安全带。他是想说几句话逗她开心来着,只是张了张嘴,看到她那种抗拒排斥的样子——   人的身体会说话,有时候不用张嘴,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已经将内心坦露无疑。   有点沮丧,尤其事关一个男人要命的自尊心。   今早醒过来后的每日晨立照旧,又粗又壮,神气活现,只是结果……依然没能如愿。   饶是谢咏臻谢痞子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可是这件事可能的后果还是让他起了恐慌。   不能人事该是种多可怕多残忍的结果!   在自家女人面前低声下气抬不起头是小事——   谢咏臻差点把一口白牙咬碎。这他妈的是种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不是他不行,是笑场产生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只要一靠近陈瑶,那个画面就跟强迫症似的,开始反复重播,然后他就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那位女士,请您把安全带扣好。”空姐甜美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谢咏臻瞄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陈瑶,没脾气的倾身过去,伸手代她扣上安全带。   飞机开始滑翔,小谢同志无聊的拿起本杂志胡乱翻着。   其实他知道陈瑶为什么这么生气。   笑话,要是换成自己是她,不用大嘴巴直接抽上来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慨。   这种仿佛不认真态度的笑场,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辱没。带着毋庸置疑的某些暗示,轻浮的,伤人自尊,令人羞愤至死。   其实这真是冤死他了。   谢咏臻叠起一双大长腿,调整了下姿势,莫可奈何的长舒口气。   他真不是故意的,向毛爷爷保证!   明明洗澡的时候他还想的要命,怎么真刀真枪的关键时刻,鬼使神差的就会发生这种杯具?   谁能给他解惑?啊啊啊!   谢痞子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跟上一个女朋友的相处,试图找出些类似于遗留阴影的蛛丝马迹。   半晌,他只能垂头丧气的垮了肩膀。   完全没有。   那个因为他当兵长期分隔两地而耐不住寂寞的女孩提出分手时候还不无遗憾,太可惜了。   他的战斗力和持久力绝对强大。不要脸的吹嘘一句,跟他做过的,放手很难。   飞机遇到了一些气流的干扰,即使不那么厉害,机身还是颠簸的让人不舒服。   机长用纯正的普通话开始广播,告诉乘客们坐好,系好安全带,暂时不要离开座位……   “陈瑶。”谢咏臻灵机一动,倾身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耳语飞快的说着:“很抱歉我没有一点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不会说话,可能遣词造句也有问题。只是我想告诉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为之和无意之举绝对是天差地别,结果导向也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也找不到原因。可是我不推卸责任,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要触霉头,只是你看飞机颠簸的这么厉害,万一出事……我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个冤死鬼。关于那件事,我态度很端正,虽然结果不理想。如果你很在意,不行的话就——”   “就什么?!”陈瑶霍的转过头,紧绷的一张小脸带着泫然的泪意,破坏了她的决绝:“谢咏臻你就是个混蛋!你是想说离婚是吗?你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在乎过我!我有冤枉你吗?行!今天要是飞机掉下去,咱就一了百了了,你也不用那副负荆请罪的德行。我也豁出去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办那点夫妻之间的事儿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你怎么好意思——”   “陈瑶。”男人清瘦英俊的脸几乎涨成猪肝色。他是想不到这女人百无禁忌起来,泼辣生猛到这种地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陈瑶挑衅的抬起下巴看着他,男人身后靠过道的旅客好奇的转过头来看他们。   “我的小姑奶奶,”谢咏臻颓了,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成吗?这个话题容后再议。”得!煽情不成,偷鸡蚀把米。   一记极大的颠簸,前排有年轻的女孩失声尖叫。   陈瑶的脸色苍白,谢咏臻狗腿的就差伸手捶肩揉腿了:“老婆你晕机?睡一会儿吧,睡觉就不晕了。”   “我不晕机,晕你。”陈瑶没有丁点开玩笑的样子看着他:“谢咏臻你怕吗?要是今天真出事儿,你连死都得跟我死一块儿,那点隐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男人果断的一伸手。在陈瑶下意识的眨眼退后以为要挨巴掌的时候,整个冰凉的身体被揽入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   他的大手摁着她的后脑,不容辩驳。耳边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陈瑶你是我老婆,领了证盖了戳的,我除了想你还能想谁?!你能别这么大题小做,不对,小题大做的上纲上线吗?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说要离婚的意思了?我冤死了我!慢说今天出事儿一块儿死,就是活到七老八十,咱俩也得埋一块儿!跑不了!”   前排挣扎着探起一张扭曲变形的铁青大脸,忍无可忍:“哎我说兄弟,你们两个肉麻可以,能不能别老是这么晦气的提出事?我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   谢咏臻一呲牙,野兽样的:“老子请你偷听的?!”   广播里传来机长报平安的声音,宛如天籁。   陈瑶不再挣扎了,安静的伏在他怀里,仿佛一只没有攻击力的草食小动物。   前排那个哥们儿大概也看出来谢咏臻是个不好相与的刺儿头,加上飞机脱离气流区的重大利好,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就缩回了头去。   周围劫后余生兴奋的交谈声渐起,给谢痞子乘胜追击打了掩护。   “老婆,我刚才想说的真不是离婚。你看我脸皮厚吧,可就是厚的跟城墙拐角有一拼,咳,我还是不好意思讲。”   “你说。”陈瑶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谢痞子卡巴卡巴狭长的眼睛,几乎把薄唇贴到她的耳廓上。   用气腔吐出的两个字立时起了神奇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陈瑶坐直身体,小脸红红的,愤愤不平的伸出拳头捶他:“你就是个神经病!”   “真的。我怕你吃不消。”谢咏臻越是一本正经,他说话就越是笑果十足:“保证。这是原汁原味最初的意思。”   “回头下飞机跟你算账!”女人还是绷着脸,可是气场的坚冰已经融化了。   谢咏臻微不可查的松口气,这个坎看来算是过去了。   伟哥,呵~也只有这个傻女人信。   他谢咏臻什么时候会考虑那个玩意儿?真是笑掉大牙了……   ……………………………………………………   蜜月的九寨沟之行,出发之前谢咏臻就和陈瑶商量过。   他想回趟七四二六,请那些战友兄弟好哥们儿吃顿饭,住一晚。也算带陈瑶看看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陈瑶自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要商量的重点无非就是先去还是后去。   一开始两个人想着从九寨沟回返再去甘明县,后来陈瑶兴致颇高的提出,想从九寨沟直飞Q市,看看那座久负盛名的山城。   于是带媳妇儿见战友和老领导就放到了出发之前。   认真算起来,谢咏臻转业地方才九个月,连一年都不到,可是他和那帮子弟兄见面的热乎劲,发自肺腑的亲近,让陈瑶看的湿了眼眶。   知道谢连长回娘家探亲,呼呼啦啦一老拨子橄榄绿涌进接风洗尘的秦妈酒庄。   七四二六的团长和政委做东,原本只叫了六个交情很铁的战友,最后听到消息请假出来的越来越多,连隔壁包间都被豪气的包了场。   将近二十个热情洋溢的面孔,真挚而不掺假的贺喜,一杯接着一杯盛满祝福的酒液,陈瑶就那么看着她男人毫不犹豫的抬头灌下肚,有敬必干,绝不推搪。   结果可想而知,谢痞子给灌得很惨。   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小伙子不好意思灌新娘子,腼腆憨厚的面孔在转向他们熟悉的谢连座之后,起哄倒架的立刻变了脸,热情的令人招架不住。   陈瑶看的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不得不厚着脸皮起来代自家男人挡酒——   这是要喝死人的节奏啊!   只是席间连开玩笑带调侃的,陈瑶也算无意中知道了谢痞子以往的一些情-事。   山东人大徐性子直爽的可爱,没喝酒时候只会憨憨的笑,喝多了就开始有问必答。   老谢啊,那是情圣。我记得前两年他处的那个对象来过咱七四二六,那家伙,挺漂亮个丫头,给老谢治的服服帖帖的!指东不敢往西,牛!内个弟妹你别介意啊,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不是说明咱老谢魅力大嘛~   谢咏臻喝的眯了眼,黑里泛红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笑意,懒散的身体舒展着,仿佛海面上随波而动的水母,以身做饵,美丽又危险。   滚犊子,跟我老婆瞎咧咧啥?回去让我床头柜咋办?你大徐替我跪啊?   所有的兄弟都哄笑起来,善意而不加揶揄。   谢咏臻一晚上起来吐了三次。到最后几乎是抱着马桶连胆汁都吐光了。   陈瑶给吓够呛,担忧的一边帮他端水漱口顺气一边问,要不要请人去医务室找点药吃?因为这七四二六周边荒凉的,就是想去医院都找不着门儿~   谢痞子后来已经清醒了,就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没事儿,习惯了。去年转业之前,喝的比这还厉害呢,甭担心,明早就好。   男人倒也是言而有信。招待所外面一街之隔传来悠扬清亮的起床号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谢咏臻从床上鱼跃而起,宿醉让他趔趄着差点跌到,却是猿臂一伸,扶住床沿慢慢站稳了身体。   天亮了。   陈瑶听着他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朦胧的睡眼中,谢咏臻走到窗边,从拉开的窗帘往外看去。   一点点的醒透了,陈瑶就那么愣怔的看着男人的背影,而男人看着他曾经留下所有青春记忆和汗水的地方。   他挺拔的身姿久久不动,像是楼下郁葱的小白杨,笔直向上,虎虎生威。明亮的阳光给他镀上一道金边,刺的人情不自禁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陈瑶硬着头皮走向岗哨执勤的士兵,心底把躲在招待所旁观那个家伙骂了个底儿掉。   这是什么恶趣味?非要幼稚的让自己假装来找人,还得指名道姓的找侦察连的谢连长。   简直了。   更幼稚的是自己,居然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点头答应了这么荒谬的小孩过家家要求……   “同志你好。”陈瑶表情诚恳的开口,完全的演戏演全套的架势:“我找侦察连的谢连长,麻烦你通报一下。”   站岗的是个年轻的小战士,二十上下的年纪,四方脸,眯缝眼。经过谢痞子认证,绝对不在他势力范围内会导致穿帮的新兵一枚。   小战士愣了一下,脑子里像在努力搜索谢连长这号人物:“同志你稍等,俺去问问。”   陈瑶点头应允,看着他走进旁边的传达室,跟里面一个战士讲了两句什么。   心里有了悔意。这样的闹剧该怎么收场?回头真惊动了里面那一帮子,不得被取笑掉大牙才怪……   “同志,”小战士出来了,很认真的表情:“俺们这块儿没有谢连长,侦察连的正副领导都不姓谢。你再想想,是不是弄错了?”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陈瑶借坡下驴:“我回招待所再看看电话本和姓名,麻烦你了。”   “不客气。”小战士毫无心机的笑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像是那个憨憨的许三多:“你查好了俺再帮你问。”   隔着将近一百米,陈瑶眼尖的看到大徐和邵敏他们三个人正往大门这边走过来,心里不由叫苦不迭。   真是不能做坏事,立马现报的……   “姐姐。”邵敏看到她,脚下赶了两步,走过来亲热的挽住她胳膊:“就你自己?谢——”   “你们都在?正好,走,去坐坐,中午一块儿吃顿饭,下午我们就走了。”陈瑶抢过她的话头,不由分辩的拉着那个疑惑的丫头往回走。   大徐到传达室填了外出单,慢了几步出门。   跟他一块儿的闻武表情怪异,低头捂嘴快笑抽的样子。一张黑脸扭曲的厉害。   完!隔着几步回头看到这副表情,陈瑶脑袋嗡的一下子,当下窘的俏脸通红。   两个大兵快走几步,身后驶过一辆蓝色的载重大卡车,带起一股灰蒙蒙的尘烟。   “蚊子你笑啥?”通讯连的邵敏年纪不大,资历却不小,大咧咧的:“什么好事把你乐成那样?对了,老郑呢?”   “老郑过五分钟就到。”大徐瞅瞅满脸臊红的陈瑶,抬脚踹了下闻武:“给老子严肃点,再笑捶死你!”   吃中饭的时候穿了帮。   值班的战士逮着闻武问谢连长是谁,还一脸不知情的指向陈瑶的方向。   喏,那个女同志找什么谢连长。   闻武笑出了眼泪,直捶桌子。   老郑哈哈大笑,指着谢咏臻的鼻子说不出话。   邵敏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喊,艾玛岔气了。   倒是那个暴风眼中心被揭老底的家伙一派悠然自在,脸皮厚的没有半点心虚气短啥的。被问到原因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好玩呗。   吃过了午饭,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谢咏臻很洒脱,最起码看过去正常的没什么不妥。   结实的熊抱了大徐和老郑,男人想跟邵敏握手的,飒爽的兵妹妹却直接扑在了怀里。   陈瑶没那么小心眼,尤其在看到女孩红了眼眶之后。   “妹子,以后嫁了人,一家子去A市玩啊,就住你哥和嫂子家里。”谢痞子难得感性,伸手胡噜了下邵敏的头发,真正像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   这一刻,时光柔软,生生拽住了离别的脚步。   高团座和王政委也出来了,勉励也好,祝福也罢,交握的有力大手跨越了军人和老百姓的差距,就像他们还是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兄弟,不曾分离。   ……………………………………………………   C市飞九寨沟的航班是次日下午一点的,两人要在C市住一晚。   原本陈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清早赶时间,了不起早起一个小时,总不至于耽误了航班。   谁知道谢咏臻竟然痛快的同意了提前返回C市,连个磕绊都没打。   陈瑶有点看不懂他了。   那么急迫想要来七四二六的是他,如今有多住一晚的机会却不争取的也是他。   从甘明县坐大巴返回C市,一路上谢咏臻难得很安静。   就那么侧着头看着窗外,郁葱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偶尔有成片的不知名野花,紫的黄的红的,从不成章法的杂草丛中冒出,小小的一朵,怒放着生命的娇艳。   陈瑶偷瞄了他几眼,几乎移不动视线。   隔着车窗,外面接近白炽的光线将男人映照的纤毫毕现。   他的侧面轮廓折线分明,从额头向下,直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蓄满紧绷力度的下巴。带着刀刻斧凿的利落线条,一蹴而就。   陈瑶从来都知道他长的好看,可是矛盾的是,他吸引她的又不只是那份帅气。   英俊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就眉目俊秀而言,凭良心讲,她的前任小宋比谢咏臻漂亮不少。一米七八的身高,娃娃脸一笑两个酒窝,唇红齿白的像是童话书里的小王子。   她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粗糙硬朗的男人,鬼使神差的抛弃了王子。   “看够了吗?”谢咏臻懒散的语气将她拖回现实。   陈瑶脸一红,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我看自家男人你有意见?”   “没,不敢。”谢痞子拿出香烟盒打开闻了闻:“该停车抽烟放水了吧。”   话音还没落,大巴就减了速驶进加油站休息区。   停车五分钟上厕所。   “你有神棍的潜质。”陈瑶开他玩笑,未见得也是开解他死不承认的小小郁结。   男人挑挑眉毛站起身,烟卷已经叼在了唇齿间:“承蒙夸奖,谢谢惠顾。”   等到陈瑶百思不得其解打算不耻下问这不伦不类的八字箴言含义之时,谢痞子已经下了车。   饶是陈瑶再聪明她也想不到,这八个字是谢咏臻跟前任滚床单被夸奖勇猛后,不无得瑟说过的话。   前一天喝多了,住在C市的这晚自然不会逮着酒死磕。   两人住在市中心,酒店是个老牌子的准四星,设施虽然陈旧了点,胜在方便,楼下就有机场班车,半小时一班。   陈瑶出发前早就做足了功课,光是自助性的攻略就打印了好几张纸。   怎么坐车,怎么住宿,怎么买门票性价比最高。   到酒店安顿好之后,已经快五点了。   陈瑶拖着没什么兴致的男人下楼,说既然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转转瞧瞧,弄点好吃的尝尝。   C市的各种小吃可是琳琅满目,做攻略的时候可把她馋坏了。   所以两个人的晚饭也没正儿八经的吃,诸如麻辣烫三大炮龙抄手锅盔伤心凉粉赖汤圆什么的,一路走一路吃,看着不起眼的小零嘴,竟然也填饱了肚子。   陈瑶给辣的直吸气,粉艳的嘴唇都微微肿了,鼻子和眼睛也擦红了,看过去像只兔子。   谢咏臻看的直乐,举起手中拎的塑料袋晃了晃,揶揄的糗她:“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回去吃兔头了,总感觉在吃你同类。”   “去你的!”陈瑶用纸巾擦着鼻子,瞪他:“你饿不饿,我陪你去吃饭,自助火锅?你别跟我比,我饭量小,现在已经吃撑了。”   谢咏臻无所谓的摇头:“没什么胃口,这不是买了不少了吗?等下回宾馆,我去超市拿一拎易拉罐,看会儿电视随便吃点就行。”   六罐雪花,对于谢咏臻而言只能算是漱漱口,完全没有喝酒的概念。   陈瑶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男人正盘着腿坐在靠门这边的床上喝酒。电视机开着,面前摊开的报纸上摆着那些买回来的小吃,有滋有味的样子。   当初订房选的标间,陈瑶也没想太多。眼下倒是松口气——   大床房的阴影还没消下去呢。   “出了一身汗,先去冲洗一下再吃呗?”   谢咏臻含义不明的唔了一声,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罐:“来一个不?”   “本来你就不够,我再抢你口粮你不得跟我急啊。”陈瑶开他玩笑。   “没事,不够我下去买。”男人扬扬浓黑的眉毛,仰头把剩下那口酒喝了,捏扁了罐子瞄都没瞄的扔到了陈瑶脚边的垃圾桶里,准头零误差。   两天来的舟车劳顿和着困倦一块儿涌上来,陈瑶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把自己摔到床上:“不喝了,您老人家慢用。”   “走光了。”谢咏臻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眼角都没瞄过来却把陈瑶那点瞌睡一下子吓跑了。   忙不迭的坐起身上下打量自己的睡裙,陈瑶无奈扶额。   她这背心款的睡裙堪称保守级的老古董,荷叶边的宽肩带,除了锁骨连沟都看不到。裙摆更是到了膝盖的长度,若说走光,真是冤死她了。   经过新婚夜悲催的笑场事件后,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磨合试探中,心照不宣的避开夫妻亲密的话题和举止。   陈瑶更是把原本拎着的旖旎小心思彻底抛在了九霄云外。   等等吧,顺其自然最好。   “哪儿走光了?你逗我玩呢?”陈瑶说着,还是拉开了空调薄被:“困了,我先睡,谢先生慢用啊。”   “一个人喝无聊。”谢先生拉开一个易拉罐递过来:“一起。”   犹豫了几秒,陈瑶唾弃的发觉自己还真是没骨气,伸手乖乖接过了啤酒举了举:“舍命陪君子哈~”   谢咏臻笑了。眯起的眼角有不浅的纹路,看的清晰,不见沧桑却有种奇异的魅力。   电视里乱七八糟的放着什么电视剧,英勇神力的某位重伤战士大喝一声,徒手撕裂了猥琐的小鬼子。   陈瑶对这种脑残编剧拍脑袋整出的电视剧彻底不感冒,索性放下那些敏感的话题闲聊:“哎谢咏臻,邵敏喜欢你吧?”   “没有吧。”谢痞子学她说话的口气,精壮的身体向后靠在床头,一条腿屈着,另一条大长腿斜斜伸直,自在的放松状态。   “你就嘴硬吧,指不定心里多得意呢。”眼见这个话题很安全,陈瑶放了心,有样学样的向后靠着,抿了一口啤酒:“还有那个特听话的前女友,说来听听。”   “嗯,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老子,见一个倒一个,见两个秒一双,这答案满意不?”小谢同志喝酒很快,酒罐捏扁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已经被无情的丢弃进了垃圾桶。   “小气吧啦的,说说怎么了?”陈瑶嘟着嘴,不满的斜了他一眼:“大徐说你是情圣,总得让我们这些土包子开开眼界吧?眼界开不了,听听总行吧。”   “还开眼界,你也不怕长针眼。”谢咏臻哼笑,混不吝的说话模式开启:“大徐胡咧咧的,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谢童鞋知道不少嘛,酸葡萄心理都懂。”陈瑶没想联想,可是会长针眼那种儿童不宜的画面还是自发自觉的跃出了脑海,自个儿把自个儿膈应着了。   谁还没点过去呢。   小陈姑娘自我开解安慰,就谢痞子这号人物,说前面没几个像样的女朋友,甚至没开荤,打死她都不信。   陈瑶不说话,一床之隔的男人就不吭气,典型的踢一脚动一下,不踢不动。   房间的空调有点凉,陈瑶犹豫着是盖被子还是过去把温度调高点。   跟谢咏臻这样心平气和仿佛老朋友聊天样的融洽气氛很舒服,陈瑶有点舍不得起身做些什么打破这种温情脉脉的平衡。毕竟他们结婚的基础太过薄弱,能多一分了解也是好的。   “这些东西你还吃吗?”五罐啤酒很快清光,谢咏臻指着那些零食:“要是不吃我就扔了,天热,明后天肯定放不住。”   得到否定答案后,男人从床上跳下地,报纸一卷,连着所有没吃完的小吃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我去冲澡,困了你睡吧。”   他们这样,算是提前进入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状态吗?   陈瑶轻扯嘴角,喝进口中的啤酒有点发苦。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谁家小谁,明天有肉沫沫……其实我真没脸说,因为真的沫到家了……额,大概相当于榨菜炒肉丝,五斤榨菜放了一两肉……   另有更新公告,自明日起,每天发新章节的时间改为20:00。写完我会提前存稿箱,晚八点准时出现(只要JJ不抽)。追文的童鞋辛苦,花挥舞小手绢致敬。欢迎冒个泡打个招呼,给花加点红牛特饮啥的,实在不行吗丁啉也行啊……   ☆、第 14 章   “我真是服了你了。”谢咏臻看过去没有把头发擦干的习惯,滴下的水把他古铜色的肩臂染了一层清亮的水膜,不见细腻的肌肤看过去湿漉漉的,竟有着无双的性感味道自在其中:“一罐啤酒喝了大半天,完事还没喝完。哎陈瑶你上次跟我死磕喝了六瓶,怎么喝下去的?那是你正常酒量,还是眼前这样才是?”   “都不是。”陈瑶只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从床上下了地:“我去刷牙。”   只穿了一条大短裤的男人简直就是妖孽。宽肩瘦腰硬骨头,货真价实的八块腹肌,长而直的双腿,多看绝对会流鼻血~   “你刚才不是挺想聊天的吗?这会儿怎么惜字如金了?”要说谢咏臻这人就是恶劣,陈瑶不想多话了,他又有了兴致,反过来撩人:“来,坐下来哥跟你摆摆龙门阵。”   陈瑶已经懒得纠正他总是自诩为哥的口误。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的,你越较真他越乐不可支:“没兴趣,你看电视吧。”   谢咏臻有意无意的杵在哪儿,挡在她面前:“这才几点?还不到十点呢,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惯性晚睡是吧。哎,你这酒可不能浪费,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拿他没辙,陈瑶返身去床头柜拿了剩下的半罐酒,趿拉着拖鞋站定他面前递过去:“喏,粮食-精。谢同志你舍不得就喝,我撑住了。”   谢咏臻接过微温的啤酒罐却没让开,大刺刺的门神一样挡着路。   陈瑶不解的抬头:“借过一下啊行啊?我要去刷牙。”   男人的喉结飞快的滑动了下,是吞咽的动作。   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看,某妞原本严密的圆领睡裙内,峰岭奇景一览无余。   又等了两秒,小陈姑娘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戳他胸口。当然,人家很聪明的避开了敏感的区域:“哎,你跟个柱子似的站这儿干嘛?我困死了,要刷牙——”   后面的话悉数被堵了回去。因为那个男人竟然毫无预兆的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不是试探更不是轻啄,舌尖顶开她的牙齿,熟练而霸道的深喉之吻。   陈瑶给惊到了,瞪圆了眼睛一时忘了反应。   反应迟钝的结果就是,侦察兵谢连长连狡猾的手段都用不上了,直捣黄龙的控制了所有的主导权。   他的舌温热有力,逡巡自主领地般堂皇,勾缠着她的,一步步拖着人深陷其中无力自拔。   女人大脑浑浑噩噩的,身体轻颤着闭上眼睛。不知道他怎么吻住的自己,更不知道他的大手什么时候勾着自己的腰贴近他的身体。   毫无缝隙的身体摩擦一下子升高了室内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衣,他坚硬的胸膛压扁了她的双乳,小腹那里因为身高差的原因,被怒张的某物顶着,微微的脉动彰显着无言的渴望。   啪嗒。   有一颗沁凉的小水滴从他的发丝落下,正好打在她的眉心。   陈瑶受此一激,如梦初醒的睁开半闭的眼睛,一边擦着一边伸手去推他:“别……我还没刷牙呢。”扭开的脸颊解放了说话的功能,他的唇从嘴角蜿蜒着滑过,停驻在她的右耳耳垂之处。   男人没松手,就那么抱着她。哼笑带了三分的哑,那是情动时分的不自禁:“不刷了,我喜欢你嘴里的啤酒味儿。”   “酒鬼!”又羞又臊,陈瑶扭着身体想挣开。脸颊越来越烫,目光盯着放在电视柜上的啤酒罐,脑中一时空空如也。   谢家小二直愣愣的,一点不知羞的顶着她,而且有越演越烈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拎箭上弦,直接跨刀上马实战操练了。   这算是矫情吗?怀里的女人挣扎的更激烈了,不是象征性的半推半就,货真价实想脱身的表现。   谢咏臻这人就这么邪性。顺着他的时候他会不按理出牌的笑了场,眼下遭到女人的强烈抗拒,他倒是被撩的起了心思,压都压不住。   “你这个小女人,劲儿还不小。”   “别这样。”陈瑶涨红了脸,试图跟他讲理:“明天还得早起。”   “理由不充分。”男人的手臂跟铁箍似的,任由她怎么挣扎都只能在他臂弯范围内的一亩三分地折腾:“换一个。”   “我没刷牙。”   “我不嫌弃。还有吗?”   “好吧,我承认,”陈瑶吸气,牙疼似的颦眉:“我怕你笑场。我受得了一次受不了第二次,要真是那样,我得从这推开窗直接跳下去。”   十七楼,跳下去就真完了。   谢咏臻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揽在她腰上的大手却慢慢卸了力道。   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变幻的脸上泄露了所有的心思。   沮丧、懊恼、泫然欲泣。   “陈瑶。”男人双手扶膝弯了身子,目光平齐的看着她,幽深的双眼看不出表情的倾向,难得正儿八百的:“很认真的跟你说个事儿。”   女人握着拳,硬忍着的眼泪一圈圈的在眼眶里打着转:“你说。”   谢咏臻呲牙一乐,大手出其不意的撩起她睡裙的下摆,恣意随性的反向扯着向上,兜头盖脸的蒙住了她的脑袋一转一拧:“哥今天要是不办了你,以后就随你姓!”   什么都看不到。娇小的女人被扔在床上弹了两下,尖叫一声胡乱的伸手去扯睡裙。“谢咏臻你发什么神经!”   谢咏臻倒吸一口凉气,腿间顿时坚硬如铁。   那个笨拙的小东西身体微微弯曲着躺在床上,雪白的身体从胸口往下,所有的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坦陈在他视线之中。除了一条小小的底裤。   房间的灯都亮着,电视机也没关。   热血一径的下涌,迫不及待。   粗糙的指茧滑过她的腰腹,肤色的内裤轻易被褪到了脚踝处。   粗重的呼吸压下来,即使男人让开了大半的体重,陈瑶瞬间还是有种被堵住了口鼻的窒息错觉。   几乎是她挣脱出困看见男人的同一时刻。   强硬的膝盖分开她纤细的双腿,流畅的没有半点赘肉的腰身蓦地一沉,毫无阻碍的深埋入底。   险险出口的低呼被堪堪含住。闷哼滚过唇齿,女人抓着床单无声的扬起脖颈,娇躯僵着无法动弹。太深了,毫无准备下,几乎到了疼痛的边缘……   细碎的泪花中,她看见他情动的样子。   如墨的眉眼,微张的薄唇,英俊到邪气的容颜立体生动。   有细小的汗珠从他鬓角滑下,滚过古铜润泽的肌肤,留下晶亮的痕迹。   ……………………………………………………   睡意朦胧中,陈瑶仿佛听到闹钟欢快的响着。   几点了?该上班了?   趴着睡的身体动弹了一下,肌肉酸疼周身无力,完全不想起床的节奏。   迷迷糊糊的念头擅自做了主。不管了,睡吧,大不了过会儿补个假,就说自己发烧了,起不来床……   可是,为毛身上跟压了座大山一样,翻身无能,喘气无能?   摸索着向后腰去搬山的小手停住了,疑惑的问号冒了头。什么玩意儿?毛茸茸热乎乎的?嗯,这根骨头真硬,还挺长——   啊!陈瑶给吓醒了,转过来一面的目光刚好迎上男人懒洋洋初醒的视线。   那些记忆齐齐回笼。   “早。”谢咏臻的声音哑哑的,是一夜酣眠后最正常的音调,哪怕听起来带着感冒般的鼻音。   陈瑶老脸一红,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堪称衣衫不整的典范代表——   底裤不翼而飞,睡裙被不好的睡姿蹭到了腰腹之上,一边的肩带滑下,半边雪白都要呼之欲出。   手忙脚乱的扯着睡裙,努力让其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蔽体的基本功效。陈瑶强作镇定的回了一声:“早。”   真是要疯了……   混乱的、香艳的、靡靡的画面一一滑过,陈瑶的小脸眼睁睁的看着染了芙蓉色。   腰酸疼的厉害,可是她不敢扶。   即使是打肿脸充胖子,她也没法在他面前做到泰然自若。   谢痞子算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强悍和压倒性的臣服。   大半晚上的进进出出,他都不嫌累得慌……   陈瑶还在那儿胡思乱想呢,谢咏臻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几点了?不会误机吧——我操!”   前一秒还跟巨龙沉睡般的男人一跃而起,裸着结实的身体到处找衣服:“这都快十点半了,我没记错,航班是一点的?”   陈瑶慢半拍的惨叫一声,跟着踉跄爬下地。   腰疼顾不上了,腿软也暂时放一边了。至于那些旖旎的回忆画面,此刻统统为抢时间让了道。   我的老天,看看他们两个干了什么好事儿?   因为纵-欲耽误航班——说出去简直就是活生生乐崩的杯具一桩!   收拾行李,下楼退房。   大巴车还要等二十多分钟,两人果断拦车。   紧赶慢赶,一对小夫妻总算在十二点的功夫踏进了航站楼的大厅。   广播里悦耳的女中音正在播报。   “……抱歉的通知,您所乘坐的XXX次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导致延误,延误时间待定,请您耐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陈瑶傻眼了,跟谢咏臻面面相觑:“这说的是咱们要赶的航班?”   “应该就是。”谢同志揉揉肩膀吐口气:“得,这下不急了,咱先去吃点东西。运动量太大,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给他这么一说,原本心急火燎光顾着赶飞机的某妞也察觉到了,空空如也的胃里都要闹革命了,叽里咕噜的抗议不休。   “机场东西特别贵。”理智回头,陈瑶开始把家的心疼钱。   谢咏臻豪气的歪歪头,拽着滑竿箱率先往肯德基走去:“吃!吃完了老子再赚,没钱买大房子和豪车,亏肚子那还像话吗?”   陈瑶又感动又好笑,紧跟两步追了上去:“看不出来,您老人家还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呐。”   “那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学生?我视金钱如粪土,”谢咏臻跟她眨眨眼睛,不辨真假:“金钱视我当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夏末秋初的九寨沟很美,哪怕这个宛如童话的世界一年四季都很美。   郁葱苍绿的树木,间或点缀着杏黄和浅红。五彩变幻的各种海子,从边沿一节节延伸进去,竟是每片都有不同的色泽和味道。就算是简单的蓝绿色,都能深深浅浅的蔓延出无数种层次,看的人不由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成就全不在人力之所能的范围内。   箭竹海之上,没有一丝波澜。天上的白云倒映其中,看得久了就让人心生恍惚,不辨天上人间,岁月几何。   五花海游人如织,水底的各种矿质岩石疑似将清水染成斑斓的颜色,美不胜收。   还有熊猫海,长海,五彩池……清透的水面下,姿态各异的枯树虬结伸展着,一动一静,和谐天然。   陈瑶拉着自家男人,兴奋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这头跑到那头,大惊小怪的指着那些让自己心醉神迷的景致,高兴的不能自已。   看她这样,谢咏臻也只是纵容的笑着,由着她去痛快淋漓的抒发胸臆。   哪怕他对这种美景没那么深的感触和迷醉。   在蜀地待了八年,这片天府之国的好景致他也瞧到了不少。曾经因为训练而去过那些藏在深山无人知的地方。他还记得第一次瞧到白雪皑皑的雪山,自己傻呵呵张大嘴巴完全看呆的样子,结果被同行的战友眼疾手快拽了一把草硬塞了进去。   陈瑶的娇嗔唤回了他的思绪,谢咏臻看着女人双手叉腰站在海子边上,鼓鼓的脸颊做出气恼的样子。   谢咏臻轻笑两声,打起精神走过去。   晚上就住在景区里面的荷叶寨,进门的第一个藏族村寨。陈瑶前一晚就电话联系好的。   主家朗杰是藏族人,一对夫妇,三十多岁,男人魁梧高大,女人温柔开朗,孩子在C市上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房子是有着浓郁藏式风情的平房,白墙红顶,屋里屋外都描绘着色彩鲜艳的图画,其中又以红色为主,看过去一派喜气洋洋。   不是周末和节假日,朗杰家只住了他们一对客人。   天还没黑,热情的女主人就炒好了五六个菜,满满摆了一桌子。   朗杰是话不多的人,憨厚的笑着搓搓手,请谢咏臻喝酒。   那酒是装在大玻璃罐子里面的白酒,据朗杰说,是从酒厂直接买的原浆,味道醇厚,价格也公道。寨子里不少人家都喝它。   两个男人也不客气,你来我往的竟然喝了将近两斤白酒。   朗杰棋逢对手,连自家女人拉他去后山收割蜂蜜都不肯了,兴致高昂的要跟谢兄弟多喝几杯再说。   这么说说笑笑的,收拾了碗筷准备休息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寨子里的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陈瑶裹了大衣,不死心的开门到院子里转一圈,冻的哆哆嗦嗦却也惊奇不已。   好像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除了几声狗叫,万籁俱寂,异常安静。   灰头土脸的回了屋,谢咏臻幸灾乐祸的:“不去月下散步了?”   “明天还有两条沟呢,休息!”陈瑶小手一挥,颇有女中豪杰能屈能伸的架势:“这儿的晚上,还真是冷啊……”   “进被窝就不冷了。”谢咏臻把手机插上充电,侧身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起来似的一指指她的床头:“有电褥子,插头在枕头下面。”   住在寨子里就不能有太高要求,比如双人标间,马马虎虎看过去干净就行了。   图计的无非是原汁原味的生活和次日游览的快捷。   只是陈瑶没想到,这种木板双层的住宅里面,有她最怕的一种小动物,貌似数量还不少。   累了一整天,陈瑶原本睡的很熟。   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细碎的脚步声哐啷哐啷的跑,被惊醒的浅层睡眠中,耳朵开始自动去捕捉并分析那些声响的来源和发声者。   这么一琢磨,陈瑶彻底给吓醒了。   “怎么了?”一臂之隔的男人被她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她。   “有,有老鼠。”陈瑶结结巴巴的,扁着嘴都要哭了。   “是吗?”谢咏臻抓抓短发听了听:“老房子闹耗子也正常吧,没事儿,在墙壁里面,不会进来的,睡吧。”   “我怕。”陈瑶不敢大声,漂亮的大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看过去可怜兮兮的:“我跟你睡行吗?”   谢咏臻没辙了,高大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掀开被子:“进来吧。”   重新熄了灯躺下,都没五分钟,那种胆子奇大的小动物又开始张狂的夜间活动了。   陈瑶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身体,后背更紧的贴进他怀里。   “别蹭了,都硬了。”谢咏臻的声音还带着浓厚的睡意:“消停的啊,要不屋里就不止闹耗子了。”   床小,两个人都得侧着身体,翻身也不便。   陈瑶受此惊吓,一时竟是睡不着了。   摸过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睡觉!”谢咏臻给她悉悉索索的小动作弄的没脾气,手脚并用锁住她的关节,双腿间的硬物立刻毫无遮蔽的顶到了女人的股沟,大刺刺的耍流氓。   陈瑶在黑暗中红着脸抿嘴轻笑,无声的,连身体都不敢动。   四周极端安静,除了那些小东西弄出来的动静,连犬吠都没了。   怀里窝了个绵软的女人,谢咏臻运了半天气,头疼的大感失策。   完了,倒头就睡的好本领彻底没了。   曾经夜里拉练折腾两小时再回宿舍接着睡,他都用不了五分钟就能重新进入深层次睡眠,现在大脑却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   既然睡不着,既然睡不着……   “你干嘛?”女人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似嗔似羞的压低了声音。   “睡不着,做点什么吧。”谢痞子也不迂回,大手被不上不下的摁在女人的胸肋处,距离目标近在咫尺。   “木头房子不隔音……”陈瑶终归没他脸皮厚,说不下去了。   “没事,你别叫出声就行。”老流氓没下限的话几乎带着湿漉漉的情-色味道滚进她的耳膜,大手不满的挣了挣:“哎交通管制解除,该放行了。”   她的尺寸不夸张,刚刚好盈满他的一掌。颤巍巍的,软腻且酥弹,应该是C杯。呵,跟前一个一样。   男人恶劣的因子作祟,但凡有可以比较的,总是不会放过,哪怕只是在自己脑子里YY一番。   大手一手一个的拢住浑圆,拇指刮过顶端的樱桃,不轻不重的揉着,很快就感受到那点硬硬的挺立。男人满意的收紧手臂,怀里的小女人软了身子哆嗦起来。   “哎陈瑶,我是第一次喝多了那次表现好还是前天晚上神勇?”谢咏臻用气腔附在她耳边问。   陈瑶被他揉捏的神智不全,含糊的嗯了一声:“都好。”   “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谢咏臻慢慢的,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上,若有若无的气流回旋着拂过,把清醒一点点刮走:“一会儿可别叫啊,实在忍不住我就没办法了。反正我脸皮厚,就是给朗杰他们听到也无所谓。”   “老公。”陈瑶喃喃的,侧过头摸索着来找他的嘴唇,潮红的脸上带着诱人的嫣然:“老公我爱你。”   含混不清的应了句我也是,谢咏臻挺身撞了进去,再没给陈瑶完整喘息说话的机会。   ……………………………………………………   第二天在沟里的游览比起前一天,活动量和体力的消耗明显大了不少。   倒不是前一晚小谢童鞋把自家老婆折腾惨了,他还没那么禽兽,光顾着自己快活不理会其他。   小女人逞强,为了避开大队人马的旅游团队,几乎三分之二的行程都是用双脚量着走栈道的。   这样一来,固然优美无双的景致近距离的欣赏了个够,可是等到下午六点拎着行李出景区的时候,陈瑶拖着沉甸甸的双腿几乎快要虐哭了。   谢咏臻一副轻松自在招人恨的表情,眯着眼惬意的蹲在水渠旁边抽烟:“让你坐车你不坐,明早有你受的。小陈同志,明天还去不去阿坝了?”   “去!当然去!”陈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苦哈哈的捶腿,煮不烂的鸭子嘴硬撑:“包车都谈好了,明早九点小唐师傅到宾馆门口来接。”   清淡的烟气缭绕在唇齿间,谢咏臻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大草原,没啥好玩的。糊弄游客骗钱的地方。”   大煞风景的话也没能阻止陈瑶必去的决心,小女人一边吸着气揉腿一边无限向往的表情:“若尔盖大草原超漂亮,还有花湖,在网上看照片,美的冒泡。一定要去。”   谢咏臻最后用力吸了口烟掐掉烟头,站直身体很正经的神情:“其实那些地方,在网上看看照片就够了,有那功夫不如在家躺着来的舒服。”   “谢咏臻!”陈瑶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只是娇娇弱弱的小女人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哎,”借着弯腰拎行李的功夫,男人飞快的低声加了一句:“要说美得冒泡这种事,去那个破地方旅游还真比不上咱昨晚办事来的快活。”   “姓谢的!”陈瑶要抓狂了,顾不得腿疼的站起来就要捶他。   谢咏臻哈哈笑着轻易让开,洒脱的挑挑眉毛,向着宾馆的方向:“行了不逗你了,先把包放回去,放水洗把脸,晚上请你吃好的。”   “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陈瑶怀疑的看着他。   “麻辣串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浑身散了架似的把自个儿扔在床上,陈瑶闭着眼睛直哼哼。   “小样,还真是硬挺下来了,行啊。”谢咏臻也不完全是打趣她。   陈瑶前一天在九寨沟累个半死,早上竟然愣是靠着毅力爬起来了,然后今天一整天又是坐车又是骑马的,还在花湖走栈道玩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能撑到现在才趴下,不得不说,单是这股子倔劲儿就挺让人佩服的:“看不出来,你挺能吃苦的嘛。”   “小意思。”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的传出来,纤细的手臂只举起一半就放下了:“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   “跟我臭贫比境界呢?”谢咏臻想了想,索性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边的床沿上,撸胳膊挽袖子的:“来,试试哥的手艺,保管手到病除!”   “别闹。”陈瑶呻-吟着侧过脸看他:“今天停一场行吗?我举手投降,再来我小命就没了……”   谢咏臻惊愕的挑挑眉:“陈瑶你想啥呢?思想太不纯洁了。我是说要帮你按摩松骨,那可是咱老谢的绝活,不传之秘。想当年徐小坏扛圆木训练都跑吐了,回去让老子三下五除二给治好了,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的上了训练场。”   陈瑶羞愤的造了个大红脸,鸵鸟的将脑袋埋到枕头底下:“你就是故意的!”   要说谢咏臻的所谓拿手绝活还真不是吹的。   陈瑶久坐办公室,本就有些颈椎腰椎的小毛病,往日里偶尔也去盲人按摩店推拿过,肩膀吃劲,非要寻个手下力气大的按摩师才会觉得舒坦。   今天难得享受到了自家男人五星级的高规格待遇,粗糙却灵活的十指上了肩,几下揉捏过后一下子把她震住了。   “谢……咏臻……你真厉害……舒服……嗯……劲儿再大点没事儿……”   男人的手顿了下,很快接着继续,笑声清朗:“你再多哼几声,产生什么后果可得自负啊。”   通体舒泰说的就是陈瑶此刻的感受。   闭着眼睛趴在绵软的枕头上,简直连根指头都不愿意动,惬意的只想就此睡过去。   “妥了,收工。”谢咏臻跳下床,毫不意外对方一副被彻底收服的陶醉表情:“哥没跟你瞎吹吧。”   陈瑶昏昏欲睡的抬了抬脚丫表示回应:“五星级的,比去泰国马杀鸡还舒服。哎你们在部队待过的都有这水准?赶明儿问问老四,她家袁队是不是也有这手。”   谢咏臻没接茬,转身去拉开行李袋找换洗衣物。   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表情,陈瑶试探着哎了一声:“问你话呢。”   “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我哪儿知道。”谢咏臻的声音淡淡的,不复刚刚的得瑟:“你歇会儿,我去冲澡。”   等到他在卫生间抽了根烟冲完澡后出来,陈瑶已经盖了被子,侧面朝里的仿佛睡着了。   想到陈瑶昨天还自称不洗澡会死星球人士——   谢咏臻摇摇头,伸手关了房间大灯,走到自己的床铺躺平下来。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问题流星样的划过大脑。以后就这么过了吗?   应该就是这么过下去了吧。   谢咏臻没有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习惯,是以脑袋挨着枕头,不过五分钟,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被他误认为睡着的女人翻坐起身,就那么就着卫生间泻出的橘黄光芒看着他,久久未动。   ……………………………………………………   回到A市又重新落入了汗流浃背的酷夏当中。   那些昼夜寒凉温差大的高原之行几日,当真就跟着照片一块儿变成了回忆,合上相册抬起眼,生活还在此处。   两个人从九寨沟回来,前后去了谢咏臻的大哥家和陈瑶的老家各住了两日。   两边的家人对他们的婚姻都没什么意见,加上这两个又都是会看眼色行事的主儿,若是存了心的去讨好,既做的不落痕迹又将对方捧的山高,皆大欢喜。   婚假的最后一天,他们把在A市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请到了一块儿,也算是把这个结婚的过场走了个圆满。   “来来,干杯。庆祝大姐和姐夫新婚大喜!”明明嚷着举起杯,脸上还残存着惊讶的神情:“我说新晋姐夫,你原来是保密大队的吧?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捂得严严实实,风都不透,直到领了证度了蜜月才请我们吃饭算是告知。老四你提前知道吗?”   郭颖摇摇头,微笑看着这一对璧人。   “徐警官你知道吗?”明明又转去徐岩的方向拉同盟:“这两只忒不够意思了,不行,这顿饭不算,回头还得再请顿正式的。”   徐岩咧咧嘴,一口喝光杯里的啤酒放下空杯:“知道一点。”   “咱走吧,忒伤自尊了。”明明夸张的倒在自家男人周晓君的肩头:“大姐这是拿我们姐妹当外人呢。”   “就你会挑理。”陈瑶夹了一块烤鱼放到明明面前的盘子里:“一个宿舍的姐妹,你能这么跟我较真么?何况我们也不是要瞒着大家——”   “奉子成婚?!”明明低呼一声,眼珠瞪的溜圆:“这么快?”   “你还能联想更丰富一点吗?”陈瑶拿她没辙。这家伙一直说话口无遮拦,想到就说,从十八岁一个宿舍认识至今,脾气就没改过。   明明煞有其事的掐着手指算了算:“上次咱们大伙儿吃饭是六月份,这才不到三个月。大姐,我实在想不到闪婚还有什么比这更充足的理由了。”   谢咏臻笑眯眯的喝酒抽烟,看着她们几个姐妹你来我往的,完全没有要插话的意图。   “谢咏臻。”陈瑶不是爱撒娇的性子,难得娇嗔的求助让了解她脾性的两个姐妹不由面面相觑,大感失常。   明明哆嗦了下,搓了搓胳膊喃喃自语:“我幻听了吧?大姐被撒娇妖怪附体了?”   被点名的小谢同志听话的举杯打圆场:“来,我敬大家一杯。这个是我不对,保密手册记得太牢,不自觉的就应用到生活里了。过会儿我自杀一瓶谢罪哈。”   “别打马虎眼。”明明还真是不好糊弄,典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大姐是不是有了?”   “这我真不知道。”谢咏臻撂下酒杯,态度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过程我知道,结果不晓得。”   这样一顿相当于喜筵的聚餐,因为李明明的叽叽喳喳和陈瑶的配合而显得分外热闹。   诡异的是,一向喜欢起哄闹事的徐岩倒是破天荒的老实沉默,即使全程微笑着举止如常,还是被心细如发的郭颖瞧出了一二。   暗恋而不可得,算是这世上最疼的情伤之一吧。   “九寨沟的水超美,只是我去了就后悔,怎么就没买个单反带着照相?卡片机和手机拍出来的颜色弱爆了,不及实际的十分之一。”陈瑶拉着两个姐妹开心的聊着:“去若尔盖那天可把我累惨了。中午小唐师傅停车吃饭的地方是一户牧民家,牛肉都切这么大块的,豪爽到家了。还有,他们家院子后头养着藏獒和一头草原狼,我去摸狼的时候抖抖霍霍的,吓死了。”   陈瑶拿出手机调照片给明明看:“喏,就是这个。我还在这里骑马的,上到坡顶望下去,到处绿草茵茵还有五颜六色的野花,风很大,觉得自己要被吹飞了。帮我牵着马的藏族小帅哥十九岁,腼腆的要命……看,帅吧。”   明明点着头:“帅!可是没我姐夫帅。是吧,姐夫?”   谢咏臻拿下叼着的香烟伸手竖个大拇指:“有眼光!来,妹子,敬你一杯。”   趁着两人喝酒的功夫,陈瑶细眉一挑,转向右手边一直很安静的郭颖:“老四,要从咱俩这边关系论,你得称老谢一声姐夫,可是要从你家袁队那边说,他又得管你叫嫂子……”   郭颖笑弯了眉眼,真挚的祝福发自肺腑:“咱按咱的算,他们按他们的说,没那么多穷讲究。大姐,你们结婚,我特高兴。谢咏臻和袁杨跟亲兄弟似的,咱俩跟亲姐妹差不多,以后就跟一家人没什么二样。”   “我又成多余的了。”明明愤愤不平的哀嚎:“不行,内谁,周晓君我不要你了,回头我也找个姐夫他们的战友,我也要当他们一家人。”   陈瑶反手握住郭颖,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得感谢你,真的。不管从哪方面说。”纤细的手指握住满杯的啤酒,兀自仰头一气干掉:“按你说的,以后就拿你姐夫当自个儿亲哥哥,妹夫忙他那摊子顾不上家,有事儿尽管使唤,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谢咏臻笑吟吟的半低着头像在聆听,夹在指端的香烟都要烧到指腹了。   “姐夫,你这高兴的也太忘乎所以了。”周晓君入乡随俗的跟着老婆一块儿叫,伸手敲敲桌子指着提醒:“要烧到手了。”   “哦。”谢咏臻恍然的将烟头摁熄在烟缸里:“皮厚,没察觉到。”   明明被他勇于自嘲的幽默逗得乐不可支:“姐夫你忒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电风扇呼呼的吹着,皮肤上出的汗干了,却依然粘腻腻的,不舒服。   谢咏臻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黑暗中,墙角被堵死的空调管道口四周有着泛黄的污渍,仿佛是梅雨季节沁进来的雨水,湿了,又慢慢干了,完事留下抹不去的印迹。   “想什么呢?”躺在旁边的女人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谢咏臻简洁的回答。   “新房交付住进去还得几天,你要是嫌我这儿住着不方便,还去徐岩家蹭几天好了。”她搬住进来的时候,房东有张七成新的席梦思床垫,是双人的,单人床边上垫了两张凳子,就那么对付着架在上面。单人床一下变身双人床了,省钱又方便。   如今距离搬新家进入倒计时,再买新床没必要,这招也就被陈瑶活学活用的拿来对付几天了。   “不用,挺好。”谢咏臻翻了个身,侧面朝外。身后的凉席上还留有滚热微湿的体温。   “谢咏臻。”陈瑶咬了咬下唇,慢慢吐出一口长气:“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过去那些事儿咱都不提了。我知道强求感情这种事很难,可是婚姻里,柴米油盐的磨下来,什么瑰丽动人的感情也得褪色成最朴实的亲情……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对兄弟和朋友掏心挖肺的真诚,对老母亲和家人十足十的体贴关怀。这样的男人我嫁了也安心,哪怕在咱家的模式里,我是爱的比较多的那一个。”   “你又胡思乱想了不是?”男人没回头,就那么背对着她:“我们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爱不爱的,都是你们女人,家长里短什么偶像剧看多了,中毒太深。”   陈瑶轻笑,不去揭穿男人的嘴硬:“女人更感性呗,要是不爱一个男人,凭什么在平淡的婚姻里坚持下去,用家务和孩子把自己熬成一个黄脸婆,还任劳任怨?”   谢咏臻给堵得没话说,只能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闭嘴不言。   陈瑶想了想,咽下了那些过于敏感的话:“以后我会好好操持这个家,你放心去做事。要是不想给人打工,做生意我也支持。买房子没用那么多钱,你给我的存款还有大半……”   “不早了,睡吧。”谢咏臻烦躁的翻个身依然不得劲,索性单手一撑坐了起来:“都几月份了,这操蛋天气!”   趿拉着拖鞋下了地,就手拿着烟盒晃晃:“我去放水,顺便抽烟。你先睡,我一会儿铺席子睡地上,太热了。”   男人真贱。谢咏臻坐在马桶上不无自嘲的想。   上赶着就不是买卖,非要人家女人摆出爱理不理的高冷样子才能吊足男人胃口,死皮赖脸魂不守舍吗?   结婚过日子,本就该找这种一门心思顾家爱老公的本分女人,为什么他一听到她试图往灵魂深处掏的谈论剖析感情,就烦躁的想逃窜?   脚边的香烟屁股苟延残喘的冒着最后的青烟。狭小的空间闷热潮湿,只是他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环境再恶劣也对他构不成影响。   其实他刚刚多想说。哪怕只是混蛋男人才有的混蛋逻辑。   陈瑶,咱就柴米油盐的这么过下去不行吗?别给我上政治思想课,也别成天的琢磨那些情啊爱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性子起了就脱裤子来一炮。   坦坦荡荡简简单单,不好吗?   看穿了,说穿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   上班第一天,小谢同志言而有信的提出请聂老板在食堂吃午饭,除了加块大肉,还大方的同意多份糖醋小排。   聂老板哭笑不得,摇头感叹粗人就是粗人,什么都指望不上。   到最后还是聂庆北做主,两人到厂门口斜对面的小饭店搓了一顿。   “厂规中午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谢助理?”聂庆北看着对面的男人利落了启开两瓶冰镇啤酒递过来一瓶:“还是明知故犯?”   谢咏臻一句话顶的他没脾气:“那你别喝。”   “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喜酒,不喝白不喝。”跟他在一块儿混久了,聂庆北感慨自己也有点二皮脸了。   服务员过来上菜,是谢咏臻点的水煮鱼。   “来,先敬新郎一杯酒。”容颜清俊的男人斯文的端起酒杯:“虽然我这不招人待见的主儿连顿像样的喜酒都没喝到。”   谢咏臻跟他碰了下杯子,玻璃清脆的响声伴着酒入喉咙咕嘟嘟的吞咽声,畅快淋漓。   “结婚有什么感觉?”聂庆北自然的拿酒瓶把空杯注满:“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   “是啊,”谢咏臻漫不经心的,唇边还沾着星点的酒沫:“你也找一个不就知道了。”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禁忌,聪明人不去翻那些不能触碰的底线。聂庆北笑笑,扔了根烟给他:“陈瑶人不错,上学的时候跟谁都处的挺好,性子温和。”   “是吗?”男人耷拉着眼皮,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我怎么就觉得你没那个新婚的热乎劲?”聂庆北皱眉:“李明明结婚的时候,她家周晓君一直笑的合不拢嘴。说来听听,陈瑶怎么看上你的?”   “聪明。”谢咏臻点上烟,青灰色的烟气从鼻孔呼出,表情很拽:“聂老板真聪明,知道是我老婆追我。”   聂庆北愕然:“不是吧,那么一明事理有分寸的姑娘,得瞎到什么程度才会主动追你?”   谢咏臻也不跟他掰扯,懒洋洋的喝酒吃辣椒:“聂老板口误了,陈瑶现在不是姑娘喽。”   “你个——”聂庆北寻思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气馁的摇头:“谁跟你比脸皮厚,得寻个墙根撞死。”   “也不一定。”谢咏臻若有所思的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聂庆北给他看的发毛,不明所以的问:“我哪儿说错了?”   “没有。”谢咏臻摇头,继续端杯喝酒。拿筷子的手点了点水煮鱼:“这鱼做的不错。”   “就这个?”聂老板叹息:“我算服了你了。”   谢咏臻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他总不能口无遮拦的告诉聂老板,他刚刚想到一个虽然不在意却是从未顾及的小事情。   就是陈瑶在跟他之前,就已经不是姑娘了。   “既然结了婚,就好好工作养家。”聂老板还真是个哼哼教导的好老板,时刻不忘帮下属上发条:“都说男人是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才有了立业的根本,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日后——”   好好喝酒的谢痞子一下子呛到了,啤酒入了气嗓,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英俊的脸上涨的通红,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聂庆北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莫名其妙的发牢骚:“你这是什么反应?好像我说错话了?”   谢痞子摆着手,连咳带笑,好不狼狈:“你等……让我喘口气……给你解释……”   这通五分钟的折腾过后,谢痞子拍着桌子笑,出口的话差点把聂老板吓出心脏病。   “姓聂的,你说话太暧昧了,弄的咱俩跟搅基似的……”   可怜刚回国没多久的聂老板脑子转了两个弯才明白过来,气的嘴角直抽:“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什么人都得嫖两句?不嫖会死吗?”   “你看看你聂老板,”谢咏臻慢条斯理的斟酒:“我是个大老粗,可你是文化人呐。这张嘴闭嘴嫖啊嫖的,多不文明?严肃声明啊,我是有家有口的男人,而且只爱女人。”   聂庆北咬牙切齿的,原本俊朗淡然的面孔变了形,是一朝落败次次落败的不服:“我是有教养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   “求求你跟我一般见识吧。”谢咏臻放下酒瓶喟叹:“孤独求败的日子忒他妈的难过了。”   ……………………………………………………   临下班的时候,小刘小赵他们几个保安嚷着要谢助理请客吃饭。   谢咏臻当那个劳什子安保经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感情深厚啥的还真谈不上。   身材魁梧话不多的山东汉子大伟落在最后,憨憨的笑着插不上话,跟几个鬼精鬼精的小伙子没法比。   谢咏臻眉毛一挑,帅气的打个响指,慨然应允:“行!坐班车先回市里,找个实惠的小饭店,咱哥几个搓一顿。”   几个二十出头的保安都哄着叫起来,兴奋的说着哪家的招牌菜好吃,哪家的性价比高,七嘴八舌的停不下来。   “就去金丝丽后面那条美食街,小馆子多,随便挑。”谢咏臻做主一锤定音,伸手招了招:“大伟,你跟我去库房搬两箱样品到聂总办公室,小刘你们几个先去找地儿,我们两个跟下趟班车赶过去。”   搬了样品放去总裁办公室,谢咏臻跟聂老板打了个招呼,和大伟并着肩出了办公楼往班车走去。   “大伟,以后有啥打算?”   大伟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伸手别在耳后:“好好干呗,像俺这样的,除了一把子力气,脑子也不灵光。还能干啥?”   谢咏臻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有驾照没?”   “有。”大伟老实的点头:“当兵时候就有了。”   谢咏臻一把搂住他脖子:“给聂总开车有兴趣没?”   大伟吓一跳:“干哈?谢经理你不干了?”   “还没定。”谢咏臻磊落的也不隐瞒:“不想干了。正琢磨呢。”   大伟苦口婆心的:“你这多好啊,谢经理,多少人想坐那个位置都没那个能力,赚的又不少,人还不累,咋就不想干了?”   “你不懂。”谢咏臻笑笑也不跟他多说。这孩子单纯着呢,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压根就没有,犯不着说了让人家想半宿睡不着觉的琢磨:“走,咱今晚好好喝两杯,就是日后散伙,好歹我也算认识你这么个可交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酒至酣处,谢咏臻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大的包间里,五六个小伙子齐刷刷的停了话头,一块儿看着他。   谢咏臻也不怵,大咧咧的直接摁了通话键:“请几个同事一块儿喝酒呢,这不是结婚了,好歹表示表示。”   陈瑶那边的声音恹恹的:“不回来吃饭你也跟我说一声啊,本身肚子疼我就不想弄菜。”   “对不起,还真忘了这茬。”高瘦的男人站起身,眯着眼一一扫过那几个明显幸灾乐祸的小子,转身出了门:“不舒服早点休息,我带钥匙了。”   “要是回来早,超市没关门的话,帮我买包红糖。”陈瑶顿了顿:“少喝点酒,伤身。”   挂了电话,刚打算回包间,小饭店门口嘈杂的争执声吸引了谢咏臻的注意力。   对于看热闹这种事,谢咏臻倒也说不上多热衷,只是门外边吵吵八伙的动静太大,想忽略不计都难。   侧着脸听了两句,谢咏臻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叼上,不紧不慢的走出去,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臭当兵的,跟谁装B呢?穿那身皮之前是农民,扒了那身皮就是农民工,搬砖头活水泥,一辈子就那穷命!”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满脸通红,自以为很NB的指着面前一个沉默的男人破口大骂。   天色已经黑透了,借着小饭店门口的灯光,那个被骂的男人从头到脚悉数落入谢咏臻的眼里。   是他熟悉的那种人。沉默寡言,线条粗硬,或憨直或机灵,无一例外有着双鹰隼般的眼睛。何况还有那身他闭着眼睛都能闻出味道的草绿色夏常服。   一毛一,少尉。   少尉不吭声,右手拎着的食品袋破了,滴滴答答的漏着汤水。   两人之间的地上,一饭盒还冒着热气的炒菜泼洒四溅,小年轻的右脚和凉鞋上有星点的污渍。   冲突原因和结果一目了然。   年轻人不依不饶:“我这鞋今年夏天cross的新款,八百多块!你懂吗?”   “干哈这么咄咄逼人?年轻人火气太盛可不好。”旁边远观的几个人不欲跟着搀和,哪怕其中一方欺人太甚。谢咏臻拿下烟卷,似笑非笑的插了话:“不就是腿脚上沾了几滴油花嘛,大老爷们儿没那些穷讲究,喏,那边有水龙头,冲洗一下不就结了?”   “你又算是哪根葱哪根蒜?”年轻人冲头冲脸的瞪着谢咏臻,酒气熏天:“一伙儿的?”   “算是吧。”谢咏臻伸手拍了拍少尉的肩膀:“我兄弟不善言辞,哥们儿我代他给你陪个不是,对不起啊。”   “对不起就完了?”那小子纯属是酒喝多了找茬的主儿,根本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更不清楚见好就收才是真理。   “我刚跟他道歉的。”一毛一总算开口了,沙沙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子金属质感的奇异味道。   “那你还想怎地?”谢咏臻斜扯着嘴角,懒洋洋不上心的样子:“划个道道出来。”   “我就是看你们臭当兵的不顺眼,牛B哄哄的……”年轻人伸手指着少尉的鼻子,自恃身高马大完全不怵:“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打一辈子工也赚不到几平方厕所钱的大城市!以后出门夹着尾巴做人哈,别动不动就以为自己了不起……”   “臭当兵的咋的了?”谢痞子转着手指捏熄了半截香烟,笑容照旧可是眼睛里面冷了。   喝大了的年轻人没看出来,倒是身边的少尉一下子觉察出了。原本冷漠木讷的眼光乍然一亮,刚想说什么却被谢咏臻摁在肩头的手施了力,生生堵了回去。   “小子,你说话很难听很不上路子,你家人知道不?干啥瞧不起农民和农民工?往前了说,农民种地给你吃,那是你的衣食父母。搁现在说,农民工给你盖房子铺路,没有他们,你尿一裤兜子都弄不出半间像样的厕所。小兔崽子这么骂人是忘本啊。”   许是没想到谢咏臻这么能说,年轻人一下子给造懵了,手指头转向谢咏臻,你你了半天没弄出句像样的话。   “你把手放下好好说话,”谢咏臻眯着眼睛,看过去是万事不上心的表情:“我最膈应别人用手指着我,脚也不行。”   “咋的了?”大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眼见谢咏臻好一会儿没回去,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就跑出来了:“谢经理,这是咋回事?”   “没事。”谢咏臻咧咧嘴,盯着对面找茬的主儿:“误会。”   “算了。”年轻人身后的小伙伴拽他:“走了。”   “操,弄成这样怎么去夜幕街区?”年轻人抬了抬脚,看着站对面三个铁塔似的男人,色厉内荏:“一股韭菜味,熏死我了。”想一犟到底没那勇气,想就此放弃又不甘心。   谢咏臻笑吟吟的,两步迈过去,伸手亲昵的搂住年轻人的脖子:“走,我帮你洗洗干净。”   年轻人跟被铁钳子夹住了一样,兀自挣的脸红脖子粗也脱不开身,就那么被架着往小饭店边上那个洗拖布的池子走去:“你他妈放——”   闲着的右手不轻不重的捏住了小伙子的两颊,谢咏臻出口的话也是不咸不淡:“嘴巴再这么不干不净的,信不信我把你下巴给卸了?”   年轻人给他这股子张狂霸气震住了,蔫头巴脑的伏了低:“算我倒霉,大哥,我认你狠。”   “妥了。”谢咏臻站定少尉面前,目光明亮:“一块儿喝两杯?”   “不用了,谢谢。”少尉讷于言辞,看着他面露感激:“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说了两句才觉得忘了什么,伸手之前,把沾着油污的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我姓方,方钢。XX军区六八零零三部队的,你呢?”   谢咏臻跟他握握手,扯过大伟,笑容无辜:“俺俩都脱了那身皮了。别客气,天下臭当兵的都是一家,应该的。”   “哦哦,”方钢不知道说什么好:“咱穿着军装,不能跟老百姓起冲突。”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谢咏臻表现出对方钢很感兴趣的样子:“难得碰到也是缘分,打电话回家跟老婆请个假呗。”   方钢愣怔了下,也不见什么难过上脸,声音却泄了底:“不瞒两位兄弟,我家是西北的,这是我老婆家。这次请假回来,回来……是办离婚的……”   饶是大伟一直做旁听状,听到这个还是惊讶的出了声:“啊?你同意了?!”   方钢挺直的肩膀一点点垮了下去:“心都不在了,留着人有啥用?再说,她肚子里都有孩子了……”   大伟给气够呛:“这,这女人……”   “没啥,”方钢笑笑:“女儿跟我,我也知足了。”   “你回部队,孩子怎么办?”谢咏臻递根烟给他:“送回老家?”   “我妈从老家过来了。这次回来就是安置这件事的。”方钢一点都不瞒他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个看过去油滑不着调的退伍兵特亲性,是个值得交往的爷们儿:“妮妮五岁多了,马上要上小学了。她妈帮她找了个市重点小学,挺不容易的……”   “行。”谢咏臻握着他的手用力晃了晃,神情真挚不掺假:“你记着我谢咏臻,家里有事顾不上就打我电话。怎么说咱也算是A市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人,大忙帮不了,一老一小的杂事我能帮就得搭把手。”   方钢眼圈红了,嘴唇嚅嚅了半晌没说出感激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说今晚吃饭无意中认识了个战友已经算是奇事一桩,那么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正中下怀,堪比瞌睡捡了个金枕头。   ……………………………………………………   谢咏臻走了一路琢磨了一路,越琢磨越觉得可行。   这件事不仅符合他散漫疲沓的性子,而且往长远了看,也是养家糊口的一条出路。   总好过一辈子看人脸色吃不饱饿不死的打工。   目前唯一让他犹豫的就是大伟。   说老实话,他怕耽误人家。   这么七想八想的,进家门的功夫已经将近九点。   晚是不晚,可是他彻底忘了陈瑶交代的那点事儿。   房间很闷,连电风扇都没开。   陈瑶侧躺在床上,肚子上还盖着毛巾被。   看见女人皱着眉白着脸的病猫样,小谢同志终于晚了好几拍的想到,他忘记买红糖了……   话说他刚刚去超市买香烟的啊~   “对不起,我忘了红糖那事儿,我这就去。”不管怎么说,谢痞子认错态度绝对良好,话音刚落,立马转身准备下楼。   “算了。”陈瑶有气无力的:“明天再说吧。”   快手快脚的洗漱完毕上床,谢咏臻颇有将功赎罪的意思:“我帮你揉揉肚子?”   陈瑶依偎过来,汗涔涔的额头轻靠在他肩上,像只温顺的小猫。   “跟你商量件事儿。”大手不轻不重的在她小腹上揉着,谢咏臻的思绪还在刚才琢磨的事儿里面打转转:“聂庆北那边我不想干了,正好今晚看到一家小饭店要转让,市口很好,租金也合理。”   陈瑶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什么?你在聂庆北那边上班?”   “啊?”谢咏臻慢半拍的想到,自己好像是没跟陈瑶说过这件事:“我没跟你说过?忘了。”   陈瑶气苦,心底百味杂陈的:“这么长时间,我连你在哪个单位上班都搞不清楚。就算是去聂庆北的公司,跟我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没故意瞒你。”谢咏臻解释:“你没问,我也想不起来说。”   几秒的沉默,陈瑶妥协的轻叹口气:“算了,都不打算干了,也没什么可较真的。明早起来我把存折给你,你看着不错就去办好了。”   “嗯,好。”谢咏臻单纯的只想着不让她操心,倒是没深思更多:“肚子疼早点睡吧,不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是我亏待你了,还是我这小地方根本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聂庆北盯着对面坐着的男人,神情少有的严肃:“还是说,你从最初到现在,一直觉得是在屈就?”   “瞧瞧你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酸不拉几的。”谢咏臻摇摇头轻哼:“不过就是再简单不过的辞职,怎么就能给你说的那么复杂?好像我多有心机跟你玩潜伏似的。”   “不是吗?”聂庆北笑了笑,清俊的容颜带着几许的落寂:“我没你嘴巴厉害,可是我脑子也不笨。虽然我猜不透你当初为什么肯留下来,可是最起码我知道不是为了钱。”   “可不就是为了钱。”谢咏臻大咧咧的倾身向前,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抓过聂老板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陈瑶在那么大个企业当主管不过也就五千多块,我干嘛不干?谁跟钱过不去?聂老板,你想太多了。”   “谢咏臻。”聂庆北很认真的看着他:“一定要走吗?”   “你别这么瞅着我,鸡皮疙瘩落一地。”谢咏臻夸张的揉了揉胳膊:“像我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活,你聂老板出去随便一抓一大把。好找的很。”   聂庆北闷头抽烟,好一会儿没说话。   “行不行你倒是给个痛快话,真磨叽。”谢痞子两口抽完,将烟蒂摁熄在烟缸里:“行你就点个头,不行我就起身出门去找江经理办手续。”   “就你这么个糙人。”聂庆北哑然。他想笑来着,扯了扯嘴角觉得笑不出来:“我居然还觉得你不错。”   一双大手撑在桌子上,谢咏臻歪着脑袋瞅着聂老板直乐:“你看你拐弯抹角的,两点一线直接说结果不行吗?真愁人。聂老板,你是想说,你拿我当朋友看来着是吧?”   被揭穿的聂老板俊脸起了微微赫然之意,一句话给堵住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行,就冲你这句话!”谢咏臻一拍桌子,自说自话:“以后去我店里吃饭,永久性打八折!咋样,够意思不?”   “谢咏臻,其实我挺搞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聂庆北挑了挑眉,夹着香烟的手指掸了掸,一截灰白的烟灰掉进烟缸:“你是聪明人,你也看得出我想好好带你。留在企业一步步发展,以后有能力了,做个万事过心却不操心的管理者不好吗?何况,我这样行业说起来算是绝对的潜力股朝阳股,比起事事烦神又只能赚个辛苦钱的小饭馆,不知道强多少倍。我知道你不是听人劝的主儿,你看过去什么都不上心,其实自己一肚子主意,主心骨特强。不然也不会放着地税局那么好的单位,说撂挑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人都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你这样一再的折腾,到底想求一个什么结果?”   “我能求什么结果?混口饭吃呗。”谢咏臻伸个懒腰,似玩笑又似当真的神情:“聂老板,你把我剖析的这么透彻想作甚?实话跟你说,我谢咏臻其实就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小老百姓,有个糊口的营生,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不是你们这些精英,所以你别用你们那套思维来框我,没用。再说了,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开小饭馆怎么了?是人都得吃饭,只要中国人不死绝了,物美价廉的小馆子就一定有生意。”   男人傲然的样子像是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野马,狂放不羁不受约束,四蹄疾飞,是对自我最好的诠释。   ……………………………………………………   “谢咏臻,明天周六,你跟大姐有安排吗?”电话那端很安静,隐约有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响,应该是在办公室。   谢咏臻站直身体:“没安排。嫂子,你有事?”   “我也不跟你客气。”郭颖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极为放松,是跟家人一般的亲昵:“我那套小公寓的顶灯想换一个,原来那种多灯头的——”   “行!没问题。”谢咏臻爽快的一把子揽过来:“嫂子你说个时间。”   “就十点半十一点行吗?不耽误你睡懒觉。”郭颖捂住电话,跟旁人交代了点什么工作,然后又继续:“咱事先说好啊,明天中午我请客,不行再跟上次似的抢着付钱。”   “中!都听嫂子的。”男人大咧咧的笑,浓黑的眉毛扬起,带着春风十里的闲适:“保证准时准点到达。”   挂了电话,谢咏臻看着对面的男人无可无不可的笑:“喏,你也听到了,我不是非你家这个店面不可。现在生意不好做,转让的小店一把一把的,我嫂子刚帮我物色一个,地段又好价格也便宜……”   小老板急了,一咬牙一跺脚:“中!就按你说的价格签。不过付款的方式……”   “不急。”谢咏臻好整以暇的拍拍他的肩膀,笑出一口大白牙,情真意切:“要么咱现在就按照我刚说的条款签了,要么就等我明天去看看另外一家再说。”   “谢老板,”跟谢咏臻年龄相仿的男人沉不住气了:“你看我是很有诚意的。要不是家里有急事,我也不会转店面。这位置你也知道,周边写字楼来吃饭的白领多,又是临近市中心,生意也一直不错。”   “是啊,”谢咏臻比他还认真的表情:“我也很有诚意。你看我都跑两趟了。”   小老板夸张的长嘘口气,手掌拍在桌子上:“行,就这么签吧。看你谢老板是个爽快人,换别的人我不会同意的。”   出了饭店的门,谢咏臻看了眼合同,折巴折巴揣兜里了。   细长的眸子眯着,带着三分笑意和七分的得色。   手指碰到口袋里一条微凉的金属,谢咏臻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掏了出来。   明晃晃的大太阳下,男人宽大的掌心托着一把银色的钥匙,璀璨的光芒刺眼异常。   “糟了,忘了这茬儿了。”谢咏臻喃喃的。   这是新房的钥匙,陈瑶昨晚给他的时候一再叮嘱,趁着周末,过去好好打扫下卫生,周日两人就能住过去了。   踟蹰了下,还是摸出手机拨出了号码。   对方只响了两声就迅速接了起来。   “陈瑶。”谢咏臻在说谎和坦白之间摇摆,最终迅速做出的决定是坦白。原因无他,陈瑶跟郭颖太熟了,说谎的话,随时都有穿帮的可能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陈瑶的声音低低的:“我在开会,你等下啊。”   听筒里传来椅子挪动刮擦地面的声响,然后是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重新响起的女声带着一点空旷处特有的动静:“说吧,我出来了。合同签好了?”   “签好了。”谢咏臻摸了摸下巴,话都到了嘴边临时转了向:“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晚上想吃点啥,我现在里外里闲人一个,整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瑶打趣的语调:“还是谢老板要试着往谢大厨转型,拿我试菜?”   “你这小娘们。”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直接用牙咬出一根叼着:“不是要开会吗?跟我在这儿闲磕牙。”   “老公最好了。”女人暖暖的笑声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意:“我要吃西兰花和海带。下班我争取早点走,去买你最爱的鹅四件怎么样?对了,你爱喝冰啤酒,记得让小店送一箱上去。”   挂了电话,谢咏臻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没动地方。   嘴里叼着的烟卷也没点着,就那么杵在人行道上,看着大马路上的川流不息。   大脑很空,仿佛有无数个滚沸的念头翻来翻去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转业地方还不到一年整,铁饭碗丢了,泥饭碗也摔了,如今捧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纸饭碗,看不到前程。   按照时下的标准,他真是不折不扣的废柴一根,还都是自找的。   陈瑶算是瞎了眼了……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呵,今天这电话的频率,搞得他跟什么商务精英有一拼了。   是同事大伟。哦,不对,是前同事。   “谢经理,你真辞职了?”那个憨厚的男人不掩话语里的情绪:“聂总叫俺去,说你推荐俺当他司机。”   “没文化,那叫助理。”谢咏臻呵呵的笑。索性就地蹲在了树荫下,摸出打火机点上烟:“好好干啊,大伟。”   大伟拙于言辞,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说:“俺、俺说不过你,俺不当。你这是为啥啊?好好的工作,俺还以为你上次是开玩笑的。”   “咱俩想法不一样。”深吸了口烟,吐出的青气袅袅飘升:“你认真做,聂庆北是个好老板,不会亏待你。”   “我不干,我不是那块料。”大伟的声音嘎声嘎气的:“我听聂总说,你去开饭店了?”   “嗯哪。”抽剩的半截烟用鞋底踩熄,谢咏臻就那么一手拿着烟蒂,一手接着电话:“刚谈妥。”   大伟那边吭哧吭哧的:“多大饭店?”   谢咏臻乐了,扬起的唇角之上有浅浅的横纹,带着极强的亲和感染力:“比馄饨摊子大一点。六张桌子带两个小包间。”   “那你招厨师没?”大伟连个磕绊都没打的问了出来。   “还没。”谢咏臻慢慢敛了笑意,狭长的双眼染了认真之色:“大伟你想清楚了。我砸了自己的饭碗那是我乐意的,我这活儿可不一定旱涝保收。你要来我欢迎,赚钱了咱哥俩对半分,赚不着我也没法贴工资给你。”   “我乐意。”山东汉子话下也不含糊:“你等我两天,我这就去人事部办手续。”   这小子。   谢咏臻挂了电话摇着头笑。   难得他有了不拉人下水的悲悯之心,谁知道人家自主愿意往下跳火坑。   这世上甘愿当废柴的,还真是大有人在。   大手抹了把脸,高瘦的男人利落的起身,不再迟疑的大步向前走去。   前面是他的人生和未来,家里有女人,身边有兄弟,吃苦也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跟你说个事儿。”男人倚在门框上,轻描淡写的:“明天上午我去帮嫂子换个灯,等弄完了我就过去新房那边。”   正在洗碗的女人顿了顿,头都没回的哦了一声。   谢咏臻线条分明的俊脸上沾了三分的酒意,古铜的肌肤底子透出微微的红。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件背心,完美的勾勒出绝佳的好身材。线条流畅的肌肉紧贴在骨骼上,典型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主儿,极为男人味的样子。   “大姨妈走了?”厨房太小,只不过一步之遥,谢咏臻已经迈到了陈瑶身后,结实的手臂箍着她的细腰贴到了蠢蠢欲动的腿间。   “别闹,一身油烟味。”陈瑶利落的收拾好碗筷,转身推开他:“我去洗澡。”   谢咏臻亦步亦随的跟着,懒洋洋的靠在洗手间的边上看她拿了换洗衣物走过来。   “麻烦,借过。”陈瑶不看他,表情带着点刻意过度的无所谓。   谢咏臻也不揭穿,侧身让过的时候挑眉继续:“情绪不高?”   “没有。”否定太快,连思考都欠奉:“刚喝了两瓶啤酒,有点上头。”   恍然的哦了一声,男人看着女人窈窕的身影进去卫生间,然后在自己眼前关上了门。   谢咏臻想抽烟来着,烟盒抓在手里思忖了半晌,还是随手扔在了桌上,利索的脱了背心,穿着大短裤趿拉着拖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干嘛?”陈瑶结结实实给吓一跳,侧着身体关了水龙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的发梢滑下莹白的肌肤,周身都泛着一层淡淡的水汽,诱人至极。   “洗澡。”谢咏臻也不啰嗦,弯腰大刺刺的脱了遮羞的短裤走过去:“一起。”   “你疯了!”陈瑶又气又窘,原本因为水蒸气微红的脸蛋进一步加深了颜色,楚楚动人:“这里这么小,转身都困难,你等会儿不行吗?”   “不行。”谢咏臻腆着脸靠近:“明后天就搬家了,你这老房子虽说不咋地,可也住了这么久,权当告别留念。”   “谢咏臻。”陈瑶无处可退,伸手想要推搡:“别胡闹,这里……”   “怎么就是胡闹呢。”谢咏臻正正经经的,顺势抓住她的小手直接摁在了怒张的胯-下:“你看他都严肃到站军姿的地步了,哪儿有半点不认真?”   陈瑶给臊的不行,哀求的软语因为沾了水汽而有了情-色的味道:“一会儿出去再……嗯……”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个男人直接拈住了她胸前最敏感的地方。   踩在地砖上白皙如豆的脚趾陡然施了力,哆嗦着向脚心勾去:“别……这样……”   大手在胸前揉了两下,男人直接抱住了她,热烘烘的呵气顺着耳朵一直钻进去,烫的心都化了:“硬成这样,不解决出不了这个门。先来一发,等会儿上床再吃正餐。”   陈瑶给他弄的哭笑不得,贝齿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你也真是够了……”   听出了弦外之音的默许,小谢老板志得圆满的笑了,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就势滑了下去抬起她的左腿挂上腰胯:“口是心非,里面都湿了……”   挣扎着捶他,陈瑶羞愤交加:“你胡说,我刚刚洗澡来着。”   “好好,我胡说,是洗澡水。”这个要紧关口,谢咏臻哪儿能跟她较这个真,焦急万状的某物憋的不行,正摸索着找入口呢:“陈瑶你腿抬高点……”   “不行啊……”折腾了一会儿,被蹭的浑身发软却依旧没有结果。陈瑶简直被打败了:“你太高,站着不行……”   咣当一声巨响,小谢同志胳膊肘把洗脸盆碰掉地上了,惊天动地。   女人没提防,给这声动静吓的不轻:“算了,出去……”   “我就不信邪了。”谢咏臻低低的笑,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此刻用到这上面来了。两只大手一捞,干脆的架着两腿把女人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抵在墙砖上,高度落差的难题一下子解决了。   陈瑶死抱住他的脖子,鼻腔里发出悠长的喘息,话都说不周全了:“臻……你别动……让我缓缓……”   这种体位太刺激了。他的尺寸原本就大,这样自下而上的贯穿,是疑似入腹的狠,深入到惊悸。   洗手间有个暗窗排气用,木质的格栅外就是公用的走廊。   有谈笑的声音由远及近,是隔壁合租的三个男人,都是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   节骨眼上,也不知道谢痞子是不是故意,劲瘦的腰身往上顶了顶,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了节节进逼的节奏。   陈瑶要疯了。逼仄的空间里,男人钢筋铁骨似的躯体压着她,身体的撞击因为湿漉漉的水渍而发出暧昧的闷响。角度的问题,他的每一次进出都恰好撞在了无比敏感的那一点,刺激和着羞耻,兜着热血一劲儿上涌,魂魄不齐。   外面的人刚好走到小窗之下,聊天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咏臻使坏的加快了频率。   这样的里外夹击让陈瑶一下子被抛上了峰顶,整个人都僵硬了身子,体内一股热流下行,感受分明的随着他的抽出而滴落,潮湿的空气中漾起淡淡的腥味。   张嘴咬在他的肩头,睫毛颤颤的闭上眼睛,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疯子样的唱歌。   咚咚咚咚……   恍惚间的感觉那么不真实,更像是梦境。   她听到他极轻的哼笑,看到他的瞳仁因为这场情-事而涣散失去焦点,闻到他身上万年不褪的烟草味和男性荷尔蒙勃发的混合气息……   谢痞子随心所欲的结果让卫生间遭了秧。现场凌乱的跟灾难片有一拼。   脸盆摔地上了,刷牙缸连着肥皂盒一块儿滚进了洗手池,牙膏掉垃圾桶里了,毛巾被胡乱的踩到了脚下,半卷卫生纸泡在了马桶里,雪白稀烂的胀满了整个水面……   不大的空间充斥着奇怪的混合味道,水汽香皂还有做-爱过后固有的靡靡之意。   手软脚软的某女人是被洗干净后抱着放到床上的,体力强悍的那位负责了善后工作。   倒也不是他有多体贴。因为率先言而无信的是他,事先说好的一次因为来了兴致,前后折腾着做足了三套。   谢咏臻裸着上半身叼着烟卷出来的时候,陈瑶已经慢慢恢复了神智。   “干啥还不睡?不是累的不行了吗?”小谢同志也没有揶揄的意思,只是说话太直接,完全不懂婉转的艺术:“还是没尽兴,等我呢?”   陈瑶很无语,哪怕她这会儿厚着脸皮顶回去,可是她绝对相信,那厮还有一肚子无底线的流氓话等着呢,不如不逞这种口舌之快。   微风拂动着窗帘的边沿,有清凉的风钻进来,带走了房间的闷热。   已经立了秋,一早一晚也不那么热的难受了,转了一个夏天的电风扇也进入了准休息的状态。   高瘦的男人躺下,原本宽敞的大床立刻显出了拥挤的错觉。   陈瑶翻个身,饶有兴致的趴在他的胸口看着他:“谢咏臻,你有多高?”   “穿鞋一八五,脱鞋一八三。”小谢同志痛快的回答,抬手在女人饱满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个脑锛儿:“是不是觉得自己自愧不如?”   “我干嘛要自愧不如?女人长到你这个子就惨了。”陈瑶捂着脑袋呼痛,愤愤的瞪着他:“下手这么重,给你弹傻了。”   她想闹,谢咏臻就兴致勃勃的配合:“谁傻啊?全世界就剩一个精明人那也得是你。”   陈瑶有点摸不准他是真是假的意思,打了个哈哈:“哪敢跟你比啊,说谢老板不聪明,连爱因斯坦都不干。”   两个人目光相接,几秒钟的沉默。谢咏臻先移开了视线:“细胳膊细腿的,陈瑶你太瘦了。”   陈瑶也像是才回过神:“啊?还好吧。”   “让我来猜猜,看看准不准。”陈瑶这么近的看着他,小谢同志被瞧的心里起了毛边,没着没落的。   说实话,他老觉得被这个女人看的无所适从,那些隐在心底的,不上台面的东西都能被她翻捡出来,哪怕她嘴里不说。   “好啊。”陈瑶也不问猜什么,坦然的见招拆招。   “身高161-163之间,体重95左右。对不?”谢咏臻开玩笑的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我,发毛。”   陈瑶笑笑,翻身躺下,和他并肩看着天花板:“行啊,有两把刷子。其他数据呢?”   “其他什么?”谢咏臻不是装傻充愣,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三围啊。”陈瑶大大方方的:“身高体重都大差不差,另外三个数据说准了,我真服你。”   “激将法啊?”谢咏臻半撑起身子,上下打量着女人的身体:“对了,请教个问题。这个女人的胸围怎么算?又不像大老爷们一马平川的。”   陈瑶笑的不行:“谢老板也有不知道的?”   男人的大手出其不意的碰了碰她胸口的茱萸:“从这儿量?”   敏感的地方受袭,反应是立即的。   伸手拍掉那只堂而皇之的咸猪手,陈瑶狼狈的差点滚地上去:“谢咏臻你讨厌!”   谢咏臻惊讶的挑眉:“不是吧,反应也未免过于激烈了吧。”   笑闹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谢痞子索性伸出一双大手去卡她纤细的腰身:“没跑,两尺!上面是C,屁股不知道。”   “真粗俗。”陈瑶笑的粉脸通红。平定了一会儿气息,半是调侃半是严肃的语气:“行啊,实践出真知吧。经验丰富,嗯?小谢同志。”   “哪有。”谢咏臻哈哈一笑,重新倒在床上:“侦察兵都有双火眼金睛你不知道吗?”   “这我真不知道。”陈瑶扯扯嘴角:“赶明儿个问问老四,看她知道不。”   谢痞子明显给噎住了,默了好几秒扔出一句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这女人怎么虎超超的。得了,睡觉。”   陈瑶用脚轻轻踢了下男人的小腿:“开个玩笑就生气了?男人家的,心眼那么小。”   谢咏臻不吭声。   陈瑶咬了下嘴唇,酝酿了半晌:“我不是气你去帮老四换灯,她家袁队不在家,咱们帮衬着是应该的。你肯定没跟她说咱家后天要搬家吧?依照老四那脾气,她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在这会儿拎你去帮忙的,你别不吭气,我说的不对吗?你心里那杆秤上孰轻孰重我不说,你自个儿明白。行了,我不想藏着话过夜,说开了也就过去了,你说呢,谢咏臻?”   背对着她的男人动都不动,仿佛真的已经秒睡了过去。   “睡着了就当我自说自话。”秀气的唇瓣抿成一条线,很快又松开:“你这男人真是……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装睡这种小把戏。”   伸手拉了一条毛巾被搭在男人的腰上,就手关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的一霎那,谢咏臻晶亮的双眼睁开,哪有半点的睡意?   身后的女人也是安静的躺着,呼吸绵长,唯独清澈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虚无的某处,仿佛失了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用电钻在顶墙上打孔的时候,饶是谢咏臻避着,纷飞的灰尘还是弄的他灰头土脸的。   郭颖一边递湿毛巾一边笑:“要不你干脆冲洗一下,咱再下去吃饭。好好一个帅哥给弄的跟泥人似的,大姐看着还不得找我算账?”   谢咏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咧咧的胡噜了两把短发:“没事,擦把脸就行。反正——过去训练的时候比这埋汰多了,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讲究。”   男人看过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心底直呼好险。   他差一点就说出反正还要去新房子打扫卫生这样穿帮的话。何况他就是再怎么坦然,哪怕对方是他嫂子,在一个女人家冲澡,光是想想也是各种不自在……   郭颖摁了两下开关,极为满意的点头:“早就想换了,上次过年你来帮我换小灯头,我就琢磨着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该扔了。现在的LED吸顶灯看着一般,用起来真不错。对了,大姐一直没跟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搬家?提前言语啊,我去帮忙。”   谢咏臻含糊的应了一声,拎着毛巾往卫生间走:“快了。我把毛巾洗洗——”   “你放着,我来。”郭颖转身跟了上去:“不早了,先吃饭去。”   “算了。”谢咏臻很诚恳的语气:“嫂子真不用麻烦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行。”   “你这样我可不高兴了啊。”郭颖哎呦一声,刚好跟转出来的谢咏臻撞了个满怀,当场捂着鼻子就蹲了下去。   谢咏臻可给吓慌神了,高大的身子蹲下依然嫌高,不得不使劲勾着头,试图看出端倪:“怎么了嫂子?我给你鼻子撞出血了?你可别吓唬我。”   “没事。”郭颖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摆了摆,声音带着被堵住的闷腔:“有点酸,歇会儿就好。”   “真对不起。”谢咏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只大手无所适从的张开又握紧,愣是不敢去扶她:“我该注意点的。”   “好了。”郭颖松开手,眼睛里还噙着泪花,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站起身:“哎呦我的天,跟撞到铁板了差不多。那次被袁杨碰到鼻子也这样……行了,你看你紧张的,我又不是纸糊的。走,下楼吃饭。”   谢咏臻讪讪的,少有的觉得自己嘴拙:“我这不是怕把你撞个好歹的,袁队跟我拼命嘛……”他没那个胆子跟郭颖胡咧咧开玩笑,可是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出那两个人缠绵亲吻撞到鼻子的画面。   饶是谢痞子老脸皮厚惯了,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热度和掌心的湿度。   真是……   “真不吃了,嫂子。先记着,下次一起。”谢咏臻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两个人刚好出了楼梯口,正午明晃晃的的太阳把一切照得通透,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把一切事物都镀了一层耀眼的白膜。   郭颖笑吟吟的开他玩笑:“怎么着?跟大姐新婚燕尔的,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就想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打个电话,让大姐过来一块。难得周末,咱们仨也坐下来喝两杯啤酒聊聊天。”   谢咏臻刚要阻止,郭颖手快的已经拨出了电话。一边听着话筒里的声音一边还促狭的跟男人眨了眨眼:“大姐,休息在家?”   谢咏臻听不到陈瑶的声音,一颗心都拎到嗓子眼了。   “嗯哪呗。”郭颖只是笑,说的话偏生听不出个所以然:“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男人借着到口袋里摸香烟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如果陈瑶像她昨晚那么口无遮拦……   不说无地自容,最起码谢咏臻这会儿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太阳地里的错觉,羞耻难堪,火烧火燎。   郭颖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再注意,高速旋转的大脑正飞快的琢磨着措词,准备着即将到来的质疑,或是更严重的什么。   至于更严重的会是什么,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郭颖收了电话,面色如常的挑挑眉:“走吧,老规矩,川菜?”   觉得自己很怂,可是谢咏臻一直憋到饭店门口还是没憋住:“陈瑶过来吗?”   “你说呢?”郭颖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率先进了门。   我操!这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说了多少?   谢咏臻不无泄气的想,女人啊,真是种可怕且不可琢磨的生物。   “大姐说昨晚被大姨妈折腾的难受,这会儿在补觉呢。”郭颖把菜单递给他:“你也真是,打个电话跟我说声,改日再来不就结了?我这也不是急活。在家陪陪大姐,女人这种时候脆弱着呢。”   谢咏臻下巴都要掉下来,松口气的同时也郁闷到不行。   那个小娘们,睚眦必报。昨晚被大姨妈折腾惨了?……   简单吃过饭,谢咏臻连公交都没坐,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三楼,摸出钥匙打开门。   直到那个穿着旧T恤短裤忙碌的细瘦身影映入眼帘,谢咏臻毛躁的情绪奇迹般的定了心。   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也是带着淡淡的感激。   感激她没有乱说话,造成那些彻底不可收拾的后果。   陈瑶听到动静,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没出声。顾自拿着抹布擦角柜。   谢咏臻举了举手上拎着的饮料,没话找话:“天气热,我在小区门口超市买了可乐和冰红茶,随你选。你先歇会儿喝口水,什么活儿尽管交代,我来做。”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两包原封未动的妙芙巧克力蛋糕,两瓶矿泉水也是盖子都没开的样子。   “还没吃饭?”放饮料的功夫,谢咏臻看到桌上的食物,惊讶的抬头。   “没胃口。”陈瑶淡淡的,拎着抹布打算去洗。   谢咏臻挡在她面前,弯了腰看着她:“小心眼跟针鼻子似的,不就我去下馆子没带你吗?生气了?”   “是我不想去。”陈瑶纠正他的错误。   “好好,我说错话。”谢咏臻笑着伸手帮她擦掉鼻尖上蹭的灰,带着讨好的亲昵:“你骂也骂了,该解气了。先下去吃点东西?”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陈瑶皱眉:“这可是莫须有的罪名啊,我担不起。”   “陈瑶,”谢咏臻没脾气的呼口气:“我都成你大姨妈了,难道是表扬吗?”   陈瑶瞪着他,半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手把抹布甩到他怀里,转去坐到沙发上:“一会儿把地拖了,天黑前回去把行李和衣服拿过来,晚上就在这边睡,明天继续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得令。”谢咏臻夸张的向肩后一甩,破抹布给旋落几滴水渍,落在他的T恤上打出一块灰黑的水印:“保证完成任务。”   小户型面积不大,胜在结构合理,基本没有空间浪费。一室一厅都是朝南面,厨房和卫生间虽然朝北,也都有窗户,不至于是暗室。   陈瑶爱干净,仔细的程度快赶上火眼金睛了。东擦擦西抹抹,连装修时候落墙角的指甲大小的白灰都拿湿抹布给硬推掉了,绝不含糊。谢咏臻一边干活一边跟她臭贫说,咱家窗明几净的连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陈瑶的笑带着憧憬,阳光映在上面,白皙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粉粉润润,分外温暖的感觉。   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喃喃轻语的说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说的那个词,咱家。   ……………………………………………………   谢咏臻的战友川菜馆开张了。   将近一个月的忙活差点扒了他一层皮,当然合伙人大伟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大男人事必躬亲的跑前跑后,从工商税务到锅碗瓢盆的采购,再到小饭店的简单整修门头的更换,厨师健康证的办理。零七八碎的事情巨多,简直能把人生生磨出神经病。   好在两个人都不是计较的性子,累是累了些,只是怎么累都是给自己做事,这样想着,坚持也就分外容易了。   开张那天,一众好友拉着同事亲戚的来捧场,不大的小饭店座无虚席。   大伟在后厨忙的满头大汗。配菜下锅,浇油颠勺,麻辣鲜香的气味呛的人直想打喷嚏,灶头上的火映红了那张憨厚的大脸,满满的都是奔向幸福康庄大道的喜悦。   谢老板前后穿梭着走菜开酒,屁股连挨着板凳的功夫都没有,就差踩上一对风火轮了。   很明显忙瘦了的男人一径陪着笑脸客气的寒暄着,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陈瑶心疼自家男人,在几个同事那桌就坐了十分钟,后来干脆就卷了袖子里外张罗着帮忙去了。   没隔多久,郭颖也加入了帮忙的阵营。   徐岩带了特警大队的几个好兄弟,眼见后厨没自己什么事,极为周到的揽下了招呼客人的职责。   郭颖的表姐妹,李明明周晓君两口子,陈瑶的同事,大伟和谢咏臻的前同事们……   聂老板很知趣的没赶这个风头出现,包的大红包却是托人随了礼。   热热闹闹的开门红一直持续到将近夜里九点半,送走最后的客人打了烊,几个人都要累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小饭店开了一个礼拜,生意不好不坏的做着。中午的饭点,附近写字楼的小白领们也会光顾,只是谢咏臻他们只有两个人忙不过来,是以针对往办公室送外卖这一块儿只能暂时放一边不作考虑。   晚上的时候生意更清淡一些。   没有午餐便当生力军的支持,多如牛毛的小馆子一下子就成了供求过剩的结果。   哪怕谢老板拉下脸面,有样学样的也站到门口去招呼来往的行人,终究效果不大。   聂庆北是第三天来的。   这种店面招待客户很明显不合适,聂老板也没有什么朋友,最后只能孤家寡人的独自登门贺喜。   陈瑶也在。看到这位老同学前来,笑面如常的招呼落座。   毕竟再怎么着,她跟人家没仇,何况做服务业开门迎宾,赚的就是和气生财。   更何况聂庆北是郭颖的前男友,那两人谁是谁心里的刺都跟她没关系。甚至连谢咏臻曾经动手教训过聂庆北这件事都能一笑泯恩仇,又有什么是值得斤斤计较的呢?   没什么客人,店里冷冷清清的。到八点半的时候,连大伟也被拽着一块儿落了座,四个人七八道菜十几瓶啤酒,边吃边聊着。   气氛原本很好,谁也没想到这大晚上的还会横生枝节。   店门被推开的时候,脸朝外面的大伟呼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表情带着点紧张:“欢迎,几位吃饭?”   正谈笑着的谢咏臻背对着门口,抬头看到大伟的表情有点奇怪,想都没想的回了头。   俊朗的男人原本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只是看到门口杵着的几个人后,神色明显凝滞了几秒。   “吃饭。”带头的男人年轻不大,言谈举止带着一股子青皮愣劲儿。用A市的话讲,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二胡操子。   要真是地痞流氓来闹事,谢咏臻他们还真不怵。问题就是,眼前这几个主儿,闹事是明摆着的,可是人家不是地痞流氓。或者也可以说,就算是地痞流氓,也有冠冕堂皇的保护衣罩着,小老百姓莫可奈何。   陈瑶先敏感的觉察到了气氛的紧绷,可是她不认识那几个人。   但女人毕竟有个七巧玲珑心,察言观色的本领不低,何况对方的制服她还没瞎到看不见。   一个工商局的,两个卫生局的。   领头那个没穿工作服,可是看样子,他是那个挑事的主儿。   就手拿了菜单,陈瑶笑着迎过去招呼:“几位请坐,先看看菜单想吃点什么,我去泡壶茶。”   年轻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下,哗哗的翻着菜单,神情很欠揍:“让你们谢老板来推荐几个拿手菜。”   谢咏臻不动声色的跟过来,眼皮耷拉着,放松的神情很是无害:“小店主营川菜,大厨的拿手菜都在第一页写着。”   “少他妈废话。”年轻男人不耐烦的把菜单合上,嘴里带着很冲的酒气:“让你推荐就推荐,看个鸡毛菜单!”   连端坐桌旁的聂庆北都看出剑拔弩张了,狐疑的瞧瞧几个人再看看平静到过分的谢咏臻,心里隐约有了点眉目。   谢咏臻笑容不改,不起不恼的接过菜单:“大盘鱼,酱骨鸡,干锅牛蛙和水煮鳝片是小店的招牌。”   “行,就上这四个菜。给我搬箱啤酒,要冰的。”男人哼笑着转头,看着左手边那个胖乎乎的哥们故意的口吻:“朴哥,这地界归你管吧?咋样,这个馆子你们来检查过没?咱可别吃出地沟油毒大米之流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朴哥看看谢咏臻,小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不怀好意:“前几天忙着市里的卫生大检查,赶明儿个,我安排几个卫生员过来仔细看看。”   谢咏臻不为所动,笑吟吟的:“没别的需要我通知厨房配菜了。”   “谢咏臻,他们什么人啊?”陈瑶跟着他到后厨,不无担忧的压低了声音:“领头那个跟你有过节?一看就不是善茬。”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咏臻拍了拍大伟的肩膀:“别紧张兄弟,有我在,乱不了。”   经过最初的几天磨合,大伟眼下已经速度很快了。   麻利的配菜烧油,三下五除二,四道招牌菜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   陈瑶硬抢过了上菜的活计,不给谢咏臻过去正面冲撞。   两个男人站在后厨和前厅交界的地方,一个气定悠闲,一个惴惴不安。   有亮光就有阴影,大厅再亮的灯光也有力所不逮之地。高瘦的男人自胸口以下都袒露在光线之中,唯有那张脸,半明半昧之下,连眉目都模糊了边界。   不得不说,聂老板到底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诡异的环境下,依然能够安之若素的继续吃东西,一口啤酒一颗花生米,不紧不慢悠然自在。   玻璃杯底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撞在桌面上,刚刚坐下的陈瑶浑身一哆嗦,脸色立刻变了。   “他妈的这油有问题,一股哈喇味!”那个男人手中的酒杯居然没碎,只是澄黄的啤酒洒的到处都是,滚着白沫爬了半张桌面:“谢老板!”   被点名的谢老板不疾不徐的走过去,脸上不见半丝惶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男人很横的站起身,即使比谢咏臻矮了半个脑袋依旧梗着脖子挑衅,一字一顿:“我说你这油是地沟油,垃圾油!”   谢咏臻笑了:“有证据吗?”   “老子就是证据。”男人不讲理的看着他:“你信不信哥们儿今天就让你这店开不下去,关门大吉?”   陈瑶冲了过来,不管不顾的:“我们店里用的都是超市买的大豆油,不信你可以看小票……”谢咏臻拉了她一把轻推到身后,不容拒绝的。   “说吧,闻强,你想怎么着才能痛快?”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一个知道闻强是个什么大人物,只是眼见着,那个闻强脸上笑开了花,连横肉都沾了得色。   “谢咏臻你瞧瞧你现在这尿性,当初动手打老子的嚣张气焰哪儿去了?”闻强的手指头快杵他鼻子上了,不可一世:“牛逼啊,多潇洒啊,跟他妈真猥琐撂了句辞职就他妈滚犊子了,害的老子出了院都找不到人。谢科长,我找的你好苦。”   谢咏臻轻松拨开他掸在自己胸口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还有,这事儿跟你跟我有关,跟他妈没关,别每句话都带着外人,真的,这不好。”   闻强夸张的哈哈大笑,左右看着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满面红光:“你们听着没?多幽默!这谢科长可是个人物了,想当年,哦,也就是半年前,老子不过跟他开了句玩笑,这小子竟然下死手的把我胳膊拽脱臼住院了!然后自个儿把自个儿铁饭碗给砸了,都没给老子留报复的机会。”   谢咏臻看着他,神情很诚恳:“说那些没用的干啥,都是爷们儿,你今天既然登门了,想怎么地你吱声,我谢咏臻奉陪到底。”   “不急。好久不见,咱哥俩叙叙旧。”闻强打个酒嗝,絮絮叨叨的:“谢科长,你不在地税局,我觉得这日子真他妈没奔头,一点乐趣都没有。真的,你想回去不?求我,老子一句话的事儿!”   “现在挺好。”谢咏臻微微一笑,随手倒了杯啤酒举起:“闻强,咱俩同事一场,虽然有过节,可是我也敬你是个爷们儿。我该你的,今天随你划下道道,咱一笔了结,以后的日子,还请高抬贵手,给谢某个讨生活的活路。”   闻强从没见过更没想到这个傲骨铮铮的男人会低头,一时间愣怔着几乎接不下话。   站在谢咏臻身后的陈瑶都要哭了,死咬着嘴唇眼圈微红,憋屈的泪水一圈圈的打着转,越积越多。   背对着几个人的聂庆北僵了下,微不可查的叹口气,竟是连酒都喝不下了。   “姓谢的,”闻强大着舌头:“我真搞不懂你哎。后来我也是住院才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的。你说你犯得着吗?当初我不就是开了个男人之间无所谓的小玩笑吗?你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哎老子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谢咏臻声音微沉:“不提过去了行吗?没意思。”   “哦我想起来了。”闻强恍然的表情:“那天有个女的来咱地税局找谢科长,有说有笑的。我听着谢科长顺毛驴似的叫她嫂子。后来出门上厕所的时候我就开了个玩笑,我说你把你嫂子睡了?爽吗?然后这鸟人就翻脸了。”   陈瑶不敢置信的瞪圆双眼,脸色煞白。   聂庆北握着拳,关节绷的没有丁点血色。他当然知道那个嫂子是谁。   倒是一直想制止闻强说出缘由的谢咏臻一切如常,眉毛都不多抬一下:“说够了?这杯敬酒,闻强你喝不喝?”   “喝!谢科长给敬的酒,哪个敢不喝?”闻强豪爽的接过酒一饮而尽,哐当一声放下杯子抹了抹嘴:“看你现在混的惨样,我再跟你一般计较也没劲。这样,就按你说的,咱这杯酒喝了,过去那些就揭过去,一笔勾销,你看咋样,谢老板?”   谢咏臻还没等说话,就见闻强泼泼洒洒的倒了半杯啤酒,然后拿汤勺在几个盆里胡乱舀了些红油和菜汤,一股脑的混进酒杯,抢过身边哥们手里的半截香烟扔进去,搅和出一杯浊液杵了过来:“来,我敬谢老板一杯,祝你生意红火大发横财!”   大伟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半步,心都拎到嗓子眼了。   聂庆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了头,担忧的看着这样明显羞辱人的一幕。   侧身后的陈瑶更是急的不行,悄悄拽了拽男人的衣襟,生怕一眨眼就是玻璃瓶碎渣满天飞舞的血腥场景。   气氛绷到了极致,就连跟着闻强来捣乱的几个朋友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谢咏臻展颜一笑,毫不迟疑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谢了,闻科长,借你吉言。”   头顶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短促的阴影,仿佛国画大师妙笔勾勒的清奇山河图,一蹴而就,大气磅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一前一后的回了家,两个人都沉默到出奇。   陈瑶低着头,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仿佛地上随时能捡到钱一样。   谢咏臻也没心情逗她说话,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英俊的面目都被烟雾挡住了轮廓。   这样一个晚上,尽管最后顺利度过了一劫,可是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不好受。   聂庆北临离开前,拍着谢咏臻的肩膀半晌没说出话。   倒是大伟送他出门的时候,回身交代说,聂老板让他捎句话,庆鸿环保的大门随时向他们两个敞开着,饭店不想做了,一个电话就行。   谢咏臻心里空落落的。不至于后悔,可是瞒了半年的伤疤就这么被揭开了,搞得自己很狼狈不说,还有种失重的茫然。   呵,好像他谢咏臻是个多么至情至性的血性男人一样,屁~   陈瑶开门的时候,手指颤着,钥匙捅了好几下才进去锁眼。   拖鞋落地的声音唤回了谢咏臻的神智,他慢半拍的想到,今晚怕是还有一关要过。   看着陈瑶低头换鞋,头开始疼,跟马蜂锥着似的。   刷牙洗澡上床。   床单是陈瑶最爱的韩式风格,浅灰配橘红的格子,被套上还有卡通的倒霉熊。   谢咏臻怔怔的看着,他记得自己最初看到这个的时候,还取笑说是一排傻狗……   莲蓬头冲水的声音一直没断,陈瑶今天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长,完全不符合她利落的做事风格。   摸了把半干的头发,谢咏臻出去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客厅的窗帘半掩着,透过缝隙望出去,大部分的窗口都黑了。   是啊,已经是将近十一点的深夜,学习的工作的,忙了一天也都该上床休息了。   三根烟抽完,那种空落落的难受劲慢慢消退了下去,却也没有想要回去卧室睡觉的念头。   男人都要面子,他今天算是在女人和兄弟面前栽了。   面子里子一起丢了个干净。   呵,聂庆北那老小子临走时候表情真精彩,简直笔墨难以形容了……   “不睡觉吗?抽这么多烟。”陈瑶的语调带着一点点的鼻音。她就站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的墙壁那里,微潮的长发披着,素净的一张小脸带着烟霞之色,眼底还有浅浅的红。身上半袖的睡衣和长裤都是新买的,跟买给他的那套是情侣装,一个粉色一个蓝色,被他嘲笑说是酸倒牙的玩意儿,有意无意的不肯穿。   “你先睡,我还不困。”谢咏臻坐着没动地方,手里的烟盒却扔到了桌上:“不抽了。”   陈瑶也没回去,两只手无处安放的插在睡衣口袋里,就站那儿看着他。   谢咏臻呼口气,努力将语调放和缓:“不早了,你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去睡吧。别管我,过会儿我就睡觉。”   “那我陪你一块儿静坐。”陈瑶吸吸鼻子,索性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任性小孩样的。   谢咏臻有点哭笑不得:“你看看你……得,一块儿去睡觉。”   刚要起身,不防手腕被握住。   谢咏臻抬头看着陈瑶,很快又垂下眼睑。   “谢咏臻。”陈瑶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哽咽了,后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   “哭什么呀这是?”谢咏臻没脾气的叹息,拽了两张纸巾给她:“我没惹你生气吧。”   “有,就有!”陈瑶不接纸巾,干脆扑到他怀里,滚烫的眼泪蹭了他一脖颈子:“就是你!你干嘛要喝那个混蛋王八蛋递过来的东西?你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的劲头哪儿去了?!”   谢咏臻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大手却先一步无意识的搂住了女人的腰:“啊?你说这个啊,没事。”   陈瑶呜呜的哭,完全不抬头:“你就欺负我有能耐,这种人渣你让着他他更会得寸进尺!下次他再来怎么办?他让那些人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一直沉甸甸的的心思奇迹般的松开了。   谢咏臻抓着她的胳膊试图分开来看着她说话,奈何陈瑶是铁了心要耍赖,双手死死的抱着他就是不撒开。   “你看我都洗过澡了,全白瞎了。”男人无奈的笑。   他没穿上衣,就那么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傲人身材。这会儿被女人折腾的,又是眼泪又是汗的,弄的皮肤上汗津津的。   肩膀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谢咏臻一侧头,就看到那个眼睛也红鼻子也红的小女人发了狠的咬了上去。   她这一咬,疼是没多疼,倒是把最后那点郁结之气彻底吹散了。   谢咏臻扑哧一声乐了,伸手去拧她的脸蛋:“你属狗的啊,还咬人,说翻脸就翻脸。”   “我咬死你算了。”陈瑶松了口,抽抽搭搭的。   “还真挺用力的嗬。”麦褐色的肩头留下一排清晰的齿印,稍稍沁出了血色:“嗯,牙口不错,看印迹就知道。”   “我受不了别的人欺负你。”陈瑶扁着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当时特想拿啤酒瓶子削他。”   “替你男人叫屈的?”心里有点感动,陌生且柔软。谢咏臻拿着纸巾帮她擦眼泪:“行啊,连削都学会了,有巾帼英雄潜质。闻强那种人,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何况有句话不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吗?韩信都能忍得了胯-下之辱,他这小儿科的混合酒又算个屁啊。”   “那闻强要是学那个恶霸呢?你钻还是不钻?”   谢咏臻做沉思状,坚决的摇了摇头:“喝酒行,这个不行。他敢提,我就阉了他。”   陈瑶又哭又笑的伸手捶他:“你个神经病!我怎么就会喜欢你这么个神经病!”   “打,可劲儿打,出完气算!”谢咏臻豪气干云的挺了挺胸膛:“随便你用手用牙,怎么过瘾怎么来,别动刀就行。”   他心知肚明陈瑶憋了口气,哪怕闻强成了靶子,阴影还在。他愿意给陈瑶发泄的机会,随她任性妄为。   “你说的啊。”陈瑶抬着头,对峙般的盯着他:“不反抗?”   “不反抗!”谢痞子斩钉截铁的调调。为了加强可信度,干脆并拢着一双大手递了过去:“不信你把我捆起来。”   陈瑶咬着下唇,霍的站起身:“你等着!”   谢咏臻没想到这小娘们疯起来还真要命。   陈瑶跑去厨房,没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拿了一卷封箱带出来:“家里没那么长绳子,这个胶带捆不住你谢连长,可是咱约法三章,你要是弄断了或是挣开了——”   “随你处置,绝无怨言。”   胶带在手腕和脚踝处缠了三圈,谢咏臻乐呵呵的看着她忙活:“陈瑶你这是要家暴的节奏吗?”   “再说话我把你嘴巴也粘上。”丢下封箱带,陈瑶眼珠一转,四处踅摸着:“我得找个东西把你眼睛蒙起来。”   “那还不简单,用你的睡衣或是睡裤呗。”谢咏臻完全是随口一说。   事情发展到眼下,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这小女人不管是要撒气还是有了情趣之心,他乐于奉陪到底:“干啥呀你这是,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妙呢?你不是在厨房藏了什么鞭子之类的玩意儿准备上私刑吧。”   “你说呢?”陈瑶把盖电视的纱巾叠了几道,蒙住他的眼睛并系紧,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好了,谢老板,就是上刑你也别乱叫。大半夜的,邻居会报警,明白?”   “明白。”谢咏臻笑,整齐的牙齿带着森森的凉意,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尽管放马过来,哥要是求饶,以后谢咏臻三个字倒着写!”   “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的血性。”暖暖的呵气拂过他的耳廓,陈瑶不知什么时候倾身向前离得无比近:“躺平。”   眼前一团黑,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和触感就变得分外灵敏。   她的呵气像是一条小蛇,灵巧的钻进耳朵,唤起某种蠢蠢欲动的念头,湿滑粘腻。   自认脑筋够用的小谢同志已经猜出陈瑶的用意了。不说百分百有把握,八-九分是跑不了的结果。都不用大脑传达命令,半硬的某物立刻的兴奋了起来。   稍稍调整了下身体以便躺的更舒服,谢咏臻大方的举起捆着的双臂高过头顶:“这样行吗?像不像被特务抓住吊起来严刑拷打的架势?”   “嗯,很好。”陈瑶不知道在弄什么,悉悉索索细碎的动静。   迟迟等不到结果,谢咏臻给她撩的心痒难耐:“陈瑶?”   柔若无骨的小手摁住了他的薄唇,女人没说话,行动代表了一切。   她的手指慢吞吞的,以磨人的速度一点点下移。嘴唇,下巴,喉结,锁骨……   谢咏臻不想表现的那么猴急的。奈何男人那根东西就是这么没出息。   闻到讯号就人来疯,完全是无组织无纪律约束的典范。   宽大的沙滩短裤被撑的暴起,哪怕是宽松的款式,也挡不住谢家小二爷怒发冲冠的傲人资本。   她的手滑到他胸口拨弄的时候,谢咏臻压不住的深喘了两声,欲望来的又快又急,完全挡不住:“陈瑶……”   女人轻笑了两声,没接话。兀自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   就是钢铁意志也抵不住这种糖衣炮弹的腐蚀吧。谢咏臻迷迷糊糊的想。他有点理解过去那些抵得住皮鞭辣椒水伺候却抵不住美人投怀的叛节汉奸思维了……   思维走号是被胸口瞬间的疼痛生拉硬拽回来的。   从牙缝里倒吸着凉气,谢咏臻条件反射的曲起并拢的双膝,试图护住受袭的部位:“我说,你想把这玩意儿扯下去啊?男人虽然长这个没啥实际用处,也不能喂奶,可是掐掉也忒血腥了吧。”   “这就受不了了?”陈瑶轻描淡写的,细瘦的手指却放过了被自己拧红的两点继续向下:“你长的太结实,别地方我拽不动。要不换下面?”   “权当我刚才放了个屁。”笑话,动谢家小二爷可是要命的事儿,两相权衡,他就丢卒保车好了:“你随便拧,真要是掉了,记得拿缝衣针给缝上去就行。”   陈瑶哼笑,出乎他意外的丢了手,随意的拍了拍:“看来谢老板对疼痛的抵抗很厉害,那咱换个方式继续。”   要上正餐了?谢二爷比他主子还嘚瑟,恨不得自主挣脱裤子的束缚,大刺刺的跳脱出来才爽。   期待的结果依然没来,腋下遭到轻柔细软的突袭。   “哎呦我操!”谢咏臻就是不怕痒也给吓了一跳,何况痒痒肉他还真有那么二三两。   “别动。”陈瑶提醒他:“你说过绝不反抗的。放心,这是咱家鸡毛掸子上的一份子,纯天然绿色无污染。”   邪恶的鸡毛若有若无的拂过腋窝胸口肚脐脚心,谢咏臻笑的要崩溃了,精壮的身体抖的筛糠一般:“不,不行,这个……”   “要求饶吗?”陈瑶暂时停了手,耐心等着他的反馈。   “大丈夫,说不求人就不求人。”蒙住眼睛的纱巾被打湿,影影绰绰的看出女人隐约的轮廓:“您请便。”   “真有骨气。”陈瑶轻笑,并不知道他的视线已经得到了零点一的恢复,伸手开始解睡衣:“事不过三,还有最后一招,谢老板挺住,就算过了。”   色-诱!谢痞子咽了下口水,浑身的热血上下奔突,冲的脑门和谢二爷一块儿发疼。   这种惩罚他喜欢!   睡衣脱了,睡裤也脱了,随着陈瑶弯腰的最后一个动作,谢咏臻百分百肯定,那具漂亮的身体已经不着一缕了。   心底不无遗憾,可惜他看不到……   女人身上的幽香一点点钻进鼻孔,胸口很快被两团软软的触感所覆盖。要命的是,挨着的身体还挑逗的蹭了蹭,完全无视他要爆炸的下面。   “老婆。”谢痞子挺不住了,出口的声音带着沉沉的呻-吟:“要吃肉……”   “哪儿?这儿吗?”滑腻的小手轻易的探进内裤,要握不握的圈住了谢二爷:“呦,这病的不轻呐。”   谢咏臻挺了挺瘦腰在她掌心滑动,撮着牙花子哼笑,嗓子哑了:“嗯,病的不轻,可不就是只有你能治?”   谁知道陈瑶居然在这种节骨眼上抽出了手,歪着头看他:“病的这么重,我也不忍心再折腾你了。谢老板,今晚的刑罚就到此为止,既然不喜欢卧室的大床,您就这儿将就半宿,五六个小时也就天亮了。”   谢咏臻懵了,仿佛一记势在必得的重拳打进了棉花堆,各种发泄不得的郁积和难受:“不是吧?陈瑶你内裤都脱了……”   “你偷看?!”娇软的声音又气又急,不知道拿了个什么玩意直接盖到他脸上。这下世界彻底黑暗无边了。   “别动啊。”陈瑶及时制止了他要暴动的挣脱,声音真真假假的:“就这么睡到天亮,这是你招惹我的结果。女人也有容许范围内的矫情,你明白吗?”   谢咏臻心底的邪火无处发泄,快要生生破体阵亡了:“不明白,不带这样玩的陈瑶。”   “我去睡觉了。晚安。”蒙着脸的东西被掀开一角,香软的唇瓣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亲爱的,明早见。”   听到房门传来细微的咔擦落锁声音,谢咏臻手脚一挣,轻易的脱了困并虎跃而起,鞋都不穿的往卧室走:“小样,锁了门我就没辙了?”   陈瑶这招太狠了,谢二爷硬的都要废了……   门上的钥匙被拔了。谢咏臻在洗漱台的抽屉里翻了半天,差强人意的找到一根细细的黑发夹:“妥,就你了。”   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蹲下,把发夹掰直了捅进锁孔。   谢咏臻侧过脸,认真的听着下一秒激动人心的咔哒开锁声音。   夜里很静,静到他完全没想到。   锁没开,他却听见了压抑的哭声。   就隔着一道门,是把脸埋到枕头里不敢放肆出声的结果。   谢咏臻愣住了,手上松了劲,就那么转身泄气的靠在门口的墙上,一颗心慢慢跌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天气很快就冷了。   秋冬本是贴膘的季节,只是谢咏臻这样张罗忙活着店里的大小事儿,加上生意始终不死不活的让人着急上火,高瘦的男人不仅没见长肉,倒是清减了少许。   唯一跟过去看出差别的是,少了风吹日晒的折腾,加上家里有了女人的照料,小谢同志的皮肤较之过去好了不少。   即使跟都市花样美男相去甚远,最起码大手不再像砂纸般的磨人了,肤色也浅了一号,从狗熊变成了蜂蜜。   郭颖有次来店里吃饭就打趣的说,小谢同志眼看着一路往型男的路上狂奔而去,越来越有都市精英的范儿了。   陈瑶跟着笑。可不是,附近不少小姑娘中午来吃饭都是冲着谢老板,典型的男色消费时代。   说笑归说笑,谢咏臻眉眼模样还是那个不羁粗放的男人,可是很多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变化,冷眼一瞅,还真是跟过去七四二六里的谢连长不一样了。   手长脚长身材倍儿帅的谢咏臻往人群里一站,绝对是回头率最高的一个。   陈瑶在身后默默打点着他的一切,从水电煤气晾晒浆洗到四季衣物的购买搭配,完全不声不响的解决了谢老板的后顾之忧。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有点怪。仿佛是相敬如宾,又仿佛是中间有道越不过的隔阂天堑,彼此聪明的不提,越埋越深却始终存在。   也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情动解放了重重的心防,才是彼此最靠近的时分。   正月十五那天早上,两个人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撕破了所有的遮掩,伤痕累累。   导火索是一管口红。   陈瑶春节前找代购从韩国买了一堆化妆品回来,口红粉底BB霜的,零零碎碎堆了半张化妆台。   夫妻两个琢磨着叫朋友到店里一块儿聚聚,热闹之余也算共同过个小年。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礼物上面。   谢咏臻无可无不可的,随她自己折腾。   陈瑶拿了粉底液又换了腮红:“粉底液还是给明明好了,要么我把口红给老四?这个色号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谢咏臻正在擦皮鞋,头都没抬。   “哎,问你话呢。”陈瑶转过身,手里晃了晃银白的口红盒子。   “女人的东西我哪儿知道。”谢咏臻继续跟皮鞋死磕。   陈瑶不死心:“你不是去过老四那里嘛,她的化妆台上有什么你没留意过?”   谢咏臻心里一抽,恼火的话脱口而出:“陈瑶你这样有意思吗?慢说嫂子不化妆,她就是化妆,我一个老爷们儿盯着人家梳妆台看什么!”   陈瑶问出话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这种酸不溜几的说话方式最没意思,何况她也不屑于做个醋坛子乱扣的泼妇。   就是没忍住。   谢咏臻的强烈反弹让她一下子没了下台服软的退路,一直压在心底的那点膈应悉数翻滚上来。   手里的口红盒子啪的一声掼在台子上,陈瑶也冲了回去:“我怎么就没意思了?你发那么大火干嘛?要是你心里坦荡,至于这样吗?”   皮鞋也不擦了,谢咏臻站起身,不闪不避的看着她:“还是忍不住了?”   “是,我忍不住。”陈瑶索性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自家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你去问问,谁能痛快了?”   “陈瑶你胡说八道什么?”谢咏臻火了,阴沉沉的眉眼带着风雨将至的压抑:“婚都结了,你非要揪着过去那点不靠谱的猜测,你这不光是要扣我屎盆子。”   陈瑶也站起来,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我有冤枉你吗?谢咏臻你扪心自问。你当真就那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你干嘛冲冠一怒为红颜,亲手砸了铁饭碗又拧折了别人的手腕?那你干嘛一个电话接到,二话不说的推了所有的事儿赶去帮忙?不管什么时候,一提老四你就不吭气装死装睡的。谢咏臻你敢说你对郭颖没有丁点的小心思?”   “老子没有!”谢咏臻的脸色难看之极,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毕露:“我就只当她是我嫂子!仅此而已。”   “声音足够大,假的就能变成真的了?还是这样才有自欺欺人的勇气?”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陈瑶倔强的咬着唇不给它滚落:“我不是傻子,很多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谢咏臻,结婚半年,你心里有我吗?”   男人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当初结婚请大伙吃饭,是谁情真意切的跟人家说尽管使唤的?转头就是这样上纲上线的小心眼子歪曲事实,那是跟你情同姐妹的朋友!朋友之间能这么算计吗?陈瑶,你的心病就无药可医了吗?”   “我要是不爱你,我脑袋发昏才会在乎这些!”眼泪簌簌而落,陈瑶狼狈的用手背去擦,怎么都擦不干净:“是,咱俩结婚是我算计你的,那晚在酒店根本就没发生关系。可是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是早就猜到了?还在新婚夜一报还一报的摆了我一道?咱俩谁心眼更小,更会睚眦必报?!我说爱你就觉得可笑,那不是因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那是因为对象不对!要是郭颖跟你说——”   “够了!”谢咏臻要给她气中风了,大手哆嗦着,想摸根香烟出来都做不到:“陈瑶你疯了,我不跟你吵,你自己冷静冷静。”   男人利落的转身,开门离开。   陈瑶捂着嘴跌坐在椅子上,哭的几乎不能自已。   嫉妒是魔鬼,它能烧毁一个女人的所有理智,生生把一个优雅的可人变成个不折不扣的疯婆子。   拿着纸巾狠狠的擦去了眼泪,陈瑶吸着鼻子,破釜沉舟的拿过了电话。   几乎是拨通的瞬间,那边就接了起来。速度之快,倒是把她的勇气给挫回了半头:“老四,干嘛呢?”   “在家,怎么了大姐?”郭颖毫不知情的问。   “我跟谢咏臻吵架了。”陈瑶欲言又止的,心里的魔鬼和善良撕扯着天平的两端,不分胜负。   “啊?为什么?前些日子不是还挺好的吗?”那边的声音带着真心实意的关心和焦灼。有突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郭颖的语调变得紧张局促:“大姐,我这会儿有点重要的事儿,等下给你回电话。”   手机黑了屏,陈瑶反倒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   她刚刚差点就做了自己必定会后悔的事儿,幼稚冲动不说,还会毁了她们之间弥足珍贵的深厚情谊。   后怕来的格外强烈。   她和郭颖、明明还有陶子是从大学一直走到现在的好朋友好姐妹,她们曾经在最青春的时候结下牢固的友谊,并握着手说一辈子做家人的。   怎么如今就会让怒火烧断了理智,差点就成为她最不齿的那种人?   浮躁的心绪一点一滴的落下,陈瑶振作的揉了揉脸。   人是她自己选的,最初她也知道自己必定是爱的比较辛苦的那一个。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这么轴的脾气,选定了一条道,不撞南墙不回头。   谢咏臻,我就不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拿热血去烫都温热不了。   郭颖的电话回了过来,轻松的语调显示出她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大姐,要不咱们晚上一块儿吃个饭聊聊吧。”   陈瑶淡淡的笑笑:“没事,自己想开了。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各退一步就算了。难不成还真不过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大姐,你别看谢咏臻成天到晚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这个人很重情义脾气又犟。硬碰硬谁都讨不了好,你那么聪明,不像我,一根筋的脑子又不活……”   “聪明有用吗?”陈瑶心里直泛酸水,呵,她倒是了结那个家伙,又臭又硬:“两个聪明人就能把日子过明白了?”   郭颖给她反诘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起码,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大是大非,各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陈瑶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笑,像是叹息:“不,郭颖,你不知道。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   “大姐,别说丧气话。”郭颖接过她的话头:“吵架的时候都会往坏的方面想,你们好好谈谈,就像我和袁杨出了问题都会拿出来认真的面对,谈开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瑶长吐一口气:“别担心,我没事,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心情不顺,晚上吃顿好的就OK了。”   是的,她不想跟谢咏臻拆伙。所以不管聪明还是糊涂,日子还得过下去。   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她愿意低头,哪怕他现在心里装着别人。   会好的,一定。   他们会一起走下去,她陪着他吃苦过日子,以后还会有个孩子……   时间会冲淡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终究会把得不到的遗憾冲淡成模糊的印迹,直至死亡。   “老公,在哪儿呢?……回家吧,外面冷。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乱说话。”陈瑶细声细语的,强行咽下了涌出的眼泪:“你回来,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的水煮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老谢,”中午刚过饭点,大伟收拾好厨房走到前厅,跟谢咏臻并排蹲在门口:“我早上来店里的路上,看着一个蹬三轮车的,特别像方钢。”   谢咏臻正在抽烟,随手递了一根给大伟并帮他点了火:“方钢?不可能!”   大伟抽了口烟,也不是很确定的抓抓头发:“就是一晃而过,我看着像。”   “节前我去他家给老太太和孩子送年货的时候都没听说,你肯定看错了。”谢咏臻摇摇头:“他不会那么快转业的。你别看我就跟他打了一个照面,我心里有数。那个爷们儿是个有主心骨的人,媳妇儿过不下去了能离,孩子没人带了把老妈接过来。就这样都舍不得转回地方,他的心硬着呢。”   “说谁呢?”陈瑶把电动车停好,拎着买来的豆腐好奇的问。   “陈姐。”大伟知趣的站起身掐了烟:“老谢原来帮过的一个少尉。当时有个小痞子找茬,那个方钢又跟俺似的不太会说话,还是老谢帮他解的围。”   “是吗?”陈瑶饶有兴致的把袋子递给大伟,搓着手呵气:“这天可真冷。刚听你们说,那个人离婚了?”   谢咏臻抽着烟,没有接话的意思,大伟也不好意思晾着陈瑶,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多嘴:“嗯哪,上次碰着的时候,方钢就是回来跟他老婆离婚的,女儿才五岁。”   “政策不是保护军婚吗?”陈瑶的思路跟大伟当初一样:“那少尉不同意,他老婆也没辙吧。”   可怜大伟这么木讷个汉子,生平最不擅长的就是背后嚼人舌根子,这会儿却被老板和老板娘生生逼上了梁山:“方钢说,心都不在了,留着人也没用。”   陈瑶不吭气了,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谢咏臻踩灭烟头站起身:“走吧,进屋开空调,看你冻的嘶嘶哈哈的。”   陈瑶跟大伟擦肩而过的时候,耿直的山东大汉小小声的问,带着粗中有细的惴惴不安:“陈姐,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哪有。”陈瑶笑,语调轻松:“走,我跟你一块儿到后厨研究新菜去。我觉得那个飘香脆豆腐挺不错。”   晚上在店里吃过饭,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谢咏臻洗漱出来的时候,陈瑶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是那档A市电视台非常出名的相亲节目。   “怎么了?看的眼泪吧嗒的?”房间开了空调,一点都不冷。   陈瑶拿纸巾擦着眼睛:“这个男嘉宾当初和19号女嘉宾因为误会分开了,时间隔了两年多,他还是忘不了她,所以跑到这来请女孩回到他身边,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许诺一辈子照顾她。特别感人。”   “假的。”谢咏臻嗤笑:“就骗你们这些女人的眼泪和没有分辨能力的烂好心的。隔了两年他早干嘛去了?还好意思跑电视上丢人现眼去?要我是那女的,这种男人一脚踹太平洋去,有多远死多远。”   陈瑶瞪着眼睛看他,完全被打败的挫折感:“你怎么知道是假的?这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就觉得特感人特浪漫。”   “好好,真的,你说真的就真的。”谢老三举手投降,掀了被子躺上床:“我不跟你抬杠。陈瑶,把空调关了吧,热的我务心烦躁的。”   “不关。”陈瑶若有所思的晃着遥控器:“谢咏臻,我也没指望过你能折千纸鹤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什么的哄我开心,去帮我买包卫生巾行吗?”   谢三爷的俊脸写满惊愕:“现在?!你大姨妈又来了?不是上周才走吗?”   “没来,储备。”女人理直气壮的,一点难为情都没有:“去嘛。”   “不去。”谢咏臻斩钉截铁的拒绝:“你可真能扯淡。那玩意儿是男人家买的吗?太丢份儿了。”   “真不去?”陈瑶绷着小脸,伸脚在被子里踹他:“有什么丢份儿的?给老婆买东西怎么了?就那么掉你脸面?谢咏臻你这人一点情趣都没有。”   “啥情趣?”小谢同志一把抓住她的脚,扣的死死的:“这个我有。你把电视空调关了,我告诉你什么叫情趣。”   眼看着男人的大手轻车熟路的往自己大腿根滑去,陈瑶绷不住了,就手拿遥控器打他:“你干嘛你,我有说那件事吗?你怎么什么都能往下三路理解?哎你看,这个新出来的男嘉宾超帅,绝对韩国花样美男。”   “就那些长的跟二刈子似的不男不女?那也叫帅?”谢三爷大言不惭的往自家脸上贴金:“真正帅到人神共愤的男人就躺你身边呢,你还到处乱看啥?我跟你说陈瑶,男人像女人是进化的退步,女人像男人是社会的退步。我就觉得,这个社会现在是群魔乱舞,男人没个男人样,女人没个女人样,审美观念集体扭曲。”   陈瑶笑的直喘:“谢咏臻你脸皮可真厚,知道谦虚两字咋写不?”   “不会,我是文盲。”说话不耽误正事,小谢同志的大手滑进自家女人的双腿间,隔着薄薄的内裤摩挲着:“再说了,我这叫实事求是。讲真话办实事——哎你别夹这么紧……”   陈瑶快被这个男人给弄死了。   明明嘴巴里还在胡说八道的跑火车,可是手下已经绝不含糊的直奔着欲望主题而去。一时间体内冷热更替冰火交融,打摆子样的。   只觉得笑也不是,专注于身体的反应更不是。滑稽到无所适从。   轻易的夺取了主控权,谢三爷拿着遥控器关了电视,随手撂在床头柜上:“房间不冷,你把背心脱了。嗯?你早有打算的吧,空调开的这么足?”   “你想太多了。”陈瑶没男人那么厚脸皮,哪怕结了婚,也做不到说话办事肆无忌惮毫无底线的地步:“今天都零下了,冻死了。”   “一会儿就热死你。”谢咏臻嘿嘿的笑,一双大手扶着女人的膝盖深压下,找准目的地就一气呵成的挤了进去。   陈瑶从来不会夸张的叫,哪怕高-潮时分神智不做主。   粗重的鼻息和紧咬的贝齿,最离谱的一次也不过是被谢咏臻逼得紧了,张嘴咬住了他的肩头。   男人的动作跟快速反应部队有一拼,先是大开大合的几十下深入抽-送给自家的小弟解了馋,这才缓过那股劲开始不急不忙的吃正餐。   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散乱的鬓发和潮红的小脸,左向转过四十五的角度毫无瑕疵,竟是跟往日里那个冷静温婉的小女人完全不一样,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诱惑,楚楚动人。   谢咏臻心神一荡,那种交公差的心思淡了,某种类似于情动的感觉泛起。   即使被下半身控制了大脑,谢咏臻还是模模糊糊的想。好似跟这个女人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好像她跟别的女人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都有什么不一样,谢三爷也没深想,毕竟眼下的要务不在思考而在行动。   “陈瑶,”他低头附在她耳边:“你夹的我爽死了,头皮都发炸……”   女人殷红的脸颊更红了,像是微微通透的上等红水晶,风情万种。   不说话是吧。谢咏臻邪邪的笑,恶劣的想要逼她就范:“憋着不难受吗?叫出来,我想听,又不是忍者神龟。”   女人给他的话逗笑的破了功,身体酸软如泥又覆了一层薄汗,细碎的呻-吟滚过唇齿间,声音不大却是足够让男人销魂蚀骨把持不住。   谢三爷不满意,低着头磨人的撩她:“这样不算,大点声。”   陈瑶哆嗦的控制不了身体,十指掐着他的手臂按到死白。   泪花给逼得沁出眼角,染了淡淡的绯色。   (我是省略号……)   陈瑶侧着头抵在枕头上,落下的发丝挡住了些许的视线,甚至刚刚余韵未了的高-潮还让她耳朵轰鸣双眼发花。   可是就那么神奇。在她的眼里,那个闭着眼睛深喘的男人从虚化的背景中清晰的浮凸出来,性感的要命,就像他自吹自擂的那样,天下地上独一无二的帅。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二刈子,指不男不女。貌似是东北土话,不知道南方童鞋知不知道。   省略号就是……。现在存稿箱已经功能强大到自动检索了,所以我们要吃素,要拉登党。   临时建了个群,文件共享。欢迎交流139892461。   ☆、第 26 章   闻强鬼鬼祟祟的在战友川菜馆门前转了三天了。   大伟拽住优哉游哉抽烟的谢老板,朝着门外那个身影努努嘴,不无担心:“那小子在这儿转悠好几天了,是不是又琢磨什么坏心思想整咱们?”   谢老板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担忧:“你怕他就不来了?”   “话是这么说。”大伟摸了摸短发,犹豫着:“要不,咱给他上点供?”   谢咏臻趁手拿起菜单不轻不重的抽他:“这种歪风邪气你大伟也学会了?”   憨厚的汉子红了脸,讷讷的解释:“咱家庙小,扛不住有人老这么算计着。”   谢老三倚在门框上,随手摁熄了烟蒂:“大伟你从来不看书不读报也不看新闻的?”   大伟给他的话题转换的莫名其妙:“原来偶尔看,最近忙的一点时间都没有,回去就睡觉了。怎么了?”   英俊的男人扯起一侧嘴角,笑得志在必得:“放心吧,闻强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话音刚落,闻强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几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表情推开了饭店的门。   没有客人用餐,三个大老爷们来了个面面相觑。   嘎巴嘎巴嘴,闻强竟是百年不遇的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带着星点的尴尬。   大伟偷瞄了眼谢咏臻,无奈的开口:“你好,吃饭吗?先坐吧。”开门做生意,进来都是客,他要是不招呼看来更指望不上谢老板。   俗话说,结梁子这种事——   他闻强上次不是很爽快的同意揭过了吗?谢咏臻连那杯垃圾水都喝了。   “不吃饭,我找他。”闻强伸手指了指好整以暇的谢咏臻,脸色涨红。   “有事?”谢三爷不紧不慢的语调,仿佛对面站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顾客而已。   闻强咬了咬牙,眼睛四周踅摸一圈,接下来的动作直接吓傻了大伟。   闻强顾自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咚倒了大半杯,然后点上两根烟一块儿狠狠吸了几口,想都不想的一股脑摁进啤酒杯,用手指粗鲁的搅了搅,一点迟疑都没有的仰头干进了肚。   “你……你这是干啥?”大伟不知所措的转向谢咏臻求助,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不怕闻强来耍横。军人的血性在那儿摆着,能忍他就忍,忍无可忍大不了不开这个店,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回去聂老板那儿继续做保安也是出路。   要说小谢同志心理素质就是好,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淡定的看着闻强在那儿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眼皮都不带多抬一下的。   “欠你的我还了,”闻强抹了抹嘴,是他惯常那种谁都不甩的德性:“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就这儿说,”谢咏臻的表情看过去一点都不意外:“大伟是我兄弟。”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出乎人意料的是,这次闻强没有耍横强压的逼人就范,听到谢咏臻不乐意,赌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行,我吃饭。炒两个菜,给我搬箱啤酒。”   大伟简直一脑袋浆糊,完全搞不清楚这两个祖宗打的是哪套迷踪拳。   瞅瞅谢咏臻又看看闻强,最终没辙的摇了摇头回后厨炒菜去了。   谢老板拎了四瓶啤酒放在桌子上,拿筷子头一个个撬开,一字排开。   “我要一箱啤酒。”闻强红着眼,看过去有种困兽般的狼狈:“又不是不付钱,谢老板你干啥这么小气。”   “借酒浇愁有用吗?”高瘦的男人就那么站在桌边,没有半点要坐下长谈的意思:“你先喝着,喝完我给你拿。”   要说闻强是个横行霸道的小混蛋,可这人也有优点,绝不磨叽。   眼下看着被谢咏臻揭穿了,也不隐瞒,自嘲的咧着嘴笑:“咋的?我大伯倒台了,你也跟着瞧不起我了?”   谢咏臻哼笑一声:“你大伯在位的时候我也没瞧得上你。”   这话说的够狠,可是闻强竟然没有暴跳如雷的跳脚。   小混蛋沉默了半晌,一杯啤酒下了肚:“陪我喝两杯行吗?”   “对不起,我这儿卖酒不陪酒。”谢痞子不会落井下石,可也不会雪中送炭:“你慢慢喝,我去后面帮大伟。”   “他们都躲着我跟躲瘟疫差不多,哈哈,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了。一群势利眼。”身后传来闻强带着哭腔的声音:“我闻强一直以为结交了一群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谁知道到这种时候才看出来,他妈的那些人是能插刀,可都是往我身上插的杂碎。也是,在你谢科长的眼里,我也是那群渣滓其中的一个,不奇怪。”   大厨手脚麻利,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弄好了菜,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走了出来。   一盘爆炒腰花,一盘榨菜肉丝炒毛豆。   闻强也不挑剔,夹了颗毛豆吃进嘴里,哭咧咧的:“我他妈的这几天快憋曲死了。上班下班,所有知道我大伯被双规的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就好像我闻强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唧唧的要闹哪样?”谢咏臻一脸无奈,转身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长手长脚的给自个儿倒杯啤酒:“人家干吗看你笑话?你前面不栽因,现在能结果吗?得了,别淌猫尿了,喝了这两瓶啤酒,乖乖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好好起床去上班,为国家做贡献。别整天吊儿郎当的做混世魔王,也别成天指望靠别人混日子。二十大几岁的人,这点挫折都受不了……”   “谢大哥,我就知道你——”闻强眼睛红红的,举手就要跟他碰杯。   谢咏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造反了,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停住!别这么叫我。闻强我跟你说,我过去膈应你,现在还是这样。我谢咏臻不是以德报怨的主儿,我就是怕你赖我这儿,见天的给我添堵。话咱说白了,你该哪儿求安慰哪儿去,我这儿开门做生意,吃饭喝酒欢迎,心理疏导就免了。咱俩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儿,你的,明白?”   总算连哄带骗的送走了瘟神闻强,谢咏臻苦笑着抹脸:“大伟,我长了一脸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模样吗?”   大伟这么个憨厚的人也闷笑的止不住:“那句话咋说的?让我想想……对了,这叫独特的人格魅力。”   “行了,别扯皮了,打烊回家睡觉。”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谢咏臻从口袋里摸出两千块钱扔在桌上:“你该交房租了吧?喏,先拿去用。”   作为合伙人,大伟很清楚店里那点收支的情况。   持平尚还做不到,分利更是想都别想。   “我这儿有钱,不用。”大伟把钱推过去:“等赚钱了你再给我。”   谢咏臻也不跟他撕巴,拿起钱直接塞进大伟的口袋:“让你拿你就拿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咱这小店开了三四个月了,我没给过你钱吧。”   “过年你不是给了两千吗?”大伟眼睛有点潮,难为情的别开目光。   谢咏臻若有所思的:“再坚持坚持,过段时间慢慢就好了。”   ……………………………………………………   知道郭颖怀孕还是听陈瑶说的。   陈瑶去河西办事,刚好郭颖她们公司就在附近,好久没见的姐妹两个见缝插针的一块儿吃了个午饭,聊聊近况。   陈瑶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不加掩饰的羡慕。   谢咏臻看在眼中,不动声色的听着。   自打上次两个人伤元气的大吵过后,陈瑶不再动不动拿老四说事儿的挤兑他,看过去倒像是真的放下了一般。   只是表象和内心是不是真的如一,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陈瑶饶有兴致的问他。   “都行。”谢老三靠在床头翻报纸,是昨天的参考消息。   他有点心不在焉,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着足够的政治敏感,这样一个建国六十周年的节骨眼,多频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即使媒体上的报道只是肤浅的停留在表面,他也能够透过浮华看到本质。   心里有点怅然。   那一点点的情绪发着酵,把强韧的心脏撑满,累到发酸。   他不是后悔什么的,事实上他也从不允许自己后悔。过去不可留,既然做了决定,撞了南墙他也不回头。   “跟你说话呢,听了没?”陈瑶拿胳膊碰碰他。   “什么?”谢咏臻合上报纸,迅速让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你说什么?”   陈瑶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不过看得出她在努力压住那些脾气。   谢咏臻不用猜都想得到,八成她以为自己的走神又是因为听到了郭颖的事儿,这真是……   气氛有点微妙,谁都不想说破。   谢咏臻想解释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滚了两遍念头就有了些心灰意懒的意思。不想说了,宁可随她自个儿瞎琢磨去。   结婚前他一直觉得陈瑶是个挺大气又知分寸的女人。   倒不是说现在才发现她心眼比针鼻子还小。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在他和郭颖之间比豆腐还清白的这件事上,陈瑶就是揪着不放,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他的所有行踪她都知道,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存了那些阴暗的龌龊念头。   这样想着,自己也觉得有点难受,是不被信任的挫败感。   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试图讨好对方,疼的地方不去碰,说话前先在心里过一遍,去掉那些隐藏的刺,让日子一天天过成平淡和顺的样子。   只是他们都不去想,婚姻里面最重要的不是聪明和隐忍。   聪明和隐忍固然不可或缺,可是摆在第一位的永远不会是这个。   而是彼此间的信任和坦诚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闻强完全打蛇随棍的缠了上来,死皮赖脸的,完全不管谢老板的毒舌神功和横眉冷对。   你说欢迎吃喝不管谈心交流,那好,我就天天来吃饭总行了吧?   你谢老板总不能赶我出门不做我生意不是?   时间一长,谢老三败了北。   有这么号苍蝇似的人物,嗡嗡嗡,每天六点钟下了班雷打不动的来吃饭,四瓶啤酒两个菜,一坐就是四个小时直至打烊,修养再好的人也给磨成神经病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贱?我又不待见你,你老缠着我干嘛?”谢咏臻骂他。   闻强也不气,腆着脸点头:“我是挺贱,我也没说你是好人,可是说也怪,这一到下班时间我就管不住自己的脚,自个儿往你这儿走。”   “剁了。”谢老板言简意赅的吩咐:“大伟,去拿刀。”   闻强垮着脸:“谢咏臻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第一次过来找茬时候,我说的不全是假话。你离开地税局,我的确觉得特没劲,周围看过去死气沉沉的,没奔头没乐趣,活似给摁进了活死人墓。你这人吧,虽说挺那个啥,可是跟你说话还真就挺有意思。”   “那就去找你的小龙女。”谢咏臻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老子又不是开心理诊所的,你付的钱就够买酒买菜的,要求的附加值是不是太多了?”   “那我多付点钱呢?”闻强很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谢老三火大的提高了音量:“老子又不是三陪,你给钱我就得卖笑啊!滚出去左拐五站地,蓝夜坊有的是鸡!”   闻强哈哈大笑,指着谢咏臻差点笑出眼泪:“你拿自个儿跟鸡比?谢老板你真有贬低自我娱乐大众的精神……”   谢老板懒得搭理他,顾自走到门外去招揽客人,眼不见心不烦。   闻强阴魂不散的跟出来,屁颠的掏出香烟递上。   谢咏臻老实不客气的抽了一根叼着,软中华,不抽白不抽。   “凭良心说,我都觉得自己贱骨头。”闻强帮他点上烟,自己深吸一口吐出烟圈:“上赶着拿热脸贴你冷屁股。可是我觉得吧,怎么说呢?原来没想过的事情,现在被一脚踢回原形我就会琢磨。我好的时候,你从来不巴结我,我倒霉的时候你也不多踩两脚。你这个人……我要是夸你,你是不是更得尾巴翘上天了?不说你,单说我。这话可能有点怪,可是我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就是我觉得你一直拿我当个人看。”   “废话,我总不能当你是只鸡。”谢老板很会以牙还牙,睚眦必报:“你又没掘我家祖坟,没有深仇大恨。”   “我说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闻强困惑的搔搔头发:“你别笑话我,真的。过去周围的人一直捧着我,我总觉得自个儿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你老是不甩我的样子,我看着就不爽。就想着什么时候把你脑袋摁下来,对我服个软。然后现在我倒霉了,人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你虽然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可是我能分清好赖。谢咏臻,这辈子我没服过什么人,真的,你是个好人。”   “我操,被你深情表白的,老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三爷抽完烟利落的起身:“闻强我也说真的,你好不好都跟我没关系,我也没拿你当朋友或是兄弟,你要找人情求温暖得换地儿,我不踩你不意味着我得意你。谢咏臻这辈子认的兄弟不多,一双手数的过来,没你的位置。”   闻强给他打击的有点狼狈,换过去早就恼羞成怒的翻脸了。   “我知道,我一厢情愿的行了吧?我那次说你嫂子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男人间讲个无伤大雅的黄段子而已……OK,OK,你别瞪我,你不高兴提这件事我就不说,打死都不说。”闻强眼尖的看到骑着电动车过来的陈瑶,嘴甜的那叫一个亲热:“嫂子你这是才下班啊。”   陈瑶对这个一百八十度转变的闻强也是极度的水土不服,亲近不起来。闻听问候也只是客客气气的点个头:“你好,来了啊。”   谢咏臻恼火死了,他不知道闻强是不是故意的,嫂子叫的那个亲热。   不期然的,脑子里蹦出闻强曾经说过的猥琐话语。文字自动翻转成画面,竟是闻强这个小混蛋跟被他称作嫂子的陈瑶缠在一块儿的——   谢咏臻被自己的想象膈应到了,黑口黑面的,瘟神样的难看。   男人那种不可言说的强大独占欲作祟,一股股的泛着丝丝的酸水。   连带着,谢咏臻居然莫名其妙的延展开来,不可控制的给自己添堵。   陈瑶前男友那个生物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在床上表现怎么样。不过估计那-话儿跟自己肯定没法比,不管是长短大小还是劳作时间……   “跟你说个事儿。”陈瑶拽着他避开闻强,表情颇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你说。”强大的想象画面被打断,谢咏臻表现的道貌岸然,阴暗的念头半点不形于色。   “其实也没什么,”陈瑶呼口气:“前两天碰到小宋,聊了几句,他说要带朋友来捧场。刚才接到他电话,说是一会儿过来。”   “小宋是谁?”谢咏臻给她说的莫名其妙:“捧场,好事啊。送钱的财神爷嘛,是要大伟多给点份量还是要打折?”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陈瑶咬着粉唇,又羞又窘的嘟囔:“小宋,我跟你没提过吗?就是我原来那个,不过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就是碰到了问候一下的普通朋友而已。”   谢老板终于觉过味儿了,咧嘴一笑,心无芥蒂:“哦,你前男友?没问题,打折送啤酒,妥妥的。”   陈瑶看着他,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谢咏臻坦荡的回视着她,眼神清澈:“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陈瑶哦了一声,表情在渐渐黑下来的暮色里一点点模糊下去,什么都看不清:“那我先进去了。”   身后的门一声轻响,谢咏臻惯性的去摸烟。   打火机摁了好几下不来火,惹的谢老板肝火大旺。这操蛋玩意儿真不给力!   骂了句脏话直接摔了打火机,很有眼色的闻强小弟立刻及时雨的赶过来,用自己的土豪金ZIPPO帮谢大哥点了火。   “闻强,你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谢咏臻混不吝的开口差点吓出闻强心脏病:“你搁我这儿黏黏糊糊的,不嫌磕碜啊?”   “我日!”闻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谢老板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要真是想找男的……谁会找你这种五大三粗的?自己找虐呢?我有老婆,原来还有个情人,女的。您老人家大可放心。”   谢咏臻乐了,漫不经意的转了话题:“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老婆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女人瞎了眼能看上你这样的?说来听听。”   闻强自身外在条件很一般,可是提到他老婆,这小混蛋还是极其嘚瑟的表情:“我老婆是我们学校的校花,真的,你别不信。可漂亮了。”   “你们学校就一个女的吧。”谢老三给香烟呛的咳嗽两声,笑出了眼泪:“当之无愧的校花系花班花,独一份。”   “谢老板,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很毒很臭?”闻强伸手去摸皮夹子,拿出一张钱夹照递过来:“你自己看,漂亮不漂亮。”   谢咏臻眯着狭长的眼睛端详着照片:“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是影楼的那种婚纱照,唯美浪漫,女人极其心仪的东西。   呵,好像他跟陈瑶除了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婚纱照这件事压根被忽略了……   闻强也不恼火,跟着他一块儿蹲下,絮叨着自己个的事儿:“我们两个一个系不一个专业,我老婆比我高一届。她家是外地的,毕业想留在A市,一没关系二没钱……我承认自己当年比较恶劣,就是用这套把人抢到手的。我老婆在大一的时候就处了个男朋友,是她老乡,机械系的,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身材块头跟你有一拼。客观的讲,那两个站一块儿,确实金童玉女比较养眼。我进校的时候,我老婆小云接新生。她对着我笑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庞西长得不丑,我得把她泡到手。我追她,她一直不同意,跟她那个老乡在一块儿,看的我心里窝火。其实本来我也没把握,因为小云对我家的权势和财产什么的完全不为所动,我跟她说帮她留在A市找个铁饭碗她也坚决的拒绝了。其实你说的对,我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大学四年,我一边追小云,一边背着她也玩了不少女人,那些都特好勾上手,买条铂金项链啦或是出去吃顿好的送几张购物卡,喏,前面那个金丝丽原来有我的长包房。腻了就分手,花点钱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小云大四的时候,有一天她主动来找我。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虽然男人老觉得吃不到嘴的最可贵,可是周围的花花草草那么多,也不差她一朵不是?你别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瞅我,咱俩心知肚明,我不多说,省的你再把我胳膊掰折了。言归正传,小云来找我,一句话就把我心思勾活了。她说,闻强你不是要我做你女朋友吗?我有个条件,你答应的话,我就跟你谈。”   谢咏臻不接话,就那么沉默的抽着烟。   闻强笑笑,接着讲:“她爸得了尿毒症,要换肾。后面就没什么可讲的了,说我卑鄙也好,其实我又不是有心算计,只能说老天爷站在我这边。结婚后我对她心思慢慢就淡了,又开始出去花天酒地。小云是个好女人,我知道她不爱我,可是她既然嫁给我,就一直很持家的恪守着本分。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外面鬼混?只是她从来不说也不问,我就猜想她是无所谓。有时候玩的狠了,回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我想反正她也不在乎,我也没必要进家门之前擦嘴做的那么刻意。后来有一次,她帮我洗衣服,我憋不住尿进去小便,看到她一边洗我衬衫领子上的口红印一边在哭……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挺混账的……这次我大伯出事儿,一开始我想着完了,她肯定得趁机提出离婚什么的。结果完全没有,该上班上班,该做饭做饭,就像是什么都没改变一样。”   谢咏臻有点动容,沉默了好一会儿,连挑起话头的初衷都忘了。   “你家的事儿我不跟着瞎掺和,我就说我自己。”闻强混账归混账,可是脑筋够用:“男人嘛,春风得意的时候最容易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谁真的对自己好谁又是扒上来蹭便宜的。经过这件事,别的不说,我就想着,我得对我老婆好。她离开爸妈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一个不咋地的混账男人过日子。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份所谓的好工作和几十万的金钱,就买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谢老板你开饭店,你来算算这笔账,摊到每一天,谁更亏?我要是再对她三心二意的,那不是禽兽不如?”   谢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带了点温情的小动作。   不远的路灯下,有四五个男男女女正说笑着走过来,看方向是奔着战友川菜馆来的。   会是陈瑶口中提到的小宋吗?哪个是呢?   谢咏臻漫无边际的想着。   有什么可问的呢,他谢咏臻过去也有滚床单的女人,陈瑶有个前男友再正常不过。哪怕她的第一次是给了小宋。   谢咏臻自己都没觉察,或者说潜意识里他没有去试图剖析自己的内心。   过去他一直无所谓陈瑶的一切,可是他现在上了心。   不知不觉中,时间改变了很多。将两股原本各自为政的溪水融成了一道大河,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天气慢慢热了,阴冷潮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自打结了婚,徐岩有意无意的走动来往也少了。谢咏臻有时候就会想,到底徐岩是躲他呢,还是躲陈瑶呢?   曾经那么铁的兄弟,说句不夸张的话,连内裤都能换着穿的哥们儿,如今却因为女人慢慢疏远了关系。想起来……还真有点难受。   由此及彼,谢咏臻更怕他和袁杨的关系出现裂痕。   其实按照他谢咏臻的混蛋逻辑,当初在七四二六第一次见到郭颖而心动,如果她心仪的那个男人不是袁杨,如果不是郭颖已经认定了对方,他怕是会光明磊落的出手参与竞争吧。   呵,心有所属这种事儿,还真是无药可解。   话说回来,他不是圣贤,可是也不至于卑劣成无耻小人。   跟陈瑶结婚大半年,那点曾经的心思真的一点点淡了。就算偶尔想起,郭颖更像是活在他记忆里的一抹亮色,只要回头的时候能看到,好像也就足够了。   那不是烟火里能牵住手甚至不甘心就去抢的女人,可是想要格式化彻底去除却也不易。   有时候上天安排我们爱上一个人,其实只是为了看着她好好的,幸福的过下去,哪怕这幸福不是自己给的。   有时候,单纯的守护也是一种纯粹的幸福,它跟欲望及占有无关。   谢咏臻自认不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只是时间能够成就一切。   那些不可与人说的心思在肚子里滚上两滚,谢咏臻就不无自嘲的想,自己这境界也快赶上情圣了,堪称与时俱进的典范代表……   转过头来看看陈瑶。这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人,那种结婚时候无可无不可的念头竟也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味儿。   那些生活里多容纳一个人的习惯一点点养成,慢慢变成固若金汤的一部分。   陈瑶是真心疼他。   每天下班不管多迟,刮风下雨都不耽误的骑着电动车赶到店里帮忙。   谢咏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能一点感动都没有?   时间冲淡了他对郭颖的惦记,时间也加固了他对陈瑶的依恋,只是这样的距离太近,近到当事人都懵懂无知毫无觉察的地步,才会任由误会和猜疑滋生,最终压倒了坚持的力量。   ……………………………………………………   店里进了一批东北响水大米,绝对一等一的好东西。   还是大伟当兵时候一个班的战友,黑龙江的,退伍后回了老家种地,在淘宝上开了个小店,经营一些地方土特产什么的。   也不完全算是经济支援,毕竟饭店每天都要消耗食材。是以谢咏臻一听大伟提到,二话不说的下了单,以所谓战友内部价买进了几百斤的大米。   一开始没太大的期望,反正价格跟本地的大米差不多,亏不到哪儿去。   谁知道大米到了手,第一锅煮熟,香味就飘满了厨房,甚至压下了谢咏臻最爱的麻辣气息,独占鳌头。   吃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还有人提出能不能称几斤米带回家吃。   谢咏臻自是笑着拒绝了,不过倒是被启发了一点小心思。   当兵的大多出身农村,脱了那身皮回去务农的也大有人在。   大家天南地北的,各种食材都有,绿色健康又有价格保证,他回头把小饭店导上正轨就可以琢磨琢磨在边上开个粮油食材店,什么东北的大米新疆的梨天津卫的萝卜浙江的笋四川的朝天椒……   跟大伟一说,大伟比他还兴奋,连连点头说可行。   于是这件可期待的未来也就压上了心头,成了大有奔头的光明前途。   话说回来,响水大米反响这么好,谢咏臻合计一下,就决定给几个朋友各送一袋,尝尝鲜也顺便走动走动。   方钢家的孤儿寡母自是不在话下,还有郭颖那边和徐岩家里。送点吃的喝的不是主要目的,感情是交流出来的。   一袋大米五十斤不值什么钱,只是谢咏臻独独忘了一个人,让陈瑶一直隐忍的内心滑到了崩溃的边缘。   陈瑶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四个女孩。陈瑶,李明明,陶丽,郭颖。   毕业后陶丽为了爱情,千里迢迢回了老家东林,剩下三个女孩留在了A市,彼此情同亲姐妹的保持着联络。   要说谢咏臻一个男人家,想不到陈瑶的姐妹淘李明明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奈何这其中偏生又横亘着郭颖这块心病。   大米有郭颖的,没李明明的。陈瑶嘴巴上不提,心里的不舒服越积越大,到最后几乎堵住了呼吸,喘气都不畅的地步。   猜忌是魔鬼,而魔鬼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智。   送大米那天下午,闻强开了车来帮忙。   两个男人先去了郭颖父母家,然后又去了徐岩家。   徐岩这天恰巧轮休,见着谢咏臻极其高兴,兴高采烈的说晚上一块儿吃饭唱歌,他请客。   闻强脸皮无敌厚,眼见有好事更是不肯走,磨磨唧唧的非要跟着一块儿去。   谢咏臻临时就把饭店甩给了大伟和陈瑶,难得一次的跟徐岩跑去喝酒。当然,自动跟着的闻强被他忽略了,权当那是一团能看到影子的实质而已。   去KTV唱歌的时候,三个男人已经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坐在灯光迷离的包厢里,面前的茶几上满满的摆着黑压压的啤酒和小吃。   当那首最近街头巷尾都在放的熟悉旋律响起来,谢咏臻几乎是立即的,放下了酒瓶拉起徐岩:“来,咱哥俩儿一块儿唱首歌。”   闻强很郁闷的嘟囔:“这是我点的……”   “在你辉煌的时刻   让我为你唱首歌   我的好兄弟   心里有苦你对我说   前方大路一起走   哪怕是河也一起过   苦点累点又能算什么……”   闻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两个勾肩搭背站在一块儿唱歌的男人,慢慢心底起了一种类似于羡慕的情绪。   他没当过兵,他也不理解他们战友之间的情谊。   可是就这么看着,就连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都能瞧得出,这两个人才是那种真正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朋友兄弟。不管得意也好落难也罢,他们为了对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是他闻强求而不得的真正情谊,金不换。   “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   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朋友的情谊呀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   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   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谢咏臻顺手关了照明的顶灯。   旋转的彩色灯片划过,闻强眼尖的看到,那个傲骨铮铮的硬汉眼里有着疑似泪光的星点闪耀,润的他细长的眼睛如同子夜的星子,熠熠生辉分外动容。   陈瑶的电话是闻强接的。   彼时那两个男人互相摽着喝酒,面前一排空酒瓶,大有不把对方喝倒不算罢休的意思。   徐岩拿着酒瓶跟谢咏臻碰了下,大着舌头醉醺醺的:“谢痞子你给我好好过日子,听明白没?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袁连座和嫂子好好的,你和陈瑶也好好的……”   酒液顺着嘴角滑下,谢咏臻洒脱的伸手抹了一把,眯起的眼睛带着徐岩再熟悉不过的不羁:“徐小坏,老子拿你当兄弟,亲兄弟,可以换命的亲兄弟……你如今因为陈瑶,连我家的门都不进了?”   “你他妈的胡咧咧什么呢?”徐岩举手作势削他:“我徐岩是那种人吗?谢痞子,你现在成家了,不是无牵无挂的单身汉了,我哪能见天的……扯着你胡吃海喝的?陈瑶是个好女人,别辜负她。不然,”酒意上涌,是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的胡说八道:“不然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我抽死你……”   “怎么着?”谢咏臻一拳捶到他肩上,没轻没重的:“你还想把我老婆抢走不成?”   “你不珍惜,我就不保证。”徐岩已成强弩之末,这会儿硬睁着眼皮不肯倒,无非是男人大过天的面子自尊作祟,不想在铁哥们面前示弱。   “你敢试试?我削死你个小王八犊子。”谢咏臻也没往心里去,哈哈笑着:“来,喝酒!手下败将跟我装,撂倒你一个来一个来的。”   包间的门恰在此刻被推开,陈瑶一进门,差点被扑面的烟雾熏个大跟头:“咳咳,这是抽了多少烟?包厢不是有烟雾报警的吗?”   徐岩都喝成那样了,听到陈瑶动静还试图歪歪倒倒的站起来打招呼,被谢咏臻一伸手摁住了:“自家嫂子,用不着那么生分。”   徐岩反应明显迟钝了,过了两分钟才想明白:“谢痞子你比我小……”   “来,喝酒。”谢咏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酒瓶一端继续死磕:“今天不醉不归。”   陈瑶被冷落也不难堪,倒是出去领路的闻强罕有的带了点局促,一叠声的:“嫂子你坐,喝饮料,想吃啥我去买?”   陈瑶笑笑的摆摆手:“你们玩,别管我,我自己点歌好了。”   “不行了,再喝我就死了。”徐岩压住谢咏臻的手,摇摇晃晃的:“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谢咏臻看了他半晌,哈哈一笑挣开了手:“中!按你说的,中场休息。”   精神懈怠下来,徐岩很快撑不住,斜歪着身体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咏臻今天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转头去找闻强继续斗酒:“过来,臭小子,喝酒吗?”   陈瑶走过来抢他酒瓶:“行了,这都喝的打晃了,多少够啊?别喝了。”   “没事。你唱歌去。”喝成那样,谢老三的酒瓶依然攥的死紧,眯着眼睛冲闻强挑衅:“你不是老不服吗?今天你把我撂倒,我认你是我兄弟。”   闻强本身也喝了不少酒,哪能受得了这种激将?当时一拍桌子二话不说的用牙齿咬开瓶啤酒撞过来:“今天喝不倒你,我以后大头朝下走路!”   陈瑶脸色有点发白,只是喝多了的人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些,兀自坐在一块儿只管喝的痛快。   房间里很闷,闷的陈瑶深呼吸了好几口,依然觉得不舒服。   左手伸到随身的拎包里,碰着那张下午刚刚拿到手的化验单。   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慢慢抽-出了左手,空的。   没人唱歌,可是闻强那小子把KTV最流行的曲子从头到尾点了个遍,包间里一首接一首,伴奏的音乐不知疲倦的响着。   一个睡着,两个喝的忘乎所以。陈瑶拿起麦克风,看着屏幕认真的唱。   “等你爱我   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等你爱我   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   或许是我要的太多   是否每个人都会像我   害怕相见的人已走了   也许从未曾出现过   怎样去接受才是解脱……”   唱到后面,温润的女声含了隐隐的哽咽,是心生感触引起的共鸣。   身后隔着几步开外的两个男人,头碰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很投机的样子。   陈瑶看了一眼,是意料中的结果。   音乐渐渐淡去,她把话筒轻轻放在桌子上,一直无法下定的决心终于压上了最后一块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宿醉的头很疼,可是比宿醉更让谢咏臻惊愕讶然的是陈瑶冷静的要求。   她的表情很淡漠,看过去不是冲动下赌气的结果。可是……为什么?   开口的嗓子很哑,是酒精和嘶吼造成的不良后果:“别闹了,我这会儿头疼死了,你让我再睡会儿……帮我给大伟打个电话,说我十一点半过去,让他先顶着。”   “我不跟你闹。”陈瑶的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我想的很清楚。甚至昨晚在你打呼噜的时候,我又完整的想了一遍。谢咏臻,我们离婚吧。”   “我不就是昨晚喝多了点吗?至于吗?”谢咏臻完全摸不着她的思路,伸手摸过一件短袖T恤胡乱的套上:“陈瑶你发什么神经?离婚这种话也能随便说的?”   “就是因为认真,我才慎重的考虑了将近一个月才做的决定。”陈瑶的笑容有点牵强:“我决定放手了。谢咏臻,过去我把自己看的太高,以为坚持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年的时间,也算我给自己不后悔的努力过……”   “你胡说八道什么?!”心慌来的格外强烈,谢咏臻强压下头疼,抬脚下了地站起身:“这都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陈瑶你说不是胡闹,好歹给个理由吧?”   “我累了。”女人的声音含了水汽,仿佛再饱满一点点就能凝成实质坠下来:“真的太累了,不想坚持了。”   “这算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谢咏臻只觉得太阳穴跟被锥子扎的似的疼,愤怒且无奈:“你累了就歇歇,店里的事儿我跟大伟忙,不用你跑。”   陈瑶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连擦都不擦:“谢咏臻,我从来不轻易放弃什么,同理我也不心血来潮不折腾胡闹。就像我当初下了决心要嫁给你,我不管你心里有人还是根本看不到我,我想给自己个机会去试试,不试又怎么知道一定没结果?虽然现实挺残忍……谢咏臻,我承认你是个好人,你对哥们儿讲义气,对朋友两肋插刀,对战友及家属二话不说万死不辞……散了吧,我放你自由。”   “你还为郭颖那点没影的事儿生气?”谢咏臻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瑶我真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为了店里的事儿忙的晕头转向,撒泡尿的功夫都得掐着点,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混蛋心思去琢磨别的?郭颖那是你老妹,是我嫂子,就这样而已,我谢咏臻再怎么——”   “不是。”陈瑶截口打断他的话:“我都做了决定,再例数罪状也没意思。我是个女人,也希望有人捧在手心的宠着爱着。咱俩结婚近一年……坦率说,我连一天脚踏实地的安全感都没有过。甚至一觉醒过来,我看着你躺在身边,大脑要紧绷好一会儿才能放松下来,哦,这是我男人……”   谢咏臻不想来着,可是被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逼着,语气情不自禁就带了恶劣之意:“我发现你说话我完全听不懂。陈瑶你不觉得你太作了吗?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跟往常没什么二样。往常能过为什么现在就过不下去了?你怎么说爆发就爆发,点了炮捻的炸药桶啊?”   “你知道什么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吗?”陈瑶吸吸鼻子,不躲不闪的看着他:“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提,换种说法,谢咏臻我问你,你爱我吗?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吗?”   高瘦的男人哑了,削薄的嘴唇动了动,不自然的抿起:“净扯那些没用的干啥?咱俩都结婚了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谢咏臻,”陈瑶想笑来着,红着眼圈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意:“我不是损你啊。别看你聪明的要命,情商这块儿也就学龄前幼稚园水平,只低不高。女人最看重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心甘情愿的操持这个家,你根本就不懂。”   额头的青筋暴起,谢咏臻想豁出去说那三个字的。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上嘴唇下嘴唇碰一下就完了嘛。他怎么就会不懂?   只是运气运了半天,他发觉那么轻飘飘的我爱你三个字还真难说出口,不是一般二般的噎人。   泄气的到床头去摸香烟,抽了一根夹在指间:“哪有人过日子天天把那些肉麻的话都挂在嘴边的?再说了,说的哪有做的实在?”   “好啊,那你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让我能感受到你是在乎我的,是在乎我们这个小家庭的?”陈瑶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尤其是对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忍气吞声咽下所有的委屈仿佛成了一种习惯和常态:“在聂庆北那儿上班都不告诉我,怕我乱想?打算盘个饭店,决定了才说,怕我操心?还是不管出什么大事小事,你的战友你的哥们儿嫂子都排在我的前面,排在我们家的前面。是自家人才会有的顺序?大气磊落不嫉妒,前男友这种生物对你而言,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谢咏臻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居家过日子,根本就是建立在那些一点一滴琐碎事情里的,我不是翻旧账,只是那些都是你心底的折射,折射出来的结果就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不在乎,你无所谓……”   谢咏臻瞠目结舌,香烟在手指间捏的变了形,完全接不上话。   他想说,他想的就是陈瑶说的那个意思,他不想她多想不想她操心,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顶在前面去忙活就行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濡湿了大半的脸颊:“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想让你能看到我。我就想啊,人的习惯改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总要给你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去接纳才好……谢咏臻,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我陈瑶很少后悔,可是现在回头去看,我得承认你最初说得对,我该找个爱我的去结婚,那样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这么辛苦。”   谢咏臻心里一紧,猜疑的话脱口而出:“你想回头去找徐岩?”   陈瑶嘴唇哆嗦着,忍了又忍:“对!你说的对!如果徐岩不嫌弃我,我就去找他!他有房有车,还有靠谱的好工作,关键心里还有我。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吧。”   谢咏臻颓了。   本来他铁了心的,不管陈瑶说什么,他就是不同意离婚的。   可是眼下竟然扯出了徐岩——   心里钝钝的疼,像是一把生锈的老锯子不紧不慢的割着,疼痛被人为延长,偏生无法遏制。   “你不珍惜,我就不保证。”徐岩的话那么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怒气上头的冲动一点点褪下,茫然和少有的自惭形秽露了头。   是啊,跟徐岩比,他谢咏臻哪儿有丁点强压一头的地方?   无论是经济状况还是工作,亦或者是对陈瑶认真的心思……   嘴里发苦,津液干涸,连吞咽都变得分外困难。   谢咏臻笑了笑,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扯动:“陈瑶,对不起,我没想跟你吵架。过去有些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全,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徐岩,可是……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饭店那边以后会慢慢变好,等我多攒点钱,咱们再换大房子,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提出来——”   陈瑶摇着头,攥在手心的纸巾已经湿透:“犯不着这么委屈自己说话,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咏臻吗?再说,乞求施舍来的感情,我不稀罕。你和徐岩的差距,不在好工作也不在大房子……谢咏臻,如果你还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咱们好聚好散吧。”   空气几乎冻起来,在这样一个初夏的上午。   明明窗外的阳光明媚到过分,屋子里的两个人却都察觉不到丁点的暖意。   眼泪收干,是利落到不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   陈瑶踢了下脚边的行李箱:“房产证写的你的名字,这里归你,我不要。剩下的余款在存折里,存折我放在橱柜第二个抽屉里,包括水电煤气电话卡,都在里面。当初结婚的时候,除了十五万,我什么都没带进这个家门,眼下要分,我也不会多拿一分一毫。衣物和我的物件都在这个箱子里,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打开给你看看。谢咏臻,去洗把脸,我去做饭。吃过这顿饭,咱们去民政局。”   谢咏臻拼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耍无赖的冲动。   他想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住那个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把人留下,至于她说的那些问题,留待日后一点点解决。   他想蛮横不讲理的全盘否定她的话——   去他妈的房子存折,去他妈的散伙饭,去他妈的民政局……   可是他能耽误一个女人时光不多的青春和幸福吗?他能保证给她想要的一切吗?他能赌上他兄弟的所有来博得自己的一个不确定吗?   心里憋闷的要爆炸,谢咏臻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虚伪过,居然还笑的出来。   曾经方钢回来跟老婆离婚说的那句话就那么突兀的蹦出脑海——   心不在,留着人有啥用?   足足一分钟的沉默,谢咏臻抹了把脸,低着头不看陈瑶。   “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就依你的意思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聂庆北进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半打烊的时间了。   店里空落落的,只开了一盏昏黄的顶灯。   落地扇不知疲倦的转着,带起温热的风,呼吸间更添烦躁。   谢咏臻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儿,头都不回。挺拔劲瘦的背影带着点点的落寂:“我都说了不用你陪,真的,大伟,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走。保证关好门窗不误事。”   “这是借酒浇愁?”聂庆北走过去,伸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跟浙江一个厂子合作一个大项目,这两个月忙死我了……”   “忙你的去,我又没求着你来。”谢咏臻语气恶劣,不耐烦的挥挥手:“指望你发财,我这店老早倒闭了。”   聂庆北轻笑,顾自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杯啤酒:“也就我涵养好,不跟你一般见识。来,好久没见,咱哥俩喝一杯。”   “谁跟你哥俩?”谢咏臻很冲的调调,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玻璃杯,并不迎上去:“我这忙活一整天,坐下来吃点东西都不得安生。大伟给你打电话的?”   “谢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聂庆北也不恼,仰头干了杯中酒,长舒口气:“开门做生意,还要谁给我打电话干嘛?我也一直忙到现在没吃饭,过来分你一半口粮,用得着这么小气吧啦的吗?”   “你是文化人,净整那些弯弯绕的东西,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说白了,你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谢咏臻给自己倒上酒,清瘦的脸上也不见什么颓废,只是幽深的眸子看过去更加的探不到底了,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聂庆北认真的表情:“你觉得你有笑话给我看吗,谢咏臻?”   谢老三顿了顿,有力的手指握着杯子停在半空:“让你失望了,还真没有。”   “那不就结了。”聂庆北挑挑眉,文质彬彬的脸上不见调笑:“我就是来喝酒吃饭的,填饱了肚子我就回去睡觉,就这么简单。”   “行,聂老板你随意,别让我听着那些酸不拉几的废话。”聂庆北装糊涂,谢老板一句话封死他的后路:“吃饭就吃饭,喝酒我也欢迎,让我听着你口不对心的啰嗦,别怪我薅着衣领子给你扔出去。”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聂庆北哼笑着摇头:“来吃个饭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干一杯,祝谢老板的生意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闷不做声的喝了几杯酒,聂庆北正色的看着对面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谢咏臻我是个商人,有点建议我想跟你说说。”   “你说。”谢咏臻无可无不可的吃颗盐水花生。   “你盘下的这个店面太小,做小吃不划算,开饭店又不够格,所以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僵着,生意老是上不去。”清隽的男人卷了卷衬衫袖子,神情诚挚:“眼下开了半年了,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不是杵你伤口啊谢咏臻,饭店开张这么久你赚着钱了吗?”   凑到嘴边的啤酒突然喝不下去了,谢咏臻想了想,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前后贴了好几万。你提到这个,聂老板我倒是想请你帮个忙。大伟不能老是这么跟我摽着,我知道他心眼实,不好意思抛下我一个人,可是他这么跟我耗着,我心里更不安生。你要是真心想帮我,你就想个办法把他弄回你那儿去上班。真的,我心里有数我在干什么,大伟犯不着——”   聂庆北哼笑一声,难得抢人话头:“看不出你这么四六不着的人,也会有不安的时候。我跟你说,这个忙我不帮,除非大伟他自己下了决心。我说过,你们两个不管谁回去我都敞开大门欢迎,可是这不包括强人所难。谢咏臻,你那股子不服输不低头的脾气哪儿去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大伟跟着你吃苦受累的图计个什么?你说不想拖累他,潇洒的率先打退堂鼓把他扔回去就结了?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结果?我要是你,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豁出去了,我也得把饭店折腾的像模像样,让我兄弟不后悔最初跟着我单干的决定。”   “你用不着这么激将老子。”谢咏臻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叼了根香烟点上,啪的一声把烟盒准确的扔到聂庆北面前:“他妈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努力过?老子都要豁出去卖-屁-股了。”   “所以我要说的症结就在这儿。”话题转到他擅长的领域,聂庆北的脸上散发出迷人的光华:“大伟跟我说过,你们研究菜式也好,你谢老板抛下脸面出门营销也罢,生意始终上不去。谢咏臻,你得扩大店面。”   “这么麻雀大点的道场我都弄不好,还扩大店面,你这是什么损招儿?成心让我死的再快点?”谢老三不解的扬眉,怀疑的看着他。   “我刚才跟你说了。”聂老板耐心的解释:“你这么大的铺面最尴尬,想做做不上去,就是赚辛苦钱也没法持平。我不是给你挖坑,真的。你要是信我,你就把边上的店也盘下来,两边打通了做。其他的经营思路尽管按照你的套路来,三个月不见效全算我的。”   谢咏臻是个聪明人,话不用说透,一点他就通。   是以聂庆北虽然没说的那么直白,可是对方的建议在脑海里滚了两圈,倒是让他若有所悟的起了心思。   “如果你担心房租的问题,我来入股。”聂庆北误会了他的犹豫,举杯跟他碰了碰:“无利不起早,你该明白,就算我认你谢咏臻是朋友,可是白烧钱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不是有把握,你的面子也不值得我投钱打水漂。”   “还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嘴脸。”谢咏臻想明白了,扯着嘴角笑:“行,聂老板你准备好钱,我来琢磨琢磨这件事儿,回头给你电话。真要是因为你这个建议赚钱了,我谢咏臻得感谢你八辈祖宗。”   聂庆北松口气:“这么通透一个人,你说你情商怎么就那么低。”   谢咏臻假装听不懂,深吸了口香烟。   缭绕的青灰色烟雾挡住他的表情,很快又被电风扇吹散。   聂庆北知道自己说深了也不好,敏感的私人感情点到即止:“来,喝酒。谢老板,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可以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我也是战友川菜馆的股东之一了?”   “考察结果还没定,你别嘚瑟太早,小心乐极生悲。”谢老板泼他冷水:“现在银行贷款方便的很,何况老子还有家底没掏光呢。”   聂庆北配合的做出愁苦的表情,一声长叹:“这年头,想投资点生意赚点辛苦钱还真是难啊。”   跟聂庆北喝酒一直喝到将近十二点。酒倒是没喝太过,聊了不少生意上的事儿,到后来完全激活了谢咏臻一直沉睡的聪明头脑。   连聂老板这样的生意人都感叹,饭店要是再不盈利,白瞎谢老板这么个人才了。   回家的一路上,谢咏臻的脑子里一直盘算着扩大经营的事儿,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早就没发现症结所在。要不也不至于苦苦撑了这么久,还不死不活的拖着……   专注的大脑排除了所有的杂念,专心致志。   拿钥匙打开房门的瞬间,完全是无意识的惯性,谢咏臻张嘴就喊:“陈瑶,我回来了。”   被酒精和事业可为的兴奋支配的大脑一点点冷却下来,谢咏臻愣在门口好几秒,这才背手带上房门,揉了揉脸。   是了,他太得意忘形了。他忘记了,这个屋子已经没有女主人在了。   那一霎那的感觉百味杂陈,是比转业时候还窝心的念头。潮水样的,深入骨髓。   冲澡,上床,无比安静的房间内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   每分钟六十七下的心跳。   陈瑶离开有多久了?二十天?一个月?   谢咏臻伸手关了台灯,没拉窗帘的窗口泄进来清透的月光。   他的视力极好,几乎连电视机罩子上落的灰尘都能看清。   “你说说你这个人该有多懒,我要是不在家,酱油瓶子倒了你都不带扶的吧。”陈瑶带着嗔怪的唠叨蓦地响起,真切的就像是近在咫尺。   谢咏臻手指哆嗦了几下,心悸的几乎忍不住扭头去看。强大的意志力起了作用,很快随着他握紧的拳头将幻觉排出脑海。   离婚那天的一幕幕跟着交替出现。   红本本换成绿本本原来那么快,不过分分钟的功夫,夫妻两个转眼就可以变成再无瓜葛的路人。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那个女人素净的一张小脸客气的笑着,伸出右手做出告别的姿势。那帧画面仿佛一棒子打回他记忆里陈瑶的原形,冷静客观识大体——   原来他并不想要这种冷静客观识大体的女人一块儿过日子,原来她那被他瞧不上的小心眼瞎胡闹也还是挺可爱挺真实的……   他们之间,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徐小坏,别想了。婚姻不管是围城还是大泥沼,老子既然决定舍生取义的跳下去,就没打算活着爬出来。你死心吧。”   恍惚间,他靠在墙上抽着烟跟徐岩话别的样子又冒了头。   是呵,他为陈瑶做过什么?除了会说点虚浮的蠢话,他为他们的婚姻做过什么?   别瞎琢磨了。心底有个小人伸脚踹他。   眼下那个女人也不是你能惦记的了,说不定她已经跟徐岩好上了,日后不管尴尬不尴尬,除非他跟徐岩绝交,不然这辈子山水都有重逢的时刻。   谢咏臻苦笑,狭长的眼睛了无睡意的睁着,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谢痞子你比我小……”徐小坏醉醺醺的表情栩栩如生。   陈瑶,你觉得我以后见面叫你声嫂子,你会觉得好过吗?   心里刀绞似的难受,头回觉得自己贱格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如今她义无反顾的离开,却让自己空落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谢咏臻翻个身,将口鼻连着眼睛一块儿埋到枕头里,看不见也听不见,呼吸也屏住,试着驱除脑海里那抹娇柔的身影。   A市真大啊,若是存了心不再联系,竟是怎么都无法再见一面。   想他谢咏臻也有幼稚到被自我唾弃的可笑举止。   曾经借着进货的由头,舍近求远的绕去科巷菜场——   那个菜场边上就是陈瑶公司所在地。   没有碰到。   大中午的太阳照得人要中暑,写字楼下的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唯独没有他想假装无意中偶遇的那一个。   他连徐岩都不敢联系了。他怕打扰他们,更怕现实摧毁自己那颗自以为满不在乎的老心。   他可以让全世界都看出他的不在乎,可是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在乎,在乎陈瑶的离开,在乎那个对他知冷知热有时候唠叨有时候故作坚强有时候心眼比针鼻子还小的女人。   “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吗?”黑暗中,她泪眼朦胧的表情依然挥之不去。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谢咏臻仿佛听到自己辩解,窒息的感觉刺激的大脑试图防抗镇压。   我说不出来那三个字并不代表什么,那只是一个男人狗屁不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什么意义都没有。   如今我想通了,撕掉那些无谓的遮掩大声说出来,可是陈瑶,你还要听吗?   谢咏臻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生理憋到了极限,眼角沁出了星点的湿意。   我爱你,陈瑶。你听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  MD!恨死了,破电脑搞死都搞不好,电脑白痴彻底被打败......   ☆、第 31 章   郭颖的登门兴师问罪本就在意料之中。   看到那个挺着大肚子表情不善进门的女人,谢咏臻连忙掐了烟头,转去推大窗户换气:“嫂子你怎么来了?肚子这么大,我侄子快生了吧。”   “谁跟你说是侄子?重男轻女。”郭颖呛声顶他。   谢咏臻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的:“女孩好,女孩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大伟,冲壶好茶出来,嫂子来了。”   大伟闻声出来,憨憨的笑:“嫂子来了。中午在这儿吃,帮我提提意见。”   郭颖怀孕不能喝茶,大伟倒了两杯热水,转身又回了厨房。   郭颖也不兜圈子,直统统的说明来意:“你和大姐怎么了?”   千头万绪一窝蜂的堵在喉咙口,谢咏臻也不全是装傻:“我要是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嫂子你肯定以为我是在忽悠你是吧?”   “那你就说实话。”郭颖白皙的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大姐那么在乎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谢咏臻想着,即使他不曾做过什么让陈瑶发火的事情,好像他也没做过什么让人暖心的事儿。一个词就能概括他的行为导向——冷漠:“你看我这小饭店忙的脚不沾地,就是有那贼心也没时间啊。”   郭颖板着脸,冷不防来了一句:“还是你心里有别人?为了那个女人才走到离婚这一步?”   谢咏臻这回是结结实实给吓着了,屁股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栽到地上,出口的动静都变了:“谁说的?胡扯!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做那种对不起老婆的事儿吗?”   “陈瑶跟我说过。”郭颖叹口气,也不瞒他:“她说你心里有人,所以看不见她,是这样吗谢咏臻?”   “不是,没有的事儿。”谢咏臻心里悄悄松口气,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真没有。”   郭颖盯着他,表情很失望:“得了,我不问了,你们两口子根本也没拿我当朋友。天大的事儿都藏着掖着……行了你忙吧,我回去了。”   “别介啊,嫂子。”谢咏臻情急之下站起来拦她,只是那巍峨壮观的肚子让他很是小心翼翼:“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不是敷衍你或是不说。陈瑶那是捕风捉影,压根连丁点苗头都没有的事儿。嫂子你认识我早,你该知道,我在七四二六是清白的,要是喜欢哪个姑娘依照我谢咏臻的性子会暗恋吗?那不是损人吗?我肯定咬死了不松口,不答应我就磨死她,怎么会做暗恋这么丢人的事?”   他这样说也不全是说谎或敷衍,只是郭颖想不通这里还有着事关自己的弯弯绕,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我没生你气,我气我自己。你该知道,我和袁杨都拿你当亲弟弟样的,这样的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那就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谢咏臻自嘲的笑笑:“不管什么原因,归根结底都是我对不起陈瑶,是我让她没有安全感失去信心。我希望,”男人从裤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闻了闻夹在耳朵上:“她离开我以后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认真的。”   ……………………………………………………   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谢老板的川菜馆停业一个月,张罗着扩大经营的事儿,豁出去的砸上了全部的身家。   闲暇蹲着抽烟的时候,谢咏臻就看着雪白敞亮的大厅暗想。   老子这次是破釜沉舟赔上所有了,前面已经对不起陈瑶了,这回更不能辜负好哥们儿的信任,一定要认真的好好干,混个人样出来。   不管是闷头捧人场的大伟,还是说着不为他面子却表里不一砸钱投资的聂老板,他谢咏臻要是不把饭店经营好了,真成了为人不齿扶不起的阿斗了。   有事情忙着,时间过的就飞快。连带着脑子里也没工夫去寻思那些令人惆怅唏嘘的过往。   战友川菜馆重新开业的前一天,谢咏臻自我斗争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拨出徐岩的号码。   本来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可是他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那点骨气还真是不值一哂,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作祟,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刺眼刺心的一幕。   若是徐岩和陈瑶相携而来——   “老谢,过来帮我搭把手。”大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彻底掐死了谢咏臻那点绮思。   “来了。”谢咏臻粗着嗓子吼回去,顺手把手机揣到了裤袋里。   晚上的重新开业极其热闹,闻强那小子不知道在哪儿找来一群活闹鬼,看过去愣头青的让人担忧,却是规规矩矩的吃饭喝酒,偶见咋咋呼呼的斗酒也都是很快被闻强一嗓子压下,爽快的买单连零头都不要。   是以忙的晕头转向的谢老板压根就没听到手机响,等到将近半夜打烊,这才看到徐岩的未接来电。   看着将近后半夜一点的时间,谢咏臻也不好意思拨回去,尤其心底还有着那些阴暗小人的念头——   不知道陈瑶此时此刻是不是就睡在他身边。   真是疯了!   谢老板长吐口气,用力的胡噜了把头发,试图驱散上头的酒意。   明天打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徐岩打了电话过来,怎么他也不能不回。   夫妻散了兄弟情谊还在。   只是谢老板没想到,等到第二天起床又紧跟着去店里忙起来,可怜的徐岩彻底被他抛在了脑后。   极其神奇的是,不知道是聂老板金口玉言还是他谢咏臻霉运散尽,重新开张的川菜馆很快有了极好的上座率。即使暂时还达不到翻台的火爆状态,可是晚上几乎全满的顾客盈门还是迅速的让谢老板累成了龟孙子,八张小桌两张大桌四个包间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忙的过来的。   于是招服务员,招洗菜配菜的小工……战友川菜馆在年底前,很快就有了不一般的红火态势,并且还被电视台的一档美食节目相中,带着摄像机来店里做了一期推荐,谢老板极为迅速的体会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痛苦。   虽然零碎的散钱没有粉红的大票子来的痛快。   ……………………………………………………   晚上闻强不知道通过哪路关系,拖着战友川菜馆辖区的派出所张所长来店里吃饭。   谢咏臻心知肚明这是闻强给他铺路呢。   当下也不多说,把一行四个人招呼进了包间,亲自作陪的好好招待了一番。   张所长年龄近四十,很圆滑的老油条性子。   酒没喝上听的时候,面子上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   谢咏臻开店至今,大体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张所长这种男人,眼睛一瞟他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三瓶五粮液下了肚,出门放水的功夫,闻强跟在屁股后头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吃完饭出去找个地方唱唱歌,张所长有把好嗓子,就喜欢唱歌。   等到五个男人按照张所长的指示到了地头,谢咏臻抬头看着霓虹闪烁气派异常的会所招牌,眯着眼睛笑了。   闻强揽着他的肩头,假装调笑实则压低了嗓子的说:“兄弟你别翻脸啊,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今晚算哥们儿我的,你要抢就是不给我面子。”   谢咏臻轻飘飘的一巴掌推开他:“老子没那么假正经,也没那么寒酸。什么叫算你的?你磕碜我呢?”   听到他这么说,闻强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噗通一声落了地,笑嘻嘻的招呼着张所长他们进了门。   这种声色场所谢咏臻还真没来过。可是这是一只很会装的土包子,起码在他不吭声不吭气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胆怯的一定是对方。   酒水的价格离谱到咋舌,只是谢咏臻明白这个钱省不了,这个小家子气也露怯不得。   既然里外里要花到肉疼,不如姿态好看点去做。   还他妈的喜欢唱歌呢,真能胡咧咧。   等到花枝招展的一排姑娘站定包厢正中的时候,谢咏臻是真的心里起了毛边了。   他不假正经,可是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儿——   张所长一张胖脸被酒精熏成了猪肝的颜色,大着舌头跟谢咏臻拍肩膀称兄道弟:“谢老弟你放心,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以后谁敢去你店里找事儿,给老哥打电话!”   谢咏臻拿起酒杯跟张所长碰了碰,冰块撞在杯壁上,清脆悦耳:“有张所长这句话,我谢咏臻先谢了。”   “哎,你这是跟我见外!”张所长佯怒,一双金鱼眼已经控制不住的往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孩身上瞄了,说的话都带着心不在焉:“当我是老哥就别这么说……”   闻强这种场面见多了,当下笑笑的凑过来:“张哥,找个丫头陪你唱歌呗?”   闻强这台阶给的叫一个漂亮,张所长本就喝多了,当下也不再遮掩,举起肥短的手指:“喏,那个穿粉裙子的,我一看就知道她唱歌好听。”   卧槽。谢咏臻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暗自腹诽。你丫哪儿是看出人家唱歌好听?分明是瞧上那身波涛汹涌的好肉了吧。   跟着张所长一块儿来的两个男人也很快点了小姐,闻强随意的指了一个,剩下单独坐着的谢咏臻成了异数。   “谢老弟。”张所长大刺刺的搂着粉裙子打了个酒嗝:“要不我帮你挑一个?”   谢咏臻淡定的笑笑,丝毫不见局促的伸手指向队尾的一个长发女孩:“就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哥,”闻强老脸皮厚的一屁股坐下,凑到谢咏臻耳边:“你啥眼光?选的这个妞既不漂亮又撒不开。还为陈姐守身如玉呢?”   “胡咧咧什么?”谢老三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开他的脸:“离我远点,嘴巴臭死了。”   “好,我臭我臭。”闻强哈哈笑着往边上挪了挪:“你们都离婚好几个月了,哥你现在空窗期,犯得着这么委屈自个的身体吗?”   “我不像你到处开炮。”谢老板淡淡的,不见恼火,语气带了三分的漫不经心:“你放得开尽管玩,别在我眼前办事就行,我怕长针眼。”   跟着张所长来的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姓邱,酒杯一端谢咏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八成是张所长带出来专门挡酒的。   就这么个小子,也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张所长授意,整晚上就盯着谢咏臻死磕。   左一杯右一杯的芝华士跟喝矿泉水似的,面不改色。   喝到最后,谢咏臻不由在心底苦笑,他妈的自己这真是老了,居然被个毛头小伙子压得抬不起头……   昏昏沉沉间,身边坐着那个女孩一声不吭的递过来温热的茶水。   谢咏臻喝了茶水,抬头去看她。   那个女孩给谢咏臻看的有些局促,垂下长长的眼睫,拽了拽只到大腿根的短裙,是不掺假的羞涩和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谢咏臻给姓邱的灌怕了,索性借着跟身边女人的攀谈避开对方的咄咄逼人。   包厢里的音响声音很大,要靠的很近才能听到对方的说话。   女孩靠近他的耳朵,暖暖的呵气带着让人心猿意马的女人香:“哥,我叫小影。”   谢咏臻心里一悸,手上的酒杯泼洒出琥珀的液体。   真他妈见鬼了。   他点这个女孩无法言说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眼睛,长的特别像陈瑶。谁知道居然名字是小影,真是邪了门了……   他没想怎么着,不过是为了随大流,丝毫没有要占便宜的念头。   这会儿酒喝高了,少有的就有了要聊天的欲望。   他和她素不相识,今晚出了会所的门,怕是八辈子不会再碰面,那些憋在肚子里要发酵腐烂的话,说给她听又能怎么样?   他难得的想倾诉,想说他的前妻,想说陈瑶。   他想问问对方,作为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边上猴急的张所长已经起了身,肥胖的身上密不可分的依偎着那个粉裙子,男人不规矩的大手更是肆无忌惮的伸到了对方的短裙之下:“谢老弟,呃……我喝多了……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谢咏臻撑着站起身,还没等说话,闻强又过来插一脚:“张哥你喝多了,让丫头送你回去吧。喏,这是打车钱。”闻强塞过去一沓子钞票,粉裙子心领神会,笑的那叫一个甜。   场子就这么散了,小邱和另外一个男人都没带小姐出场,闻强也挥挥手打发了身边不太高兴的女人。   倒是谢咏臻,犹豫着一时没让小影走。   就这么分把钟的功夫,闻强看在眼里迅速的按照自己的歪路子理解了:“哥,你别憋着自个儿了,我看着都受不了。你说你要是跟陈姐好好过,我闻强再怎么垃圾也不会劝你那啥,现在不是掰了吗?来,小妞,这是给你的,你今晚帮我哥泻泻火,要是做不好,你可别怪我回头来砸你场子。”   说完,不由分说的推着两个人往外走,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谢咏臻:“行了,别跟我装了。男人最了解男人。喏,出门左拐,第一个路口向里一百米,永乐宾馆。又肃静又安全,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张所长罩着的,肯定不会出事儿!”   酒精在胃里胡乱的搅着,谢咏臻强压下想吐的冲动,想要掏钱还给闻强:“老子要找女人不用你给钱,还有张所长的——”   闻强急头白脸的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干啥呀?还当不当我是你兄弟了?你就算要还钱还能等明后天醒了酒再说啊?我真跟你丢不起这人。哎我说你这个傻妞杵着当门神呐?还不扶我哥去休息?!”   出了会所的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总算让谢咏臻缓过了这口气。   身边的女孩怯怯的,半扶着他小步的跟着,绵软的胸口若有若无的蹭着他的胳膊,一触即分。   不听话的谢小二支楞着凭借本能撑起帐篷,只是谢咏臻的大脑却越来越清醒。   他是好几个月没碰女人了,身体的确也想。   可是说也怪了,不管是他的思想还是什么潜移默化的改变,这在过去完全想都不用想直接可以操刀上马的事情,眼下竟是半点绮思都没有。   身体想要,可是他坚决的不给。   咆哮也不行。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是怕脏,就是执拗的觉得这不行。   大脑浑浑噩噩转着念头的功夫,再抬头竟是已经被小影扶到了宾馆的门口。   那个女孩看着他的眼神,混合着羞涩风情还有些许的爱慕。   “小影你听我说。”谢咏臻站住脚,坚决不肯再跨进一步:“我谢咏臻不是那种人,或者说过去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变了……呵,我真他妈的啰嗦不到重点。总之一句话,刚才闻强那小子胡咧咧的话你一句也不用听,拿着钱回家去睡觉,我保证他不会去找你茬儿。明白吗?”   “哥?”那双化了浓妆的漂亮大眼睛眨呀眨的瞅着他,泫然欲泣:“你嫌弃我?”   “没有的事儿!”谢咏臻揉了揉因为酒精而变得麻木的脸颊:“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真的。王八羔子说谎!”   小影扑哧失笑,一双明眸还含着泪意,水汪汪的极其动人:“那就说说话,都随你意。”   谢咏臻挣开她抱过来的手,不无尴尬的讪笑坦白:“恐怕不行……你还是走吧。”进了房间关上门,老子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何况还有蠢蠢欲动随时要造反的谢小二。作为男人,这点上他很不信任自己的定力。   想不到小影这个女孩也出奇的执拗:“不行,钱我都拿了,哥你不能这么赶我走。”   谢咏臻大为头疼,正想着怎么说话的功夫,相隔不远的一家KTV隐隐传出并不真切的歌声。   这是一片娱乐街区,大大小小的KTV酒吧会所连在一块儿,一到夜里就是灯红酒绿的,繁华异常。这样看过去是纸醉金迷的放纵人生。   谢咏臻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高瘦精壮的身体维持着倾听的姿态一动不动。   小影先是疑惑,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变得魂不守舍的:“哥……”   KTV有人出门,随着大门的开合,正好到了高-潮处的歌声倾泻而出。   “等你爱我,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谢咏臻狼狈的别开了脸,心里突起的疼痛来的毫无预兆。   他以为他当时醉了都不记得了。却原来,那些沉睡的,那些被陈瑶在意的,一直在心底,不曾离开。   他欠她的,根本就不是一句对不起。   ……………………………………………………   谢咏臻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不要脸也是最要脸的一件事就是这个了。   只是站在前台听到那个年轻女孩打过电话后面无表情的告诉他,陈瑶很早就辞职离开了。算下时间,正是他们离婚的前后。谢咏臻完全愣怔在了当场:“怎么会?不可能吧。”   说着不信说着不可能,可是心里早于嘴巴,快一步接受了现实。   他想不到她性子这么烈,竟是要生生跟过去完全割裂告别个彻底。连工作都换了。   他昨晚借着酒意打她手机,那个号码已经停机。   一遍遍的拨打,只能听到那个冷冰冰的公式化语音,提醒着他醒悟的有多迟。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更不知道要是见到了陈瑶能说些什么。   当初他都无法挽回,眼下时过境迁,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何况还有他亲如手足的兄弟横亘其中。   他从来想不到,他谢咏臻竟会把自己生生逼到这种上下不得进退维谷的尴尬地步。   如果陈瑶提出离婚那天,他自己能够再混账自私一点,不去想着成全谁而只顾着自己的私念,一把扯住陈瑶宣称自己绝不离婚。   是不是眼下就不会成这幅衰样子?   陈瑶说的对,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情商负数。   女人要什么啊?女人要哄啊。在她口是心非在她哭泣难过的时候,谢咏臻你他妈的搞什么虚伪的格调去成全啊?不怪人家寒心,换位思考,他也觉得谢咏臻那种男人不及格,活该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   掌心握着手机紧到发烫,徐岩的号码被调出,就那么静静的显示在屏幕上,跟他温情脉脉的对视着。   打!豁出去了!男人家家的,磨叽个什么劲儿!   如果陈瑶真跟了徐岩,如果陈瑶真跟了徐岩……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该有的结果出现。   徐岩很快接了手机,还是那种心无芥蒂大大咧咧的语调:“操,谢老板你还记得小的啊?这么些日子不联系,你日子是过滋润了,早把兄弟忘脑袋后去了吧。”   谢咏臻提着的心落了一半,调整了下呼吸走出写字楼:“你徐警官多忙啊,谁敢打扰你?我现在就一平头老百姓,店面在那儿搁着,你不来怪谁?”   徐岩哈哈的笑:“你等着啊,等我这两天轮休去你那儿喝酒。先说好了,可不行仗着自己酒量大像上次那样欺负人,我是喝不过你,灌倒我有成就感吗?”   谢咏臻犹豫了半晌,竟是难以启齿的不知道该怎么问出那句话。   徐小坏你跟陈瑶好上了?不行,太粗鄙了,而且听声音分析,徐岩好像并不知情……   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不想因为女人的原因毁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而故作轻松呢?   迟迟听不到下文,徐岩加大了音量:“哎你寻思什么呢?谢痞子我可跟你说,不行叫外援的,什么闻强之流的,统统不行带,就咱哥俩喝。”   谢咏臻听到自己虚伪到要死的笑声,哪怕电话那头是他可以过命的兄弟:“没问题,就咱俩。”   电话挂了,什么答案都没问出来。   只是谢咏臻想着,电话里不方便说,干脆过几天一块儿喝酒当面谈。   他和徐岩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谢咏臻没想到,他没等到徐岩,倒是出乎意料的等来了袁杨。   郭颖生了个儿子,袁杨请了探亲假回来。   住院的时候,他还和聂庆北一块儿去医院探视的。那个小不点像极了袁杨,跟他老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完全不折不扣的遗传了袁杨的长相。   当时他给徐岩打电话的,徐岩含糊的语焉不详,说是出差在外,等他回来再单独去看嫂子和大侄。   谢咏臻当时毫不知情的取笑徐岩的,说你丫个大头兵,出个屁公差啊,真能胡闹。   却原来,这里面唯有他谢咏臻被蒙在了鼓里。   袁杨还是老样子,一身笔挺的冬季常服衬的他肩阔腿长,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俊朗如白杨,看的人牙痒痒。   “如果我现在要揍你一顿,你是不是很不服?”袁杨摘下帽子,很随意的摸了摸短发:“谢咏臻,其实我很想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我答应了你嫂子,要跟你好好谈谈。”   “我没招你吧,干嘛这么暴力?”谢咏臻不明所以,帮他倒了杯茶:“碧螺春,好茶,好几百块一斤呢。”   袁杨没喝茶,采取单刀直入的作战方式。他们之间不需要迂回试探:“你和陈瑶离婚了。”这是肯定句,想必郭颖跟他说了。   谢咏臻低头喝茶不说话。   袁杨用食指扣了扣桌面,闷响有如实质:“陈瑶怀孕了。”   这样简洁且短促的句式一下子惊到了谢咏臻,英俊的男人抬起眼皮,狭长的眸子中不加掩饰的慌乱和无法置信:“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样近乎于反问的句子把袁杨也给造愣了。或许他一时没转过弯,不解的重复:“这么快?”   俊脸抽了抽,谢老板无意识的去拿烟。自己夹了一根又递给袁杨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不可觉察的轻颤着。不是袁杨足够敏锐且了解他,几乎没法感觉到那点细微的变化。   “我姑且当你是不知情而被离婚的。”袁杨不再试图琢磨他的想法,按照自己既定的路线继续:“眼下既然我告诉你了,谢咏臻你打算怎么办?”   袁杨话不多,可是从他来,短短的三两句话却几乎句句都是让人喘不上气的大转折。如果是初识的陌生人,光是揣测他的意思都够喝一壶的,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谢咏臻没想傻不拉几问出那么没水平堪称弱智的话的。可是他被这个大起大落的消息刺激着,一向敏捷的大脑出奇短了路,说话都带了磕绊:“陈瑶怀了是,是我的?”   袁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脑子蒙圈了?信不信我给你削清醒了?”   “失言失言,我脑子装浆糊了。”谢老板立刻见风使舵的承认错误,心里惊涛骇浪的翻滚着,坐都坐不住:“我以为……不是,怎么、怎么会这样?陈瑶她去找嫂子的?不可能啊!”   “烟。”袁队很大牌的指了指谢咏臻的手边,倾身向前都懒得动。   谢老板很狗腿的递烟点火,低声下气的:“给我系统全面的说说呗,袁队,你老是这么惜字如金一字一句的语出惊人,我消化不良啊我。”   “是李明明告诉郭颖的,说陈瑶跟你离了婚,辞职回老家了。前些日子郭颖碰着徐岩,就聊了几句。”袁杨深吸口烟,嘴角微抽:“徐岩怕陈瑶想不开,请了几天假去探望,喏,就是你知道的出差事件。见着陈瑶,徐岩才知道,她已经怀孕几个月显怀了,很明显是在养胎。你自己算时间,是不是你谢痞子的种。”   谢咏臻连算都不用算,狼狈难堪的恨不得直接抽死自己才好:“我真不知道,她提出离婚的时候特坚决,根本没跟我说怀孕的事儿,不然你说我能同意吗?那不是猪狗不如么……”   “你在乎吗?这么点小事你会想不出来?”袁杨抽冷子来了这么一句:“第一,陈瑶要离婚你没挽留,你对婚姻儿戏。别跟我说你试了,我只看结果。第二,你们八月底分开,到现在三个月,你连联系都没有。想辩解?说你电话打了,关机?成心要找一个人你谢咏臻会找不到?第三,你对自家兄弟缺乏最起码的信任。徐岩是那样的人吗?就算他过去喜欢过陈瑶,你俩都结婚了,他再怎么着也不会横插一脚。想你谢咏臻转业前还是侦察连的连长,在七四二六混的风生水起。你那么大的脑袋就是个摆设?还是说你到了地方,整个人都变傻了?”   给袁杨少有的义正言辞骂的冷汗直冒,谢咏臻连擦汗都不敢,小声嘟囔着:“我明天就去陈瑶家接她回来。”   袁杨叹口气,就手将烟蒂摁熄在烟缸里:“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你谢咏臻根本用不着我教,毕竟你前后也处过好几个女朋友,对女孩的心思肯定比我了解。可是你看看你弄得,这叫什么事儿?你觉得这样不丢人不臊的慌吗?”   “丢人,绝对丢大发了。”谢咏臻认错态度极好,完全没有丁点玩笑的意思:“我一直觉得这事儿办的特窝囊,一点不爷们儿,简直把男人的脸都给丢光了……”   袁杨给他气乐了:“我说你个谢痞子,让我说你什么好。”   “袁队我认真的,”谢老板的表情诚恳万分,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你捶我吧,这次是我错,主动讨罚。不过你要打,尽管往身上招呼,脸上就算了,要不我去陈瑶家,太难看……”   袁杨想了想拧起浓眉:“我觉得还是得打脸,要不你不长记性。”   送走了袁杨,谢咏臻简直跟屁股上生了疖子,一刻都坐不住。   他向来觉得沉不住气这种事儿跟他无缘,却也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个女人挺个大肚子笨拙的模样。   “等不了了。”谢咏臻狠狠的抽完最后一口烟弹掉烟头:“现在就去!”   开车过去,按照他的速度,三个半小时差不多。   现在才不到两点,天黑前他怎么也能摸到地头。   “大伟,大伟!”谢老板扯着嗓子喊。既然做了决定,他就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一如既往。   “啥事?”大伟两只手沾着肉沫的跑出来:“咋的了?”   “我得外出一趟,估计三两天。店里辛苦你盯着,我尽快赶回来。”谢咏臻拿起才买的那辆二手皮卡车钥匙晃了晃:“车子我开走了,买菜的事儿你交代小王去办,前面大厅有小罗盯着,问题不大……”   大伟也被他传染紧张了:“老谢,没事吧……”   “没事。”谢咏臻强压下湍急的心跳,深呼吸:“我得去陈瑶家一趟。”   大伟先是愣了下,很快笑了,真心实意憨厚无比的点头:“快去快去,啰嗦。店里有俺呢,别担心。”   破烂小皮卡给谢老板开的都要散架了。   本就是为了买菜方便而选的便宜车,距离报废不远,胜在价格实惠。   如今生猛的被当家的开成了越野加赛车,小皮卡委屈的不行,苟延残喘的哼唧着前行。   计划中的三个半小时因为中途的修路而半路夭折,谢咏臻莫可奈何的跟着大车队慢慢蹭,三四里地愣是开了大半个小时,憋出一声臭汗。   这样打了个岔,谢咏臻一路问着一路找着,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接近六点半的时间,家家户户都开了灯,飘出了令人饥肠辘辘的饭菜香味。   利落的停好车,谢咏臻跳出驾驶室活动了下憋屈的大长腿,毫不迟疑的往不远处的黑色大铁门走去。   院子里的狗听着动静,尽职尽责的狂叫起来。   隔着铁门,谢咏臻听到里面开门的动静,然后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娇柔女声:“黑子,别叫。谁呀?来了。”   心慌气短。像是马上要接受组织考察审核一样的局促。   谢咏臻拽了拽身上的黑色短款皮夹克,揉了揉脸,调整着合适的表情。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毫无防备之心的陈瑶浅笑晏晏的抬头:“是李叔吗?我爸等你半天了——”   声音戛然而止,容颜白净的女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分别三个多月不见长胖,只有肚子突兀的挺着。无言的说明了一切。   “陈瑶。”心跳的很快,谢咏臻头回发觉自己嘴拙,是真的拙,不是客气:“是我。”   失控的表情很快被冷漠所代替,陈瑶没有幼稚的试图关大门比赛看谁快,就那么挡在门口,完全没有让进去的意思:“有事吗?”   那语调,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啊……   谢老板也开始小心眼的泛酸水了。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和不对在先,什么腹诽也得先压下:“这个,说来话长。陈瑶,我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才到,能让我坐一会儿给杯水喝吗?”   “对不起,这是私宅,不招待游客。”陈瑶面无表情的,秀气的面容隐在大门的阴影里:“出了巷子左拐三百米,那里有家旅馆。”   谢咏臻软了语气,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她肚子:“陈瑶,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是我混蛋,可是你看你怀孕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跟你有关系吗?”陈瑶淡淡的笑着哦了一声:“还真有点关系,毕竟你也提供了一枚精子,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有点招架不住她的犀利,谢咏臻讪讪的:“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胡说八道不过大脑。陈瑶你大人大量——”   “我没打算瞒你,我也知道你迟早会来这一趟。”陈瑶截口打断他的话:“徐岩都过来了,他回去不可能不知会你。谢咏臻你不用低声下气的做检讨状,痛快点,一句话,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小女人又恢复了他初识时候的犀利,一张小嘴叭叭的,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堵人话头一堵一个准。   “我想请你给我个机会弥补。”谢咏臻索性也不兜圈子,说一句留半句也不是他的风格:“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只是再怎么闹腾,咱们还是人民内部矛盾,批-斗也好,武斗也行,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谢咏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陈瑶冷笑,抬头迎视他的目光寸步不让:“因为知道我怀孕就想着挽回?老婆孩子的一家团圆?你想当然了吧。谢同志,容许我提醒你一下,咱俩离婚了,现在各不相干。哪怕我不否认将来孩子也要喊你一声爸爸。那又怎么样?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如果你要抢夺抚养权,等孩子生下来你再出现,商量若是不成,可以法庭上见。其实我也同意,按照法律的要求,正常探视,让孩子也能拥有父爱——”   “陈瑶,你就那么恨我吗?”谢咏臻低低的声音几乎融化在夜色里。   “不,你又自以为是了。”个子不高的小女人轻笑两声,回答的咯嘣脆不带犹豫:“我不恨你。你谢咏臻会在大马路上随便看到一个路人甲就恨得牙齿发痒?太莫名其妙了吧。”   “瑶瑶,谁啊?这么老半天?不请人进屋吗?”陈妈妈久等女儿不回去,不由担心的跟了出来。   “你走吧,我不想我爸妈看到你闹心。搞得鸡飞狗跳的也没意思。”陈瑶压低了声音,很快回头:“没事,妈,问路的。外面冷,你先回去。”   谢咏臻咬了牙,豁出去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不走!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不能被你三言两语又给打发了。已经犯了一次错,这次绝对不能再犯了。”   “这大冷天的,问谁家啊?兴许我知道。”陈妈妈疑惑的走过来,不防女儿一下子半关了铁门不让她瞧。   “妈,都跟你说了是陌生人,已经说好了,咱回去吧。”   谢咏臻厚着脸皮往前一步,脚尖挡住铁门,高瘦的个子一下子显出了优势,跟陈妈妈来了个不错眼的对视:“妈……”   “谁是你妈?!”陈瑶的反弹比他预想的还厉害,小狮子样的冲头冲脑:“我跟你客气的说话你听不懂是吧?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   陈妈妈懵了,明显反应迟钝的哑了好一会儿,旋即不顾女儿的拉扯,转身向着家里亮了嗓子:“老头子你快出来,那个小混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4 章   “啪!”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掴在脸上,是谢咏臻活了半辈子都没受过的“礼遇”。   陈爸爸是个干瘦的老头,个子不高力气惊人:“你个小王八犊子还有胆子来我们家?欺负我们胖丫家里没人了是不是?!”   “爸!”陈瑶又气又窘的跺了下脚:“你打他干嘛?”   “爸打得对。”谢咏臻动都不动,痛快的低头:“一巴掌打少了。”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陈爸爸气得手都抖了,指着谢咏臻的鼻子:“谁是你爸?故意叫板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去打电话,我们胖丫还有几个堂兄弟表兄弟都等着揍你呢!”   “爸,别闹了!”陈瑶一把扯住陈爸爸,看都不看站在一边的谢咏臻:“我护他干嘛啊?现在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打他做什么?还有谢咏臻,我警告你,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要是不想被扁担棒子打死,你马上离开,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是吓唬你!”   “还说不是护着他?!”陈爸爸愤愤的试图挣脱女儿的拉扯,倔头倔脑的:“当过兵骨头硬是吧?有种你别走,你给我等着,我要是今晚不扒你层皮下来,你当我们陈家没人了……”   “哎呦。”陈瑶松了手,痛苦的弯了腰捂住肚子。   陈妈妈慌了神,一把扶住女儿:“瑶瑶你怎么了?你个死老头子脑筋不清楚,闺女现在肚子里有娃,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陈爸爸也慌了,折身回头也顾不上打电话找帮凶了,一叠声的:“胖丫你有事没?爹没碰着你肚子吧……”   陈瑶靠在陈妈妈的肩头,语气虚弱:“我肚子不舒服,喘不上气……爸,别理他一个外人了,咱们回屋去歇着,一会儿李叔还要过来跟你商量事儿不是?”   饶是陈爸爸知道自家闺女这是变着法的护着那个男人,可是也没法,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算你走运,还不快滚!”   “不,我不走。”谢咏臻也是个犟种,钉子似的站定原地,沉沉的夜色中宛如婆娑的乔木:“我今天既然是来认错的,断然没有当缩头乌龟的理由。我知道过去这一年让陈瑶受委屈了,您二老对我有气有火也是该着的。没事,真的,我不是挑事更不是叫板,我是很认真的来请罚。该怎么打我受着,绝对不躲不避,打痛快了算。”   陈瑶气得要晕过去了,口不择言:“谢咏臻你脑子也抽了是不是?你不懂什么叫趁势而为不懂什么叫借坡下驴吗?亏我一直觉得你脑袋够用,屁,发起神经来一样短路!”   谢咏臻那股憋闷给陈瑶这么不管不顾的一骂,居然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瘦高挺拔的男人借着轻咳掩饰住涌到嘴边的笑意:“是,我短路我神经,骂的太好了。”   “这是干啥呢?这么热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夜色中走过来,不解的看着这出闹剧样的场面。   “她李叔,来啦。”陈妈妈招呼了声客人:“先屋里坐吧。”   那个李叔没听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凑近了谢咏臻的方向:“嗯?这不是胖丫的男人嘛?”   “李叔。”谢咏臻立马嘴甜的张口叫人。这个男人他见过,结婚时候他跟陈瑶回家,陈瑶给他介绍的。何况眼下哪怕真的素不相识,但凭人家对他这让人心花怒放的定位称呼——胖丫男人,他也得巴上去。   “甭理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陈爸爸冷着脸伸手去拉李叔:“走,老李,咱进屋说。他爱站就站着,冻死了活该。还站着干啥?还不带胖丫回屋?”   几个人都进了屋,晾着来负荆请罪的谢老三独自一人杵在院门口,进退两难。   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谢咏臻苦笑着摸烟出来叼上。   老爷子这下子真给力,货真价实的恨啊。   也是,换成要是他谢咏臻的闺女在外面受了委屈,遇到这种不负责任的混小子,怕是他不止一巴掌这么小儿科,拿刀捅了都算轻的。   轻轻吁口气,谢咏臻就势蹲了下去。   那条大黑狗一看人蹲下,立刻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钻进了狗窝。   识时务者为狗杰也。   “小狗崽子,老子不是要捡砖头揍你。”谢咏臻哼笑着喃喃:“你说我理解错了吗?她都拦着不让她老子揍我,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听我忏悔一下呢?……也是,这丫头要真是心平气和了,恐怕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大黑不会说话,警惕的瞪着溜圆的眼珠不错眼的看他,灯泡似的。   烟雾在指间缭绕,往日那么熟悉亲切的味道此刻竟然沾了星点的苦。   谢咏臻抬头去看天。天气不好,连星星都不见。   “老谢,把陈姐带回来。”上车临走前,大伟那么不爱嚼舌根的男人都多了句嘴的劝他。   “放心,老子此去舍生取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咏臻轻笑,动了动双腿调整下重心。   甭管苦肉计还是劳什子悲情计三十六计,也无所谓豁出去的厚脸皮或是二皮脸,眼下他的目标坚定不移,依稀间找回了那种当兵时候意志坚贞奔着目标前进的感觉。   过程不是重点,结果才是检验事件的唯一真理。   草率过,更知道坚持的可贵。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降了温,沿着衣摆袖口缝隙,无孔不入的将寒气一点一滴的送进他的皮肤。   谢咏臻搓搓手,关节都有点发僵。   房门从里边打开,李叔和陈爸爸说笑着走出来。   “明天就让胖丫去你家,帮着荷花参考参考。老李,你家这丫头出息,我看一准能考个好大学。”   “嗨,姑娘家家的,我和她妈也不指望有啥大能耐,本本分分的上个学,能跟胖丫似的留在大城市,再找个好人家,也就知足了。”李叔嘴上说着谦虚客气的话,眼睛都笑成缝了:“荷花那丫头心野,一门心思想往北京报考。我跟她妈都不懂这些,还得胖丫帮着给出出主意。”   “咱老哥俩儿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嘛。”陈爸爸眼角一眈,那个听到动静站起身的高瘦身影立刻让他收起了笑意:“我说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放狗咬你了。”   谢咏臻讪讪的:“我想跟陈瑶说句话,这就走。”   “胖丫睡下了。”陈爸爸板着脸,完全不妥协的表情:“你爱站去站大马路上去,别堵着我家大门。”   谢老三还真不敢再不要脸的喊他爸,思忖了片刻,乖乖的退出大门:“行,那我明天再过来。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着。”   咣当一声响,陈爸爸二话不说,干脆的来了个冷冰冰的闭门羹。   听着里面插门的声音和踢踢踏踏回屋的动静,谢咏臻自嘲的想,活该啊,为了追回老婆,这辈子连着下辈子的脸面都不要了……   已经走出挺远的李叔又折了回来,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干啥缺德事了?把老陈气成那样?”   “李叔。”谢咏臻机灵的掏出烟帮对方点上:“是我惹老婆生气了,爸他打我应该的。”   李叔深吸口烟,拿下烟卷看了看,咂着嘴评价:“都说中华好抽,我看也不咋地嘛。还没二愣子搁东北捎回来的黄烟好抽呢。对了,你说啥?你惹胖丫生气了?我就说嘛,老陈家丫头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可能一声不吭的跑回俺们这么个穷地方,一蹲就是三个月?说说看,你干啥了?李叔帮你出出主意。胖丫我看着她长大,脾气挺犟,不过心软着呢。”   谢咏臻觉出味儿来了,敢情老丈人他们并没大张旗鼓的对外说陈瑶他们两个离婚的事儿。这就好办!   “李叔你是长辈,我也不瞒你。陈瑶她这是跟我赌气呢。咱这当兵八年,一不赌二不嫖,就是好点小酒。瑶瑶她说了我几次,我没往心里去,这不就……”   李叔同情的看着他,大有遇到知音的架势:“我家老太婆也凶着呢,不给我喝酒。嗨,她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酒可是好东西,杀菌消毒,不说包治百病,最起码我喝了这么多年的酒,身体壮的什么似的,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可不就是。”谢咏臻忍住笑,趁热打铁:“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李叔你今年四十出头?你家姑娘都要考大学了,不能啊……”   李叔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很是亲热:“还四十呢,我都五十岁的糟老头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荷花上头有个哥哥,山药蛋子今年添了个小二子,我都两孙子了。”   眼看着话题越跑越远,谢咏臻不得不往回拽拽:“这次来的急,光想着跟老婆承认错误了。下次回来,一定给李叔带两瓶好酒,咱爷俩坐下来喝两杯。”   “对对,”李叔拍着脑袋恍然:“这一说喝酒就跑题。哎胖丫男人,这天寒地冻的,你站这儿也不是个办法,要是不嫌弃,去李叔家里住。咱回屋插上电炉子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李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咏臻黯然的叹口气:“今天我就是冻死在这门口也不能走,老婆气还没消……”   “苦肉计。”李叔了然的笑着点点头:“也行,你自个儿把握分寸,真冻得受不了了别逞能。喏,我家就隔了一条巷子,你看,那个挂灯笼的院子就是。李叔给你留门。”   谢痞子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道谢,不掺虚假发自肺腑:“李叔,真谢谢你。”   “谢啥,都自家人。”李叔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嘶嘶哈哈的:“这天冷的……胖丫自小就跟山药蛋子同桌,老往我家跑,跟我干闺女也差不多。哎我跟你说,胖丫男人,要不是胖丫考学走了,说不定现在就是我儿媳妇了。”   谢咏臻黑了脸,干笑着不接话茬。   艾玛,儿媳妇儿,山药蛋子老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膈应人?   年纪大的人话就密,李叔也不看人家嫌不嫌烦,顾自说着:“我这把老骨头可冻的受不住。一会儿到家,我让荷花给胖丫去个电话,假装问点考学的事儿,顺便把你站岗的情况说说。你先坚持一会儿,看胖丫让不让你进屋。对了,明天上午胖丫过去我家,不行你早点过去。”   热心实诚的李叔终于走了,剩下谢咏臻一个人被飒飒的寒风裹着,立在黑暗中的门口,仿佛一尊石刻的门神。   夜晚的村子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   隔着门缝,里面的灯光全灭了。   谢咏臻看看手表,九点半。   这块五千多块的浪琴男表是陈瑶买的。她不放心网上的代购,托了去美国旅游的同事家表姐带回国的。   一霎那,很多原来被忽略甚至几乎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小事儿一窝蜂的涌出来。   陈瑶说,男人得有块像样的手表,哪怕咱买不起好几万块的土豪家族。于是那个连二百块的连衣裙都犹豫着搁在淘宝购物车好多天的傻妞,出手阔绰的花了自个儿一个月的工资,帮他买了这块表。   谢咏臻笑笑的垂下手腕,那时的对话居然一字不差的浮现脑海。   “一条破裙子,买就买了呗。”   “你懂什么?我不是舍不得那点钱,网上买衣服最容易上当,到了手料子和颜色都不对,穿上身仙女变大妈,闹心不闹心?”   “这么个小玩意儿要五千多块?日元还差不多。”   “谢咏臻你个土包子,啥都不知道还装的跟真的似的,你懂得一块气质吻合的手表能给男人加分不少吗?”   土包子误打误撞捡了个高度近视的仙女,完事还因为不珍惜给弄丢了……   “瑶瑶,你干啥去?”陈妈妈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动静一块儿传进耳朵。   “上厕所。”陈瑶没好气的回了句,语气恶劣。   “这屋里不是装了马桶吗?”啪的一声,房间亮了灯,橘黄的,带着温暖的家的气息。   “我用不惯。哎呀我说妈,你快睡吧。我这么大人了,用得着你跟看犯人似的盯着吗?”脚步声渐近,很快停住。   谢咏臻情不自禁的伸手,几乎冻僵的手指触碰在大铁门上,带着警醒的温度。   陈瑶没打开门栓的意思,就那么隔着一道看不见彼此的屏障,语调平静:“你走吧谢咏臻,弄这出没意思,真的。你别赌我心软,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你也瞧到了,我爸妈有多不待见你。夫妻一场,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如果不是心死,我当初不会放手。可是真的放了手,我也不会再幼稚的犯同样的错误。我知道你怎么想的,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回去,更不可能跟你复婚。我嫁你是因为我爱你,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包容去原谅……现在离婚了,别来找我打扰我的生活,我心里没你了,这无关徐岩或是任何其他男人,就是不爱了。一个心里没爱的女人,冷血起来一定超出你想象。今天我话尽如此,听不听到心里随你。咱俩回不去了,有孩子也不行。谢咏臻,回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这样。”   “爱也不行吗?”男人轻声的语调几乎融入夜色,不见气急败坏,更像是平静的叙述:“哪怕是迟钝,可是我终究还是想明白了。陈瑶,不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吗?不是为了孩子,单单是因为你,只是你。跟我回家吧,我知道你不像你嘴巴说的那么狠,你也该知道我不会就这么回去……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以后不犯浑,咱好好过日子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不行。   陈瑶那两个斩钉截铁的字带着坚硬的力度,钉子样的砸过来,一遍遍在耳边复读着。   里面的灯光又熄了,再无动静。   谢咏臻活动了下手脚,丝毫没有要转去李叔家的意思。冻一冻就受不了了?没出息没骨气。   黑暗中打火机亮起的小火苗是唯一的热源,转瞬即逝。   尼古丁入肺,精神和着大脑一块儿振作起来。   冷点好啊,冷点清醒,更能记住自己有几斤几两。   谢老三活动了下手脚,转了转脖子。   两年了,离开七四二六两整年没遭过天气的罪了。   未泯的好胜心大起,小谢同志看着不远处的大树估算了下距离,定位并假想了潜伏在狙击位的敌手,猫下腰贴着墙根就自娱自乐顺带热身起来。   第一遍,居然上树的时候划伤了手。   第二遍,老丈人家的大黑很不给面子的汪汪狂叫一通。   浑身上下热气腾腾的小谢同志摸着下巴暗暗思忖,该从哪个位置摸过去不会被发现呢?还有这动作幅度大的,他妈的连狗都能听到,谢痞子你该是退步了多少?   “再叫,再叫老子就给你买包耗子药!”谢痞子凶狠的压低了威胁的语调,提了提裤子扭扭腰,采取之字形的路线,第三遍向目标挺进。   “瑶瑶,还不睡吗?”陈妈妈的声音带着担忧和少许的困倦:“那个望远镜都多少年了,还能看到影儿吗?不是妈说你,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你就原谅——”   “妈,你能不能安静会儿。”陈瑶郁闷的不行不行的,嘟囔着把望远镜负气的往桌子上一摔:“个神经病,大半夜的爬什么树?逞强不怕冷是吧?冻死活该。”   母女两个躺在大床上,了无睡意却各自想着心事。   夜空的乌云散了,有月光映照进来,泼洒洒的,很亮。   ……………………………………………………   一晚上烙饼似的睡不着,天色刚蒙蒙亮,陈瑶就起身穿好了衣服。   头疼眼睛也疼,这个姓谢的简直就是她命里不折不扣的克星,倒霉催的。   “瑶瑶?”陈妈妈被她吵醒,撑坐起身披上了棉衣:“这么早外头寒气大,别出去,小心冻感冒了。”   “我去看看那个人冻死没。别好端端的让咱家摊上莫名其妙的人命官司。”陈瑶没好气的说着,伸手揉了揉疲倦的双眼:“还早,妈你再睡会儿,不用起来。”   清晨的村子异常宁静,跟夜里的安详又不一样。   太阳还没出来,隐有浅浅的红光挂在天边,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带着冬天的寒冽,是让人恨不能缩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猫冬的低温。   院子里的墙根有昨天的洗菜水,已经冻了冰碴。亮晶晶的,白宝石样的通透。   大黑听着动静,欢快的摇着尾巴钻出狗窝,亲昵的哼唧着,向着陈瑶的方向撒欢的蹦跳着,扯的狗链子哗哗作响。   陈瑶抄着手,畏寒的缩了缩脖子,心底恨恨的把那个男人翻来覆去的诅咒了好几遍。   开门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因为她这么大清早的行为,本身就带着欲盖拟彰的某些东西,强词夺理更形幼稚。   大铁门吱呀一声拉开,那个男人像是早有准备,神清气爽的立在门外,站军姿样的挺拔异常,哪有一星半点彻底未眠的萎顿和缩手缩脚?   陈瑶看的窝火又生气,特想拿个什么东西抽死他的冲动。   惹的老娘一晚上没睡好,你这儿倒是红口白牙的精神倍儿爽,真他妈的……   “早上好。”很懂礼貌的小谢同志笑着打招呼,眼角的笑纹弯着,是她过去爱到心都疼了的混蛋模样。   陈瑶冷着脸,左右撒么几眼,一声不吭的转去两步开外压井水的地方,顺手抄起半盆结了薄冰的水就往门外泼过来。   不管了,幼稚就幼稚,先把这口恶气出了再说,不然非憋出个好歹不可。   半盆水大半洒在了地上,有半茶缸的量泼在了谢咏臻的右裤腿上,湿哒哒的连小腿的轮廓都看到分明。   谢痞子急了,顾不了许多的几步过来,伸手夺过脸盆,理直气壮:“要泼水我来,累着你闪着腰可怎么办?”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陈瑶强行咽下会给他顺势搭讪的那些话,转身准备回屋:“你出去,别不请自入的闯私宅。”   “陈瑶。”男人的声音含着真真假假的委屈:“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到……”   “谁请你来的?活该!”那股气顶着,几乎破体而出。陈瑶咬着牙回头,瞪着他一股脑的:“没水喝没饭吃没人待见,你以为自虐就能挽回一切了?你早干什么去了?离婚不是儿戏更不是过家家,谢咏臻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欠你的——”   “我欠你的。”小谢同志乖乖低头认错:“所以说饿着冻着渴着都是我自找的,陈瑶你千万别心软,继续罚——哎……”   “这话还没说完,跑的比兔子还快。”裤脚凉飕飕的,即使不至于冻冰,可是眼下这种零度之下的温度,也是很快有了冻硬的趋势。   快九点的时候,闻强打了电话过来:“哥你干啥去了?我昨晚去店里吃饭,大伟说你出差了?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一个开饭店的,出的哪门子差?”   谢咏臻不耐烦的皱着眉:“你管得着吗?”他的好脾气只对着躲回屋的那个鸵鸟小女人,其他人没那么高规格的礼遇。   “我管不着。”闻强被呲答习惯了,不气不恼的继续:“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有那功夫关心你老婆去。”谢咏臻很想挂电话,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饿的直泛酸水。   “不跟你瞎胡闹。”闻强语气一变,神神秘秘的:“哥,我这有个好项目你做不做?一个月四个点的利息。就是咱俩关系铁我才告诉你的,别人——”   “说重点。”眼看着陈瑶在陈妈妈的监护下出了门,谢咏臻急切的交代了两句立刻收线:“我这儿有紧急任务在身,回去再说。”   “哎哎——”可怜的闻强被直接PASS飞了,卖关子的后果就是不被待见的掐了电话,更准确的说,是他运气不好,选的时间点不对。   “这是要去李叔家吗?”谢咏臻调整了下表情,笑吟吟的迎上去,一点被忽略被虐待的阴影都没有:“天气冷,妈您回家休息吧,我送陈瑶过去。”   陈妈妈到底心软,看看自家闺女又看看那个男人,吃不准的试探:“瑶瑶?”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我自己去。”陈瑶硬邦邦的,看都不看大献殷勤的某人。   陈妈妈想了想,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今天天气好,我要洗被子。瑶瑶你自个儿去吧,路上慢点走。”   陈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妈妈。您是我亲妈吗?   谢咏臻感激的差点给丈母娘磕头了。   一晚上没白站岗,丈母娘有软化的势头。哪怕还远不到倒戈的地步,可是这么良好的开端岂不是极端鼓舞士气的兆头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陈爸爸嘴里含着最后一口稀饭追出来,看着背影恨恨的跺脚,转身去埋怨老伴:“我说你真是拎不清,干嘛可怜那个混蛋小子?”   “你想让胖丫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单身带个孩子过?”陈妈妈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老说我头发长见识短,我看你是头发短见识更短。”   陈爸爸脸红脖子粗的:“胖丫待家里,我愿意养她一辈子。”   “那你死了呢?”陈妈妈句句直戳红心:“谁来照顾他们孤儿寡母?”   陈爸爸哑了,可是怎么想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欺负他女儿的混小子,左寻思右寻思的,掉头回屋打电话:“我让石头一会儿去老李家接胖丫回来。”   “石头那是个二愣子。”陈妈妈着急的跟进屋:“你个死老头子能不能不添乱?”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谢痞子第一块烧饼是不知情的李荷花给的。   自家炉膛才烤出来的蟹壳黄,梅干菜和着吱吱冒油的肉沫,香的他差点热泪盈眶的吞了舌头。   “别急,还有,慢慢吃。”李叔笑眯眯的,伸手递过来整整一盘子冒着热气的烧饼,贴心的倒了一杯温水:“饿了吧?”   谢咏臻没好意思多吃,尤其看到陈瑶阴着的脸越发的不快,强忍下去拿第四块的冲动,一口大白牙笑的纯洁无辜:“不饿,瑶瑶早上煮的粥,就是稀了点,能照见影子。”   “姐夫说话真逗。”荷花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好奇的看着谢咏臻:“哎姐夫你裤腿怎么湿了?外面这么冷,咋不换条干的?”   “没事。”谢咏臻满不在乎的继续跑火车:“早上你姐给我递早饭,我这一激动没端住,全洒裤腿上了。一会儿就干了。”   陈瑶的脸更黑了,尤其身边那一老一少笑的那叫一个欢快。   一肚子邪火憋的她脑仁生疼,当下想都不想,霍的站起身:“行了,李叔荷花我先回去了,填志愿的事儿我跟荷花仔细说过了,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头打电话再问我。”   院子里恰逢其会的响起一个粗噶的大嗓门:“胖丫表姐在吗?大舅让俺来接你回家。”   陈瑶简直想骂人。   胖丫胖丫的,她有多不待见这个小名?那个虎超超的石头也赶来添乱,真要疯了!   荷花依依不舍的起身送两人:“姐,姐夫,有空来俺家玩啊,以后俺要是考学去了A市,一定去你家看小娃娃。”   石头是个块头超大的小伙子,智商不足勇猛有余。血气方刚的二十郎当岁,脑袋一根筋,接了任务来当护花使者那叫一个绝对认真。   三人怪异的组合闷不吭声的走了一会儿,石头忍不住伸手去推谢咏臻,瓮声瓮气的敌意不加掩饰:“俺大舅说了,让你离俺姐远点,你再黏黏糊糊的别怪我不客气。”   谢咏臻挑挑眉,完全没往心里去:“一家人,不用客气。”   石头单纯的脑子里可不管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他大舅的话就是圣旨,何况谢咏臻这种混不吝的说话模式带着挑衅的意味,听的他火大:“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站住,别跟着了。”   “石头,跟我回去,别跟他啰嗦。”陈瑶头也不回,给这两个男人斗嘴弄的要抓狂。   身后疑似厮打的动静,随着一记闷响,极快的恢复宁静。   陈瑶不明所以的皱着眉回头。   斥责的话堪堪收住,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差点瞪脱眶,就那么半捂着嘴巴,腿都没出息的吓软了:“石头你,你这是干什么?!”   石头好似也被对方震住了,经陈瑶这句话才回了魂,色厉内荏的扔了手里刚刚捡的破木条子:“这人欠揍,姐我帮你——”   “你才欠揍!”眼泪刷的落下来,陈瑶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   那么红的鲜血,触目惊心的沿着那个男人的额头眉骨淌下来,热气腾腾的糊了半张脸。他居然还笑的出来:“你不知道躲的吗?你不是身手了得吗?谢咏臻你脑子有病吧?”   看她哭了,谢咏臻慌了神,想抱又不敢,上前两步微伸着手臂,要扶的样子:“没事,真没事,你看着吓人,就破了点皮,连骨头都没碰着。”   “表姐。”石头怯怯的,扎着手不知如何是好的辩解:“我跟他说了别跟着,他非不听,怪不了我……”   “你给我滚回家去!”陈瑶发了飙。一天一夜憋的火此刻都发在了倒霉的石头身上:“别在这儿给我添乱!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接送!你多能耐多勇猛啊,拿着棒子就这么一下子。潇洒啊!帅气啊!你怎么不去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啊!这是什么人啊你脑子都不转的动手就打?慢说他是你姐夫,就是不相干的人,你就能兜头一棒子?出人命你扛得起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石头给她的河东狮吼造懵了,卡巴着眼睛无比可怜:“姐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小谢同志果断的出来收拾烂摊子,三言两语的结束这混乱的场面:“石头是吧,你先回去。这笔账咱俩日后慢慢算。老婆你别哭了,伤身体,我真没事……”   “谁是你老婆。”陈瑶哭的抽抽搭搭的,反驳的话说的一点力度都没有:“咱俩离——”   谢咏臻大手一揽,剩下半句话被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悉数堵了回去。   被动的依偎在他怀里,笨拙的肚子那么顶着他,陈瑶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悸动到神思不做主。   “你是我谢咏臻的老婆,这辈子唯一一个再也不会放手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陈妈妈魂都吓没了。   出去一趟,满脸是血的回来。   哪怕她心里始终梗着一块石子,对这个男人将信将疑的。   只是这样的结果——   陈爸爸也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一边看着母女两个忙忙活活的,触目惊心的两盆子血水泼了出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陈爸爸丧气的想,这个石头还真是没用。净做些帮倒忙的活计,下次有事无论如何不能找他,得活活把自己坑死。   “你确定不会脑震荡?”陈瑶帮他撒上药粉缠好纱布,满眼忧色的问。   谢咏臻没想跟她耍心眼,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出口的话就打了磕绊:“应该没事。”   “我说了不让石头去,你偏不听。”陈妈妈搓着手,恨铁不成钢的絮叨:“就你那外甥能做成啥事儿?你看看这把人打的。万一小谢真受了伤,让石头去蹲监狱去!”   “妈我不会指控石头。”谢咏臻一张俊脸极其诚恳,虽然额头的纱布缠的歪七扭八极不专业,影响了谢三爷的帅哥气质:“都是一家人,哪能做那么不厚道的事儿。再说了,石头也是关心瑶瑶不是?”   这两句话不止叫的亲切,大包大揽的更是把他们的关系还原成了密不可分的过去。   狡猾的谢连长天分还在,一点都没变。   陈爸爸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都没说,瞪了小谢同志一眼,转到外面院子里蹲着抽闷烟去了。   陈瑶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捡都捡不起。   只是眼见着人都伤成这样了,她还真没法恶言恶语的把人赶出去。   “那啥,小谢你先坐着,我去做饭。”陈妈妈拿着脸盆和毛巾准备退场:“瑶瑶你累了半天了,也躺下歇会儿。”   房间就剩下两个人,曾经亲密如斯的夫妻,如今不无生疏的各据一方。   陈家没起楼房,依旧是陈瑶上大学那年翻新的两间大瓦房。   哪怕这几年村子里不少人家先后盖起了两三层的小洋房,摆阔也好,撑面子也罢,总归是日渐有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景象,看过去一派欣欣向荣。   两个人待的是陈瑶住的屋子,曾经他们新婚回来时候的婚房。   谢咏臻不自然的看了眼那张大床,很快的别开眼去。   老脸皮厚的谢痞子不吭气,陈瑶想了想,理了理如麻纷乱的思绪,慢慢开了口。   “谢咏臻,我要让你明天自个儿回去A市你是不是说肯定不同意?”   谢咏臻不明所以的抬头:“我等你跟我一块儿走。”   “好。”陈瑶居然让他大跌眼镜的点头应允,没有迟疑也没有羞涩,眉眼间只见淡淡的倦怠:“在这儿闹笑话也够了,我跟你回A市。”   按说她答应了,谢咏臻觉得自己该欣喜若狂才是。只是侦察兵的第六感让他总觉得不对劲,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   “我跟你回去也行,甚至在我爸妈面前演戏,破镜重圆的戏码我也配合。我是不想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担心。”陈瑶顿了顿,双手插在口袋里,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谢咏臻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回去归回去,这不代表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明白。”谢咏臻痛快的点头。最起码他明白什么叫做欲速则不达,什么叫做不能得寸进尺:“你是不想我闹得全村都看咱爸妈的笑话,搭我顺风车回A市。对我来说,也就是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被陈瑶瞪了一眼,谢咏臻立马乖乖的改口:“我嘴欠,你就当我没说后面这句。”   实话总是那么不中听。古往今来皆如是。   晚饭的时候,气氛缓和了许多。   即使谢老三的待遇还恢复不到当初毛脚女婿第一次登门的状态,最起码陈家老两口对他少了很多的敌意。   陈爸爸捏着谢咏臻给他倒的酒,眼皮都不抬的喝闷酒。   小谢同志也不觉得丢脸,乐呵呵的。   老爷子没把酒水泼到他脸上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哪能一口吃个胖子啊。   陈妈妈吃着吃着突然暗暗抹了眼泪,借着添饭的由头躲去了厨房。   谢咏臻当然心知肚明这是对自己的不放心和对女儿的担忧,脸上不显了然,心底却打定了主意。   “爸,我知道我这个女婿当的不合格,有很多的毛病。”谢咏臻敬了老爷子一杯酒,仰头干了放下小酒盅:“我改,我保证回去彻底的改正,坚决不再犯。瑶瑶给我这个机会我很珍惜……爸,我不太会说话,可是你放心,我以后会把瑶瑶捧在手心里疼着,不让她受委屈。”   这样把自己的感情剖析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说出来,谢咏臻还真是极其的不习惯。   只是那些话的的确确句句发自肺腑,他也是借着说给老丈人听的机会,迂回的向陈瑶表决心。   陈瑶一直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吃菜,看都不看他。   陈妈妈端着饭碗走了进来,眼圈是红的。   “爸,妈,”谢咏臻挪了挪椅子,起身退后,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毫不扭捏的利落跪下,落地有声的磕了三个响头立直身体:“你们是瑶瑶的爸妈,也是我谢咏臻的爸妈。老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们肯打肯骂我,说明你们心里没拿这半个儿子当外人。我也绝对不会再辜负你们的信任。今天我在这儿给你们磕头,不光是认错,更是一种承诺。我当过兵,心里认国旗和国徽是最神圣庄严的代表。现在我以最神圣庄严的国旗国徽立誓,承诺日后好好照顾瑶瑶,不让她伤心失望,不让二老担忧挂心。如有违背,天理不容。”   陈妈妈捂着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老头子。   陈爸爸也被谢咏臻这么正儿八百的态度感染的动了容。老人手指动了动,干脆放下酒杯:“起来说话,别这样,我们受不起。”   谢咏臻很坦然,没有玩日玩世不恭嬉笑的样子:“受得起。我谢咏臻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有些事情我不会拿来开玩笑。作为一个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我这辈子弯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加不会用国家的象征来招摇撞骗。爸,妈,谢谢你们原谅我这次……”   陈爸爸叹口气,伸出右手去拽起谢咏臻:“行了,你跟我们不用说这么多,我们也无所谓原谅不原谅的,胖丫愿意跟你走,算你造化,以后好好照顾胖丫就行。”   陈瑶伸手拿过陈爸爸面前的饭碗站起身:“爸你别喝了,我给你装饭。”   走到门口,娇小的女人停下脚步,没回头:“还有,爸你能不能别再叫什么胖丫胖丫的?很难听你知道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妈妈殷勤的里外张罗着,大床上不仅换了被单,还在谢咏臻要睡的那一侧加了一床被褥:“瑶瑶现在不能睡太软,会腰疼。我怕你不习惯,这下面多垫床褥子。小谢你要是嫌冷,有电褥子,插头在那儿。”   “没事,妈我自己来。”谢咏臻伸手去抢丈母娘抱着的被褥:“我不怕冷,再说这屋子里真不冷。”   陈妈妈也没跟他坚持,瞅着他把垫胎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瞅瞅自家闺女又瞅瞅女婿,出口的声音带着不可觉察的讨好:“瑶瑶性子倔,如今有了身孕,脾气大点也正常,小谢你让着点她啊。还有我刚说的,瑶瑶不能睡席梦思啥的,太软了会腰疼,你记住了——”   “妈你太罗嗦了。”陈瑶听不下去了,双手推着把自家妈妈赶出房间:“我困了,要睡觉,就这样。”   房门一关,戏台落幕,终于到了不用挂面具的时候。   陈瑶疲惫的揉着脸,跌坐在床上:“将就将就吧,我盖这床被子,你盖那床搁椅子上的垫被,没问题吧。”   “没问题。”谢咏臻答的咯嘣溜脆:“已经是五星级待遇了。”   “谢咏臻我没力气跟你臭贫。”陈瑶抬了抬手:“麻烦你也别再煽情演戏了,没意思。”   “不是演戏。”谢咏臻看着女人的抗拒和排斥,笑笑的咽下了后面的话:“行了,不说了,你早点睡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谢咏臻被压抑又痛苦的呻-吟惊醒。   摸索着开了台灯,只见陈瑶咬着被角,小脸煞白,细眉细眼的都被冷汗湿透了。   谢咏臻给吓的不轻,一骨碌爬起,也顾不得楚汉河界和仅穿着背心大短裤的寒冷,探手过去抚上她的额头:“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腿抽筋了。”出口的声音颤颤的带了鼻音,女人的样子看过去分外可怜又无助:“刚才我想着挺挺就过去了,谁知道越来越厉害……”   听到这个谢咏臻放下了悬着的心,没加多想的掀开了她脚下的被子:“我帮你抻抻,很快就好。”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脚,白皙和古铜的色泽混搭着,是让人心生柔软的温情场景。   谢咏臻没想那么多,专心致志的揉捏着她僵硬的小腿,动作娴熟且专业,完全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   “好了。”陈瑶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不自在的试图抽回自己的脚:“已经不疼了,谢谢你。”   谢咏臻想说用不着跟他这么见外客气的,只是看着陈瑶转开的目光,一时也没法大言不惭的自说自话。   “你脚怎么这么冷的?受凉容易抽筋。”   话都说完了,谢咏臻慢半拍的想起,这个小女人畏寒,一到天冷就得贴着他睡,恨不能手脚一块儿长上去的架势。   空气中漾起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尴尬,谢咏臻想了想,干脆的掀了自己的垫被,转而盖到陈瑶身上,抓着长裤和夹克往身上套:“你盖着吧,我没事,合衣打个盹天就亮了。”   “不用。”陈瑶犟的厉害,抬手把垫被扯下,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咏臻:“你盖吧,我不冷。”   口是心非的女人一动不动,好似真的转眼之间就真的睡着了一样。   英俊的男人无奈的扯扯嘴角,拉上衣服的拉链,关了灯轻手轻脚的躺在了床上。   那床被两个人都遗弃的垫被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他们之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回了A市,陈瑶真就像她说的,没有半点妥协或是软化的意思。   这个小女人固执起来,完全是九头牛拽不回头的架势。   因为结婚买了房,陈瑶早期租的单室间已经退了,当初离婚拎着箱子回老家,完全不给自己任何念想的斩断了一切的联系,包括毕业后一直没换过的工作也辞了。   如今被动的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跟着谢咏臻回来,踏上A市土地的那一瞬间,好像十八岁时候来读大学的那种茫然和胆怯又回来了,一切兜兜转转的回到了起-点。她还是一无所有的外乡人。   谢痞子这厮一直是善解人衣的本领强过善解人意,只是眼下对陈瑶上了心,倒也一路上心里盘算着,把这些迫在眉睫的问题理了理顺。   两个人在家里吃过早饭就出了门,到A市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   谢咏臻没敢把车直接开回家,借着吃午饭的由头,拉着陈瑶到了店里。   正是饭点,扩大了一倍的川菜馆顾客盈门,门口还坐着六七个人,玩着手机等位置。   饶是大伟忙的脚打后脑勺,听到服务员说老板和陈瑶回来了,还是撂了马勺挤出几分钟,小跑着出来打招呼。   陈瑶没给他脸色看,和颜悦色的一如既往。   落在一侧的谢老板眼里,又闹心又嫉妒。   “生意不错。”陈瑶捧着热水杯,很中肯客观的评价:“店面扩大了也挺气派。”   “聂庆北给我出的主意。”谢咏臻往前搬了搬椅子:“你坐,别累着。饿了吧,马上就好。”   陈瑶不置之否,站在小包间的门口看着人声鼎沸的大厅:“一会儿吃过饭我出去找中介租房子,可能没那么快——”   谢咏臻的黑脸憋得通红:“不用,房子你住,我睡店里面,正好附带着看门。”   陈瑶轻笑一声摇摇头,纤瘦的背影完全看不出正面的大肚子:“你不用愧疚不好意思什么的,这很正常。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在A市虽然没亲戚,好歹还有两个姐妹,如果她们知道,再怎么不济,暂时住的地方还是有的。我不想去麻烦她们,都是各自成家有自己生活的人。包括你,我也不想麻烦你。”   被这番划清界限的话堵的郁闷不已的谢老板烦躁的握紧拳头,张了张嘴还是先压下了那些反驳。   “听着不舒服了?”陈瑶没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紧不慢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说话不中听可是改不了。婚姻一年里那个陈瑶是你熟悉的,是我陌生的,所以现在我舒舒服服做自己,挺好。话说回来,离了婚还能做朋友这种事,我觉得挺不靠谱。对于我而言,最理想的状态是老死不相往来,往好听了说,不如相忘于江湖,对你对我都好。只是眼下有孩子的问题,估计这辈子不见你也不现实……再说吧。租房子的事儿我已经决定了,可是目前到年底了,估计合适的房子不那么好找。作为孩子的父亲,你也有义务为没出生的孩子做点贡献,让他不用太折腾受罪什么的。所以,在我租到房子之前,暂时住在你那儿。我也不至于那么矫情,非得一人独占一套房子。事先说清楚比较好,卧室我住,因为我是孕妇。你住客厅沙发。如果有事或者拿东西,进我房间之前请敲门。作为回报,在此期间我会力所能及的做些家务,比如打扫卫生做早饭什么的。嗯,让我想想……目前暂时想到这么多,谢咏臻你有要补充的吗?”   小谢同志沉默了一会儿,阴郁的开口:“陈瑶你真是牙尖嘴利的不一般,看来过去我实在对你关心不够。”   “你不用自责。”陈瑶淡淡的接口:“关心不关心在你,对我而言,隐忍本性的做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也的确太假,所以我说太累了。谢咏臻。”   没等到下文,谢老三不解的扬眉,嗯了一声。   陈瑶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其实你这人挺好的,如果一开始我就能想明白,跟你做朋友真是再合适不过。”   谢咏臻心里空落落的,某种不妙的直觉挣扎着抬头,试图拍死他不死心的小火苗。   他不怕陈瑶发火大怒,只要有情绪就是好的,换到战术上等同于有机可乘。   唯有这种不嗔不怒心平气和最可怕,对手不露破绽,全身上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换言之,那是一种信号,一种完全放手释然死心的信号。   她陈瑶,真的对他谢咏臻没感觉了……   心里百味杂陈的,悲催到没出息的想哭。朋友,朋友你大爷啊……   不给情绪低落的自我放逐,谢三爷努力振作了下,语调轻快:“谢谢表扬哈,我还一直觉得自个儿挺挫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给你这么一激励,又找到了奋斗下去的勇气。”   “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陈瑶没再多说什么,因为服务员来上菜了:“吃饭吧,我累了,一会儿回去收拾下,我先躺会儿。房子明天再去中介登记好了。”   “不急不急。”谢咏臻真心实意的附和:“真的,你想住多久都行。”   陈瑶沉默了一会儿,展颜一笑。   就这么浅淡的跟早春花朵似的笑容,落在谢痞子眼里,竟是一下子惊艳到心慌二百下的感觉。   仿佛有一记重拳精准的打中了心脏,又疼又甜,还晕晕乎乎的。   他怎么早没发现,陈瑶竟然这么漂亮的?   因为你贱嘛。有阴险的小人从心底里跳出来嘲笑他,哈哈哈的掐着腰嘚瑟。你丫活该被抛弃一万年。   “谢咏臻你以后终归还是要再成家,我还能赖在你家里当碍眼的电灯泡不成?”   ……………………………………………………   奇异的非婚姻状态同居拉开了帷幕。   陈瑶的坦然自在掐死了谢痞子心底那点不上台面的阴暗小火苗。   亏他一早还觉得,只要陈瑶敢迈进家门,他就有办法重新把人拿下……   他们两个,就像是新时代的合租伙伴,亲密的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或者说,一方成心搅混水,只是另一方很坚决的水清无鱼,绝计不给任何暧昧的机会。   谢老板很苦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比原本他一个人时候经常看着电视就势睡觉的绵软舒坦的沙发,这会儿竟然怎么躺都不得劲,又窄又不够软,睡得骨头疼……   卧室的床很结实,卧室的空调也很暖和,地板也不会咯吱咯吱响……这房子质量好的让人后槽牙发痒,连给他发挥的机会和借口都不留。   白天在店里忙活的时候,谢咏臻也没了往日那种专心致志。经常魂不守舍的抽着烟,烟屁股的火都要烧到手了还浑然不见的,皱着眉出着神,一副深闺怨夫欲求不满的德性。   大伟看的直想笑,可是纯良的本性又不好意思雪上加霜。万幸现在店里事情多,后厨和前厅都有人手帮衬着,是以原本归谢老板的一摊子事儿,慢慢就被大伟不声不响的扛了过来。   有这种堪比贴心小棉袄的战友兄弟,简直是谢咏臻祖上积德烧高香的结果。   十二月头,高效率的中介打来电话,拍胸脯的保证,帮陈瑶找到了一处绝对满意的房子。   这话还是谢老三颠颠跑回去吃晚饭的时候,陈瑶跟他说的。   小谢同志很不高兴,在心底琢磨着要不要打听下那个中介的电话,打过去威胁一下啥的。或者问个生辰八字,做纸人扎一扎让对方生病……   肚子里郁闷到内伤,面上还得做出很大度的高兴状。   谢老三一边吃着陈瑶炒的芹菜肉丝,一边猛夸一通:“这菜炒的地道,比大伟手艺还精。明天里外没啥大事,我陪你去吧,顺便帮你参考参考。”   陈瑶笑笑,舀了两勺青菜豆腐汤慢慢的喝:“你不用违心的夸奖了,谢咏臻你不是无辣不欢吗?实话跟你说,我不喜欢吃辣,这种清淡的东西才合我胃口。”   谢咏臻厚脸皮的嘿嘿笑:“是吧,我最近好像也不那么喜欢麻辣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有恶心的时候不是?这样挺好,不是胡说八道,是真的很好吃,你看我吃这么多。”   陈瑶撂下饭碗起身回屋:“你洗碗吧,我不想沾手了。谢老板,我就炒了两个菜,你这么吃很抢人口粮知道吗?”   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某人哑了,讪讪的搓着手:“那我再帮你炒个饭?”   心底那个阴暗小人要笑疯了,眼泪鼻涕横飞的。让你丫为了讨人欢心猛吃,这下糗大发了吧,哇哈哈……   “不用,我吃饱了。”陈瑶的声音随着关闭的门留在客厅:“麻烦你帮我把热水器打开,过会儿我洗澡。”   谢痞子郁闷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卫生间清晰的传来花洒落下的水声。   鬼使神差的,陈瑶那具玲珑有致的奶白色胴体就浮现在了眼前,谢小二很不争气的随着YY秒硬起来。   烦躁的胡噜了两把短发,男人飞快的站起身又坐下。   心里跟猫爪子抓的似的,又痒又疼,不钻心却难忍。   四个月啦!!!   谢小二愤怒的张牙舞爪,丫除了撒尿就想不起来适当的慰劳一下吗?!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小人啊!   谢痞子低头,很无奈的轻弹了下那厮。老子已经够憋屈的了,想吃肉就继续忍耐,明白不?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过了几分钟,陈瑶穿着棉睡衣出了门直接回卧室:“我用好了,你自便。”   听到关门的动静,谢咏臻痛苦的弯了腰,捂着裤裆一头栽在沙发上:“完了,要废了。右手兄,恐怕今晚你不出马不行了……”   怎么就那么大反应呢?   谢咏臻不无疑惑的歪着头趴在沙发上。   前些日子面对小影赤果果的诱惑时候也没这么强烈啊,怎么今天光是听着水声,幻想了下那副场景,立马就箭到弦上了?   努力压下那些想入非非和心猿意马,谢咏臻咬着牙硬扛:“老子就不信邪了,这么屁大点的事儿还能压不下来,那么长时间都忍了……”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情不愿的谢小二终于偃旗息鼓了。愤怒且无奈,臊眉耷眼的抽了帐篷的顶梁柱。   谢咏臻吁口气,翻了个身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转角那个探灯在雪白的墙面上投下弧度优美的光圈。   谢咏臻想起来了,这个探灯坏过,还是陈瑶拿了椅子上去换的。   他当时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啥的?女汉子。   “谢咏臻你就是头猪。”小谢同志揉了揉眉心,没精打采的撑着身体站起来。没心没肺都是好听的了,那会儿怎么就能那么冷血的蹦出取笑的词?   哪个女人愿意当女汉子?还不是家里有个扶不上墙面的烂泥巴阿斗?   进到卫生间小便的时候,鼻孔里钻进残留的香气。   是属于女人身上的味道,即使敞着门晾了好一会儿,依然若有若无的撩拨着男人脆弱的神经。   欢快唱着歌的某二又发神经了,在谢痞子无法置信的注视下,伸着懒腰变魔术般的茁壮成长起来,神气活现不可一世。   “我操……”小谢同志痛苦的将额头抵在侧身的墙壁上,喃喃自语:“还让不让人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深冬的夜晚很宁静,已是将近十点的功夫,小区里面很多人家都早早上了床,享受着温暖被窝的小幸福。   谢咏臻做贼心虚的从门缝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卧室门,极轻的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并上了锁。   窗帘很严密,嗯,把浴霸关掉,太特么亮了,不适合做这种事……   粗糙的右手握住标枪样怒张的某物滑动,脑子里盘旋的却是女人香软的身子和深喘的呻-吟,性感诱人,令人血脉喷张。   坦率的说,右手的感觉实在不够好,只是眼下某二也没有挑肥拣瘦的可能性,只好将就着臆想着靡靡的画面,苦中作乐的快速撸着。   鼻腔喷出的呼吸浊重且短促,英俊到邪气的男人微微仰着头,闭着的眼睛遮住了清醒时分的犀利与了然,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在眼窝下投下短促的阴影,宛如濒死的蝴蝶,性感无双。   一波波的快感盘旋着累积着,沿着尾椎从全身的毛孔炸开星点的碎片。濒临高-潮的一霎那,感官失聪,身体失重,除了遵循本能极快抽-送着的右手,强壮的男人这会儿完全是不设防的堡垒,不堪一击,轻推即倒。   浓稠的精-液撒着欢的喷出来,争先恐后。有落在马桶边沿的,更多则是无声的沉入了水底。   眩晕袭来,谢咏臻不得不用左手扶住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平复着激烈的心跳,努力恢复雪盲症般的视力。   “谢咏臻?”陈瑶的声音带着疑惑,随着轻轻叩响的两记敲门声,吓得谢老三浑身一哆嗦,魂飞魄散的差点萎了。   这种紧要关头,陈瑶什么时候跑到厕所门外的?!   一门之隔,她听到了多少?   我操,真是霉到家了……   “不好意思,怀孕了老是想小便。你还有多久?”女人的声音听不出端倪,再正常不过。   谢痞子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作案工具,摁下冲水键毁尸灭迹:“我好了,一分钟啊,马上出来。”扯了两张纸巾擦拭那些可疑的斑点,迅速扔进马桶。   饶是谢痞子老脸皮厚惯了,眼下这种几乎是抓个正行的糗事还是让他痛苦的想撞墙。   人真是不能做坏事,立马现报的……   卫生间的门拉开,谢痞子的心理建设奇迹般的恢复如初,无辜的笑容丁点不见心虚:“坐马桶差点睡着了,你用你用,别客气。”   陈瑶疑惑的看着他不合时宜的夸张和殷勤,错身而过时礼貌的点点头,代替了说话。   强作镇定的某人抬头挺胸的往自个儿的地盘走去,保持着匀速的步伐,头也不回。   “嗯?什么怪味?”身后女人很小声的自言自语。   谢咏臻腿一软,差点失控的扑倒当场。   唉呀妈呀,他咋忘了这茬儿?不过就是想着也没办法了,实物能冲走,气味还真没辙……   内牛满面~   臊死了,简直跟不穿裤衩上大街没什么分别了。   陈瑶只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她是不是幡然醒悟了,总之沉默的女人再无后续了。   这一晚上,辗转反侧的谢三爷咬着被角无声的呜咽,奇迹般的失眠了。   ……………………………………………………   陈瑶身边跟着殷勤的中介小徐,认真的倾听着对方的介绍。   谢老三蔫头耷脑的跟在身后几步开外,思想开着小差的听着。   今早起来,陈瑶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半点的不对劲。那她是知情了还是懒得想啊?肯定在心里笑的直打滚吧,你谢咏臻也有今天。   不过话说回来,自力更生不可耻吧,总好过出去乱搞不是……   “谢咏臻你觉得怎么样?”陈瑶回过头来问他,凭借谢三爷细致入微的观察及一年的了解,这个女人对这套房子动心了。   谢三爷心生警惕,立马收起那些悲戚的小哀怨,全神贯注:“我觉得吧,”男人不动声色的四周打量了一番,腹稿都不用打的:“楼层太高,采光也不太好。你说这种背阴面的小户型,成天都照不进来阳光,你一个孕妇本就缺钙容易抽筋,不好不好。”   小徐推了推眼镜,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巴拉巴拉堂皇拆台的男人:“可是,按照陈小姐的要求,这处七楼的房产是最合适的了。毕竟价格也在那儿摆着。”   “我觉得还行。”陈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楼下就是市民广场,下楼活动活动晒太阳就是了,没必要天天窝在住处。”   谢咏臻很爽,因为陈瑶说的是住处而不是家。哪怕这种细微之处可能人家压根没多想。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很不爽,因为陈瑶随时有要拍板拿下的意思:“陈瑶你别急,真的,多看几处再做决定,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也要考虑孩子的需求嘛。”   陈瑶没回话,小徐忍不住了,敏而好学的摆低了姿态:“那我想问一下,谢先生觉得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合适?”   谢咏臻想都不想:“三楼,五六十平方,套内面积不低于四十五,房间格正,采光好。有厨房有卫生间,空调制暖好,大床够宽,有一定的硬度……”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那个女人瞪着他的表情看过去很吓人~   小徐跟听天方夜谭似的。夸张的哈了一声:“有这样的房子吗?您快告诉我,我也想租。不是,谢先生你都陪同着看了三处了,就没一个地方让您看出指甲盖那么大的优点的,都给说的一无是处。谢爷,您是我亲大爷,能不这么拆台吗?”   “我有那么老吗?”谢咏臻不敢看陈瑶,瞅着小徐一本正经:“我今年才二十七,就算三岁一代沟,我怎么也不敢自称是你大爷。小伙子,咱说的可都是实事求是,没有夸张的成分。你说拆台就更是冤枉我了。就算你是中介,我们是客户,可是你也该设身处地的为客户考虑不是?你看我老——呃,陈小姐现在有孕在身,对房屋的要求难免稍微高那么一丁点,你也该——”   “行了,不看了,我累了。”陈瑶打断他的话,转向小徐客气的致谢:“今天真麻烦你了小徐,我回去再考虑考虑,要是有合适的房子麻烦你帮我留意着,我是真心想租的。”   小徐勉强笑了笑,言不由衷的:“不客气,陈小姐。回头有房源我再告诉您。”   一前一后出了居民区,陈瑶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   情急之下,谢痞子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陈瑶你别生气啊,我不是给你捣乱。你看看那几处破房子,哪有一间比咱家强的?”   陈瑶看着他,淡淡的,连磕绊都不打的顺口而出:“那是你家。”   小谢同志厚着脸皮自荐:“既然你里外里要租,就当是租我房子呗。我不收你房租,反正你打扫卫生做饭什么的抵消了。还有,像是开热水器啊拿个东西之类爬高上低的活计,你怀孕不能做,我能帮忙啊。再比如,这个……哦对了!你腿抽筋了,我有办法啊,你不用忍着,招呼一声,分分钟搞定的事儿!”   陈瑶一副要吐血的神情,忍了又忍才没喷火:“话说的这么明白,我也算是听懂了。谢咏臻你是不是想说,干脆咱俩还是把铺盖卷一合,躺一张床上继续过日子?这样我也有人照顾了,孩子也父母双全了,你下面那个小兄弟也不用自行解决生理需要了?”   一开始谢痞子简直听得喜形于色,就差把头点掉了。多善解人意的妞啊,简直就是万里挑一举世无双的好女人!   直到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叙述出了口,谢老三的俊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难得口吃:“不、不是,陈瑶……其,其实……”   “行了,别解释了。”陈瑶摆摆手,白净的小脸带着无奈:“人家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谢咏臻你这是何苦?我都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孩子还是你的,他以后总归叫你爸爸,还不用你见天的在眼皮子底下带着操心烦神,多好的事儿啊。不到三十的男人,样貌不俗,身家吧,说不菲有点夸张,可是眼下最不济也是个殷实,饭店日进斗金,眼看着大好的前程在那儿摆着,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不夸张的讲,你就是去寻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长的跟明星似的,一准都能拿下。到时候,买辆好车换间大房,胳膊上挎着人人艳慕的漂亮嫩妻,出去倍儿有面子,春风得意多爽!”   “你把我说的真是够臭不要脸的了。”谢咏臻摸摸鼻子:“你也不用讽刺挖苦我。很认真的说,我现在就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还就真是觉得你最好。”   “我哪儿好啊,”陈瑶轻笑着,顿了顿语出惊人:“如果孩子是你坚持不放手的理由,如果他没了——”   “你敢!”谢痞子怒了,又气又急的,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我真不敢。怕疼。再说了,”眉目温润的女人咬了咬下唇:“那是一条无辜的鲜活生命,最初的时候我都没下得去手,现在更是不可能。这就是你谢咏臻有恃无恐的本钱吧。打个商量行吗,谢咏臻?孩子生下来我把他让给你,你放过我,这种交换你不亏。”   谢咏臻给她气的脑仁生疼:“咱能不傻乎乎的站这儿喝西北风吗?有什么你喜欢辩论的话题,缜密的思维和生猛无忌的说话模式,咱回家开了空调泡上热茶,坐在沙发上慢慢说,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破坏总比建设来的快。   有小谢同志这么不遗余力的拆着台,陈瑶想租间差不多的房子几乎是难上加难,何况眼下的房源本就不太多。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坐完月子的郭颖打电话约陈瑶和明明两个姐妹淘出去逛街喝茶。   三个女人有好久没坐在一块儿说话喝茶了,曾经在一个宿舍里叽叽喳喳锁着门用热水杯煮面条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时间那么快,秉烛夜谈磕着瓜子打牌的快乐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郭颖刚坐完月子,气色看过去不错,身体也没发胖的迹象。   陈瑶看着她,情不自禁就抚上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理智上讲,她一直知道自己吃郭颖的飞醋没意思。即使不说一个寝室出来的情同手足,最根本上的一点,郭颖对她家的小袁队长是绝对死心塌地的专情。   曾经在大学里那么轰轰烈烈爱过的聂庆北,如今在郭颖的眼里不过只是个老同学。更不用说其他。   某种意义上,她那么逼着谢咏臻也是可怜……   爱而不得,跟她一样。   李明明锲而不舍的刨根究底:“大姐你说谢咏臻是个好人,那你干嘛跟好人离婚?”   “是我贪心吧……”陈瑶摇摇头,不想多说:“分都分了,再提那些没意思。”   “回都回来了,早晚要复婚。”李明明自十八岁相识,跟她说话一直这样生冷不忌。一方面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另一方面也是被她惯出来的:“大姐你又怀着他的孩子,我真搞不懂你拖着不办干嘛。”   “谁说我回来就为了这个?”陈瑶有点气,拿明明也没办法:“我不会为了孩子去复婚,女人一辈子犯傻一次就够了。”   商场里的空调开的很暖,铃儿响叮当的音乐带着节日的喜气,极其应景。   “大姐,”郭颖轻轻握住她的手:“如果谢咏臻是个混蛋,我们怎么都不会劝你复合的。我知道你自个儿特有主见,可是咱们不是外人,也不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你,我和明明都是你没有血缘的亲妹妹。妹妹哪有不希望自家姐姐过得好的?你给谢咏臻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个机会,谢咏臻是个聪明人,错过了再寻回来,他一定会格外珍惜。”   陈瑶轻笑,垂下眼睑看着两双交握的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是一个新的机会。我原来一直眼巴巴的站在他身后,等着他来珍惜……呵,晚了。我很讨厌优柔寡断的性子,你们应该知道。能坚持的时候,电话里我也跟老四你说过,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想开了就好。只是这种事,过了总会留下疙瘩,看不见却存在。次数多了,疙瘩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再也解不开的时候。”   “你对谢咏臻,”郭颖犹豫着:“没感觉了?”   陈瑶不置之否的笑笑,拿起茶杯喝茶。   李明明也有点失望的样子:“你们还会是朋友吗?”   “坦白说,不知道。”陈瑶说的是实话,因为她现在也是身在迷宫之中,出口在哪儿尚未找到,一切都是未知数。   ……………………………………………………   随着肚子越来越沉,加上天气寒冷,陈瑶也就犯了懒,恹恹的成天只想窝在家里不动弹,哪怕早上醒来的时候,不断的告诉自己该出去转转找房子了。   要说人的惰性还真是与生俱来的扎根在骨髓里,但凡找着个让自己舒服的地方和形式蹲下来,轻易就不想改变。   所谓温水煮青蛙亦如是,放之很多方面都行得通,比如职场。   如果不是被苛刻约束压迫的受不了,亦或是薪水太过微薄,一个公司待上三年,得过且过的惰性就自然而然的HOLD住了全场,所以经常听到很多小白领背后骂公司,转眼过去又没人较真的肯辞职。   陈瑶眼下大肚婆的状态,找工作自是想都别想。当初她如果不提辞职,那家公司也没胆敢去违背劳动法,哪怕换个闲职养着。女人若是为了养胎离开职场,再回去总比一般人要难。   只是小女人目前迫在眉睫的不是找工作,也就把这些日后的苦恼暂时丢一边不去多想了。   因为横插了离婚回老家这么一出,陈瑶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有按部就班的建小卡。   重新回到A市已经五个多月,手续不全的去找医院就更麻烦。   万幸郭颖刚刚走过这一遭,经验和关系还都是热乎的,几个电话一打,连托人带通气的,帮着陈瑶把生产定在了市妇幼。   孩子的预产期是三月底四月头,过完元旦头一次去拍彩超的时候,陈瑶很意外的被告知,她这一胎是边缘性前置胎盘,随着孕期的增长,体内大出血甚至导致流产的风险大增。简单点说,等同于妊娠后期至分娩埋了一颗不□□,随时可能会爆炸。   医生的话说的很有艺术性,一切都是可能,前进后退都说得通,绝不说死。   陈瑶给弄的心神不定了,本打算硬气的咬紧嘴巴不通气的,却还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假装很随意的说了那么一句。   谢咏臻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夹着的西兰花就掉桌上了。   陈瑶盯着那颗西兰花开玩笑:“医生说小心点问题不大。谢咏臻你不用黑着副脸,本来就不白,这下跟掉煤堆里差不多了。大不了真要大出血啥的,你保孩子就是了——”   男人额头青筋蓦地浮凸出来,竹制的筷子在他手中啪的应声而断。   陈瑶瞄他一眼,想打趣他单手折筷子英勇无敌的那些胡话就说不出来了。   对面的男人脸色很难看,准确的说,从她认识他至今,满不在乎万事不上心的表情看多了,这个样子还真是新鲜。   空气在两个人的沉默相对中几乎凝滞。足足过了一分钟,谢咏臻扔下手里的断筷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不吃了,我下楼转转。”   房门打开很快又关拢。   陈瑶轻轻叹口气,揉揉眉心。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意思呢?这都说的什么矫情又酸不溜丢的话?想要什么结果?这下满意了?   对面的玻璃杯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黄酒,无言的显示着主人中途被打断的扫兴晚饭。   原本食欲就不佳,眼下更是胃口全无。   陈瑶扶着腰站起身,三两下收拾了碗筷放到水槽里,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遥控器摁个不停,不管是娱乐节目还是电视剧,几秒钟换过去,过眼不过心。   陈瑶有点心不在焉,更多的是烦躁。   这段同居时间过下来,很多事情她自己心知肚明。   就算她小人之心,揣测谢咏臻是装的,起码人家装的也不是一般的好。   最初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打扫卫生,比如做饭洗碗。实际上几乎完全被谢咏臻包了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吃完了把碗筷放水槽里,我来洗!大冬天的水那么冷,你别冻着。   扫地拖地我来。男人力气大速度快,再说了,就你那肚子,你能看着地面吗?   陈瑶你尝尝我手艺,不见得比大伟差。耗油生菜好吃不?你别看着简单,其实越简单的菜式越难做,孙子撒谎……   陈瑶叹口气,直接把遥控器扔到了茶几上。   那家伙下楼吃面条去了?   也不可能。他只拿了烟盒出去,皮夹子都没带。   可是说不定,外套的口袋里就能有那么十块二十块的零钱呢?   想到钱,转而又联想到谢咏臻给她钱花的事情。   那个男人总是隔三差五的塞钱给她,两三千的,又土豪又感动。   她坚决不肯要的推开,他就放在她床头柜上,说权当是给他儿子补充营养的零花钱……   他希望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是不是很失望?   呸!陈瑶猛的惊醒,摇头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   他怎么想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自己什么时候还需要考虑他的心情看他的脸色?   还有,他就是饿着肚子生闷气抽闷烟,又关自己什么事儿?   陈瑶你有病吧,离婚时候就坚定了念头,以后绝不再傻了吧唧的倒贴,一面倒的委屈自己站在男人立场看问题……   房门喀拉一声被打开,陈瑶完全是下意识的站起身看过去。   “老婆,大哥来了。”谢老三的声音带着没有心事的热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嫂呢哥?就你自己一个人?”   谢家老大有点局促的样子从谢咏臻身后冒了头,脸上带着笑跟陈瑶打招呼:“小陈你这快生了吧?别客气,你坐着,都自家人。”   “大哥。”陈瑶绕过茶几迎上来,微笑着眉眼弯弯:“你看你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旁的不说,我炒两个菜,你们哥俩喝两杯……”   “没事没事,吃过了。”谢大哥换上自家弟弟拿过的棉拖鞋,就手把拎着的蛇皮口袋放在墙角:“这不是快过年了嘛,你大嫂说要到城里来买点年货。她跟你二嫂吃过晚饭一块儿去逛商场了,你二哥在家里照顾咱妈,没过来。我给你们带了点自家腌的咸货和干菜啥的,过来看看你们。”   “坐下说。”谢咏臻倒了杯热茶搁在茶几上,抱起沙发上的被子不着痕迹的往卧室走:“真是,跟你说多少回了,白天看电视嫌冷就把空调打开,非得裹个被子硬扛。”   “哦,记住了。”陈瑶笑吟吟的,把烟盒往前推了推:“大哥你抽烟。”   “刚在楼下跟老三抽过了,不抽了。”谢大哥是个讷于言语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没那么多心眼:“回头你把袋子里的咸鱼咸肉香肠什么的都拿出来,挂到背阴通风的地方晾着就行。老三打小就爱吃这些,你大嫂估摸着你们不会弄,今年大雪腌肉的时候就多做了点。”   “哦。”陈瑶很乖顺的点头应允:“大哥你喝水,今儿天气可挺冷。”   “哥,大嫂和二嫂一会儿过来不?要不我到门口那家宾馆帮你们定两间房间?”谢咏臻颠颠的走出来,顺势坐到大哥身边。   谢老大犹豫了下,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咱村的根子在那个什么七天酒店打工,就在车站边上,你两个嫂子就住那儿,一个房间也方便……”   随着城市扩建拆迁,家里富裕了。可是骨子里,谢家老大还是那个勤俭持家的男人,能省一分是一分。   只是自家弟弟家里还是第一次来,这么一室一厅的小屋子,他想都没想到。   陈瑶谢咏臻两个人多精明啊,谢老大什么心思简直跟明晃晃写在脸上差不多,哪还用得着说出口?   谢咏臻迟疑了下,倒是陈瑶落落大方的接了话茬:“大哥你要是不嫌弃,就在家里对付一晚上。客厅开着空调,沙发上多铺几床被子也不冷。”   “不冷不冷。”谢老大摆摆手,如释重负:“我又不是带娃,哪儿用得着开空调?就刚才那床被子盖着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陈瑶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男人,原本犯困的瞌睡虫竟然奇迹般的不见了。   房间的空调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压缩机运作了一会儿,很快停了。   这样开着空调,房间里很干。只是陈瑶怕冷,也是没办法。   人家都说孕妇不怕冷,在她身上还真是例外,除了肚子见天的顶上去,其他都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困了你睡吧,我打地铺。”刚刚谢咏臻不掺假的感激历历在目。   从他进门那声高喝——老婆,她就知道演戏的帷幕已经拉开。他是感激自己的配合吧。   黑暗中,陈瑶微微弯了嘴角,颇有些无奈。   “妈现在挺好,老样子。年前有点喘,到社区医院挂了一个礼拜的水。前两天还跟你大嫂说,老三该放学了,怎么还没到家。”谢大哥闲话家常的样子交替着出现:“妈是脑筋不好使了,可是她还惦记着老三你呢,有空回去看看她。年纪大了,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小陈你什么时候生?要不让你大嫂来帮衬着搭把手?”   心浮气躁的想翻身,翻了一半僵在了那里。   话说她还真没勇气转过去跟谢咏臻来个面面相对,尴尬死了……   “行了,别打地铺了。这是你家,用不着那么委屈自己。一米八的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现在想来,陈瑶越发觉得自己假的厉害,而且有越来越像自己心底讨厌的那类人发展的趋势。   口不对心,言不由衷。   手脚都冰凉的,哪怕她盖的是谢咏臻新买的五斤蚕丝被。   腹中的小家伙动了动,顶在她肚脐周围,很温柔的力道。   是个丫头吧。   陈瑶将左手覆上去,胡思乱想着。   记得在网上看到过,都说怀的如果是女儿,胎动会集中在肚脐这里。如果是儿子,一般在腰腹的两侧。   “陈瑶,睡了?”谢咏臻试探的声音响在身后。   “快了。”陈瑶含混的应了一声:“困死了。”   谢咏臻停了一会儿,倒是没说那些意料之中感激的话:“我看你晚上剩的饭菜挺多,要是饿了你说话,我去给你煮面条。”   女人的嘴角抽了抽,不无郁闷的发现。给他这么一说,好像肚子还真饿了……   谢大哥就住在客厅里,这么折腾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陈瑶想着忍忍算了,谁知道孕妇这饿起来,还真是压都压不下去。何况她不说,诚实的肚子直接造了反,空城计唱的那叫一个响亮。   身后的床垫一沉,很快又是一轻。   谢咏臻翻身下了床,拧开台灯:“西红柿鸡蛋面?青菜肉丝面加个荷包蛋?”   陈瑶讪讪的围着被子坐起身:“青菜肉丝面吧,那个,谢咏臻你多下点面条,晚上你也没吃饱吧。”   谢咏臻笑笑没说话,直接披上外衣出了卧室门。   行军打仗的速度就是快。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谢老三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了,小心翼翼的:“我搁在梳妆台上,你吃的时候小心点,烫。”   过意不去这种心绪很奇怪,只是寂静的房间里,如果不说话光是吃面条恐怕更奇怪。陈瑶吃了几口面条,没话找话:“大哥被吵醒了吧?”   “没有。”靠在床头看故事会的男人答的干脆:“我大哥睡着了,打雷都不带醒的。”   陈瑶被他的话噎着了。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囧囧有神的过往。   结完婚去大哥家小住两天那次,谢痞子缠着她求-欢,也是这么说的……   脸蛋火烧火燎的,恨不能直接埋到面条汤里去才好。   “那个,你不吃吗?就下了一碗?”   “不饿。”谢老三简洁的回答,看故事会的表情认真的像是在政治学习。   陈瑶腹诽。丫没文化的土鳖才看故事会啥的,还看的那么像回事……   不过好像谢咏臻一直就很明确的自我定位是土鳖,从来也没装过知识分子。想想就火大,也不知道气什么。   陈瑶一推碗站起身:“吃饱了。”   这下那个雷打不动的身影跃了起来,随手撂了故事会:“这才吃一半,真饱了?”   陈瑶点点头,懒得说话。径直走到自己床铺一边,拧亮台灯,半躺半坐在被窝里,随手拿过本书,决定等胃里消化消化再躺下睡。   那个男人端起碗,居然闷不吭气的埋头呼噜噜把她剩下的汤面吃了个干净。看的陈瑶又是惊讶又是莫可名状的心虚:“哎我说你这人……”   “浪费可耻。”谢老三拿着空碗出了门,留下气鼓鼓的小陈童鞋一个人,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一晚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时间飞快,陈瑶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又不完全像是做梦。   她依偎在男人怀里,冰冷的手脚理直气壮的贴上去,就像是一切还在最初,什么裂痕都不曾发生过。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陈瑶彻底傻了。   她和谢咏臻是面对面的姿态,自己的脑袋不争气的枕到他那边,有一缕卷翘的发丝随着自己的呼吸一收一放,几乎触碰到男人的鼻尖。   要命的是,那厮早她不知多久先醒的,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清明的眼底不染一丝睡意。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双脚主动越了界,从自己的被窝里探过去,理直气壮的鸠占鹊巢不说,还很暧昧的伸到了他的双腿间,暖暖和和的惬意无比状,简直把她仅剩的那点老脸都丢光了……   是他拽的,一定是的。   陈瑶郁闷的祭出暗黑小人。一定不是自己主动伸脚过去汲取温暖的,一定不是自己熟门熟路按照老规矩探寻热源的……   谢咏臻别开眼睛一跃而起,竟是出奇的没有趁势取笑打击她的意思:“困的话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吃过早饭,谢大哥要走的时候,陈瑶塞了两个五百块的红包过去。情真意切不由分说:“大哥,今年过年我们也回不去了,你瞧我这儿身子重就怕颠簸。这是给你家月月和二哥家思贤的压岁钱,大过年的,也没给孩子买东西,大哥你别挑理啊。这还有一千块,给妈买点好吃的,你帮她拿着。”   谢大哥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大手往后缩着就是不接:“小陈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妈在我那里好好的,用不着花钱。你们有这心意就够了,月月他们小孩子,别从小惯出那些坏毛病,你这快生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有这房子,以后添了一口人不够住,老三你是不是换个大点的——”   “大哥。”谢咏臻拿过钱塞进自家大哥的口袋里:“你弟妹的一点心意,拿着。房子的事儿你别操心了,我这物色着呢,等过了年就去下定。等大哥你们下次过来,带着月月一块儿住家里,不用住宾馆花冤枉钱。”   这话算是说到了谢大哥的心坎里,老实的汉子有点困窘的试图解释,脸上一条条皱纹都是岁月流淌的真实注脚:“我不是舍不得花钱,其实家里有,我习惯了……对了,老三,上次打电话听你说把拆迁款都挪去饭店那块了?是不是手头暂时没钱?回去让你大嫂先借给你——”   “不用,大哥。早就周转过来了。”谢咏臻坦荡的样子,就手帮鬓角生了些许白发的大哥拍了拍肩臂上那些看不见的灰尘:“最近店里生意还凑合,你今天要是不回去就好了。带着大嫂二嫂去我那儿看看,认认门。我不跟你客气,如果要用,我肯定找你和二哥借。”   跟着谢咏臻一块儿把谢大哥送到楼梯口,陈瑶被两个男人催促着回了屋。   过不了三两分钟的功夫,谢老三也回来了。   那些外人在时的亲昵默契一点点散去,陈瑶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还原状:“不早了,你去饭店吧。你也不用那副表情,给大哥的钱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都是你给我的,就别还来还去的,我也没你力气大。”   谢咏臻没接话,转去厨房洗碗。   哗啦啦的水声连续不断,陈瑶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指甲都扎进掌心还没知觉。   碗筷洗过了,家里的地拖了一遍,棉被晒到了大太阳底下。   谢咏臻里外又看了一遍,这才点点头准备离开:“行了,你歇着吧,什么活都不用干,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回来。被子我下午回来收,你别逞能。”   “谢咏臻。”陈瑶堪堪咽下那些关心的话。自己脑瓜子被驴踢了吗?瞎操心个P啊!   “没事,再见。”   他那条裤子穿一个月怎么了?就是炸了线露出屁股也不关她的事儿,甭在那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谢咏臻换了鞋子,临出门的时候,大手握着把手没急着拧,就那么背对着陈瑶,出口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陈瑶我跟你说,你不用说那些有用没用的气我,慢说我谢咏臻一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害怕报应到我孩子身上,就算是真有个好歹,你自己扪心自问,我是会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人都关了门没了影,房间里还仿佛回荡着他斩钉截铁的话,余音袅袅。   陈瑶垂头丧气的垮着肩,足足发呆了好一会儿:“哼,还是那副臭德行,真爷们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明明嬉皮笑脸的话钻过电话线,几乎把陈瑶的耳朵烧了个通透:“哎我说大姐,你就别在那儿撑着嘴硬了,累不累啊?你问问看,谁家前夫能做成这样?大半夜的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给前妻下面条,任劳任怨的做家务,完了还一个月大几千上万的给零花钱。我要是你啊就直接跟他说,明天去民政局扯证,复婚。这把年纪了,又不是十六七岁,矫情什么。”   “我发现跟你真是没法沟通,”陈瑶咬了咬下唇,空着的左手抚上滚烫的脸颊:“你是我这边的还是谢咏臻那边的?得了我不跟你说了,腰疼,我去躺会儿。”   “真的大姐,我不跟你开玩笑。”李明明稍稍收敛了没个正形的调调:“你又不是暴君,说砍头都不给人分辨。好歹给人家谢大哥个机会,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改过了还是好同志嘛。大姐你别看我嘻嘻哈哈的,跟你斗嘴说话从来都是直统统的不过大脑,真的,甭管面子里子了,过得舒坦幸福最重要。周晓君你看我跟他谈了这么多年,这结婚两三年,还不是有时候气得要发疯,自己寻思着不过了,离婚算!爱咋咋地!老娘又不是没人要!新时代的女性,三十四十还是一枝花!可是回头一想,不管找哪个男人,还得这么一步步重复着来。结婚,闹心,磨合,生孩子,跟他一大家子处理好关系。偶尔琢磨着,这要是我跟他妈掉水里,这小兔崽子先救谁……”   陈瑶给她逗笑了,扯着电话线绕圈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明明童鞋改打击为安抚了?”   “我和老四都为你着急。”李明明哼了一声:“别拿好心当驴肝肺,也别总觉得自己过得最潇洒是无敌女超人。你现在是还没生,想什么都过于简单和理想化。等着吧,要不了两个月,你就算想嘴硬都硬不起来,哭都没地儿哭去。你想啊大姐,你一个人带个孩子,上不了班又没有钱,孩子总是哭闹,你晚上睡不好,白天才合眼打个盹的功夫,小讨债鬼又闹……艾玛,这么说起来真恐怖,我都不想生了……”   家里的防盗门响,应该是谢咏臻回来送午饭了。   陈瑶三言两语的挂了电话。   说不上是种什么微妙的心理,总之,她就是不想让李明明那边知道谢咏臻回来送饭什么的。好像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晒幸福,又好比吃了鱼翅燕窝后,一边擦着嘴一边跟啃烧饼的人说,哎这玩意儿真不好吃,还不如啃烧饼呢……   这样寻思着,出了卧室看到那个男人,好像磊落的直视都做不到了。李明明那些话带着欢快的调侃回荡在耳边。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就给人家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就谢大哥这么好的伺候着你,还想怎么地啊?赶紧去复婚……   再找一个还是这样,结婚,闹心,磨合,生孩子……   “今天店里事儿特别多,”谢咏臻连鞋子都懒得换,大长腿一跨,两步迈到桌子边上撂下饭盒:“我不陪你吃午饭了,大伟炖了海带冬瓜骨头汤,菜是你喜欢的脆豆腐和带鱼,炒了个芦蒿,你趁热吃,我走了。对了,我先去把被子收了。”   谢老板一拍脑袋,不情不愿的弯腰脱鞋:“晚上可能要晚点,四点半回不来了。你要是饿就先对付一口,茶几下面有蛋糕和点心,我在店里弄好饭菜带回来,估计到家六点左右。”   那个男人也不换棉拖鞋,就那么穿了双袜子,蹬蹬蹬的跑进卧室,很快传来晾衣架子被扯动哐啷哐啷的声响。   动摇的念头空前的强烈,那是一场自己跟自己的斗争,表面完全看不出惊心动魄,内里却是步步惊心。   面子里子都不重要,过得舒坦幸福最重要。   扪心自问,过去她一直向往并期待的,不就是这样的谢咏臻吗?   那家伙重新奔出来,利落的拍拍手:“妥了,陈瑶你吃过了去睡一会儿,被子晒的暖暖和和的,正好。”   那种挣扎的试图屈从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女人一张俏脸憋的通红:“谢咏臻,其实……”   “别说什么谢谢感激之类的,你想不通就当我全是为了孩子行吗?”小谢同志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弯腰提上鞋,火烧火燎的往外走:“我先走了,你快去吃饭。”   瞠目结舌的瞪着房门,陈瑶慢了好几拍的反应过来,她差一点就被谢咏臻的糖衣炮弹拿下了,那些软弱的话都挤到喉咙口了。   桌上的嗡嗡震动拉回了她的神智,定睛一瞧,谢老板的手机跟着饭盒摆一块落家里了。   屏幕一闪一闪的,闻强两个大字持之以恒的亮着。   陈瑶没想接这个电话。一方面她现在跟谢咏臻的关系不尴不尬的,同住的状态更是外人不可理解的。另一方面,这是人家的私人电话,涉及到什么隐私也是不好。   只是去拿饭盒的功夫,就那么好巧不巧的,指尖触碰的划过,电话接通了。   闻强的声音大咧咧的闯进静谧的空间:“哥你干啥呢?这么老半天才接电话?哎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我那个哥们儿信得过,他在银行有关系,款子一进一出,月息四个点,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你放心哥,我不会坑你,钱放我这儿,我给你打借条,不行我把房产证压你那儿也行。这年头,本本分分赚点钱太难了,咱这又不犯法,你甭理会什么非法集资那些屁话,都是银行为了吸储想出的缺德招儿。你算啊,一百万一个月就是四万,扣掉给我哥们儿的手续费,净到手三万二,多好的买卖!对了,昨晚我和朋友去一号会所,那个小妞还跟我问你的。哈哈,姓谢的你还真特么有魅力,连人家做小姐的都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上次问你又不说,嘴巴闭的死紧,撬都撬不开。你倒是跟那个妞一晚上来了几梭子啊?能让这种见过世面的坐台小姐记住的,肯定是你那方面变态的强,是不是让那个妞爽的连床都下不来了?哈,别跟我假正经,我冤枉你了吗?”   谢咏臻风风火火折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正常到毫无变化。   陈瑶坐在沙发上吃饭,电视开着,是一档娱乐节目。   “我手机忘带了。”谢老三自嘲的笑笑,揣了电话往外走:“年纪大了,做事丢三落四的。都开车到大马路上才想起来,有人打电话的吗?”   陈瑶应了一声,眼睛没离开电视,语气平平:“哦,闻强来电话的,我不小心接了。他问你那个什么投资赚钱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也不太懂,就跟他说一会儿再打。”   谢咏臻完全不疑有他,抓了抓头发摇着头笑:“那小子,成天老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事儿。陈瑶你放心,我不会去铤而走险赚那个钱的,大伟说的对,你琢磨人家的高额利息,人家惦记着你那些不掺假的本金。”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陈瑶撂下筷子,语气淡漠:“你愿意赚刀口上的钱还是本本分分的蝇头小利都跟我没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谈不上我放心不放心。”   谢咏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陈瑶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是冰冻三尺的表情?   他是想破头都猜不出,闻强不只是说了那么一点点非法集资的事儿,同时更加的想不到,闻强被陈瑶掐住七寸的几句威胁恐吓,直接下了封口令——   闻强你跟谢咏臻本就谈不上多铁的关系,你失言跟我说出小姐这件事,最好别让谢老板知道。你得明白,如果他知道,倒霉的肯定不是我。我这头帮你瞒着,你自己掂量着办。   ……………………………………………………   “早知道你下班过来还是这点破事,我肯定不等你。”谢老板很生气,瞪着闻强的表情跟要吃人差不多。操,耽误老子回家献殷勤,罪不可赦。   闻强心神不定的,说话吞吞吐吐:“哥你这饭店,一个月才能赚上几个大钱?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别耽误我时间,宝贵着呢。”谢咏臻的不耐烦落在闻强眼里,是完全不知情的常态:“得了,别跟我提富贵险中求,我没那个命。闻强你愿意赚,我不挡你财路。”   接过店里伙计打好包送过来的饭菜,谢咏臻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没放鸡精和辣椒吧,大伟应该知道。”   闻强看着他这么上心的样子,更加觉得陈瑶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随即就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矛盾且明显的是,他闻强的安全和谢咏臻的幸福此刻是成反比的,而砝码就握在他的手心。   要么是他和谢咏臻难得的和睦继续下去,而谢咏臻的复婚大计遥遥无期。   要么就是自己慷慨就义,换得人家两口子的破镜重圆。   艾玛,真是纠结死了……   “哥,我今晚心情不好,你陪我喝酒呗?”闻强祭出第一招试探风向。   “老子没空。”谢老板穿上外衣,利落的拎起饭盒:“爱谁谁,别烦我。”   “谢痞子你也太重色轻友了。”闻强哀嚎:“就算你在乎陈姐,好歹我也是你兄弟吧,挤出一晚上给我都不行?”   “对,你说对了。”谢三爷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的接下重色轻友的指责:“老子要回去陪老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闻强要是敢挡路,”浓眉一拧,如有实质的杀气随着他掌刀的劈下,几乎把闻强脸上的汗毛一块儿给刮下来了:“咔擦一刀,明白?”   “明白。”自认不算胆小的闻混子悄悄咽了下口水,连着那些愧疚一块死死埋住,不露端倪:“小命要紧,小的我绝对不挡路。谢爷,您麻溜的,外面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谢咏臻懵了。   他不明白他和陈瑶的关系怎么一下子回到了他去负荆请罪时候的冰点温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女人倔强的重新捡起那些合租的承诺,打扫卫生,洗衣做饭。除非必要,连闲话家常都免了,经常一个人躲在卧室里,不看电视也不和他搭话。   不依赖不是好现象。   谢咏臻心里干着急,只是那些话没法傻不拉几的问出来,兀自急的他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女人心,海底针啊……   春节前的那次产检,陈瑶客客气气却不容辩驳的拒绝了他的陪伴,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回来的时候,面对他关切的问候,再轻描淡写不过的用挺好两个字一带而过,再无他话。   谢咏臻觉得自己要疯了。   腊月二十八,忙碌了一年的战友川菜馆歇了业。   二十九到年初八,整整十天的好假期。   谢老板家里有一摊子愁云惨雾,只是在身边那一张张跟着他忙活了小半年的面孔注视下,再怎么着也得打起精神,给大家一个好的交代才是。   谢老板慷慨的给每人封了个一月工资的红包,一群年轻人都高兴的很,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明天去买点什么年货带回家,三三两两的散了。   大伟的红包是最后一个给的。谢咏臻没给他打开看的机会,拍了拍同甘共苦老兄弟的肩膀:“回去再看,钱不多,你也别嫌弃。明天去买点东西,回家跟老母亲和和乐乐的过个年,初九来了,咱这店还得指望你。兄弟提前给你拜个早年了。”   大伟有点不安,光是那个厚度,他知道不会少于一万块:“其实不用停业,真的,老谢。大伙就是都休息,小光不回家,俺和他两个也能把店这么开着,有人吃饭总归有进账。你回家该陪嫂子陪嫂子,有事俺给你打电话就是了。这个钱……他们不知道,你瞒不了俺。这几个月咱生意是红火了,可是算上你前面赔的,也赚不了那么多。你不用给这么老些,有两千块就行——”   “都像你这样,咱们早都实现共产主义了。”谢老板打趣他:“得了,给你就拿着。回头过完年咱再扎个帐,多退少补行不?你去年就没回家吧?你要拿我当兄弟就听我句劝,回去陪老妈过年,别的都是假的。行了,别在这儿跟我磨叽了,这不是老爷们儿作风,再说了,我还得跟咱大股东聂老板去送分红呢。”   大伟苦笑着咽下那些话,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出租屋。   他能说他妈在家张了一张名叫逼婚的网等着他自投进去吗?里面连饵都下好了,听说是邻村一个什么张瘸子家的闺女……   身后谢咏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闻强那小子人间蒸发了?居然有好些日子没来店里报到了,不是非法集资给抓进去了吧。”   ……………………………………………………   吃晚饭的时候,陈瑶照例是安静的吃东西,半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欠奉。   心头百爪挠心,谢咏臻很想豁出去问问,您老人家这是唱的哪出折子戏?就算打入冷宫,总该有理由吧。   若说是孕妇的情绪不稳,那怎么不往好的那面发展发展哩?   “陈瑶。”   “嗯?”   “那个……是这样,一会儿吃完饭,你看看电视该睡觉睡觉。我约了聂庆北给他投资分红利的事儿,顶多一个小时。本来准备搁在明天的,我寻思着早点弄完早点了,明天我就在家陪着你,顺便准备过年的东西。”   陈瑶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抬起头看着他,表情不辨喜怒:“不用忙活了,这个年过不过都没什么意义。谢咏臻,我联系好了一个中介,房子的定金我也交了,查过黄历,年初六是好日子,我也没什么行李,到时候两个箱子一打包——”   “陈瑶!”谢咏臻忍了这么多天,给她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激怒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呢,何况是一向桀骜不驯的谢痞子:“我哪儿做的不对你说,这样人心隔肚皮的猜,我没那个本事!我谢咏臻自认这些日子就算称不上二十四孝,也大差不差了。就几乎要给你镀个金身供起来了,你还哪儿不满意?”   陈瑶咬住下唇,很出人意料的竟是笑了,只是笑容很淡,没有什么温度:“那你现在能明白我当初的感受了吗?我不是报复你啊,说实话,我当初就是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自认掏心挖肺的对你好,你干脆就是看不见,我连猜都找不着方向,心里慌的踩不着实地。”   谢咏臻被她这几句话戳中心窝子,跟泄了气的皮球样的,疲惫的胡噜一把脸:“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陈瑶咱别闹了,你这都八个月了,这么自个搬出去住,你觉得合适吗?”   “房子就在市妇幼边上,走过去五分钟。”最起码从表情上看,陈瑶很冷静,没有闹情绪的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先去跟聂庆北忙正事吧。怎么说我也得在你这儿住到初六。”   窝囊,就是窝囊。   谢咏臻走在寒风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里到外,火烧火燎的,又憋屈又难受,想大喊大叫,想一口气灌下去一瓶子烧刀子,直接醉到人事不省。   过去他不好他知道问题在哪儿,可是现在,陈瑶给他撂脸子看,他不知道症结在什么地方。   解决都不知从何说起,典型的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   “算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实在不行就这么过吧。按她的意思来,全天下分开的两口子多了,也没见得所有孩子都有心理阴影。”谢咏臻一口气灌下一杯茶,就像是喝酒一样。   聂庆北看着面前桌面上码的整整齐齐五刀人-民-币,哭笑不得:“你先别急着跟我牢骚。谢老板你这是干嘛?摆阔还是怎的?年底了,你怕小偷强盗不知道你有钱骚包是不是?”   “哦,这个。”谢咏臻原本取出五万块现金,一是的确感谢聂大老板的援手,二来也有促狭之意。只是眼下被陈瑶气的要中风,什么开玩笑的心思都没了:“咱过去是土鳖,现在有了点小钱,改名换姓叫土豪。土豪做不出来文绉绉的事儿,还是觉得现金来的爽快。喏,五个月五万块,算是高额利息花红了吧?”   聂庆北拿了一捆,剩下的四捆原封不动的推了回来:“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收起来。”   “瞧不起我?还是嫌少了?”谢老板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青灰的烟气从鼻孔呼出来。   “不是早就说好的么?”聂庆北挑了挑眉,端杯小啜了口茶水放下:“一分的红利,年底结算。”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二十万的投资,一分就是两万,过完十一到的账,两个半月可不就是五万?”谢咏臻开玩笑,却是没有拿回钱的意思:“还是说,我姓谢的人品大爆发了,接二连三遇到活雷锋?呵,看来是要走运发财的好兆头。”   “一分利不是月利是年利。你当我放高利贷的?”聂庆北轻描淡写的:“一年两万,今年虽然只有三个月,我托大的按半年算,谢老板你亏就亏点好了。”   聂庆北的帮衬他都懂,拿五万块过来也没有杵人的意思。   从某种层面上讲,他谢咏臻更希望对方收下这笔钱。用钱能解决的关系,不会欠那么多的人情。   “先把钱收起来。”聂老板敲了敲桌面:“你和陈瑶的事儿,我不是太清楚。何况作为外人,干预甚至影响决定是最不理智的行为。我只跟你说一句,做什么决定都三思而后行,准则就是不管怎样,以后别后悔。”聂庆北惆怅的笑了笑,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哀伤和落寞:“别像我,后悔的恨不得去满世界的找到哆啦A梦,借个时光机回到过去重来一遍。如果能回去,我一定不会打她那一巴掌,如果能回去,我一定不在美国休养那么久,做完手术我就回来,坦诚所有的欺骗请求她的原谅……”   谢咏臻出奇的没讽刺他。   曾经在办公室一句话扎到跳脚,返身就是一记老拳打折人家鼻梁骨的事儿,眼下都恍惚成了上辈子。是他修身养性好了脾气?还是那些禁忌和在乎都已经不再在乎?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谢咏臻你变了。”聂庆北振作起来,笑笑的不让自己沉浸在过去:“我也说不上来哪儿变了,就是觉得,你跟过去那个动不动就翻脸的家伙不一样了。”   “是吗?变好了变坏了?”谢咏臻扯扯嘴角接话。   “变好了。”聂庆北诚恳的没有打趣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像是个居家好男人了。”   小谢同志笑了笑,摇着头:“变得市侩,变得现实,变得妥协,变得越来越像个模糊的影子。聂庆北你知道吗?我爸说过,君子不和命争。我谢咏臻虽然不是君子,可也看的开。我不讨厌改变,只是我讨厌眼下这样的自己。活的混沌茫然没有目标。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聪明,现在才发现,那些统统都是自作聪明,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仅此而已。”   “陈瑶让你这么心生感慨?”聂庆北很新奇的表情:“老实说,你这还是第一次跟我说心里话,有点受宠若惊哈。”   “滚犊子。”谢咏臻笑骂:“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不跟你说了,走了,茶钱你付。”   “别急着走啊。”聂庆北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却不抽:“再陪我坐会儿。你说你回去努努力好歹还有个方向,就我这么一孤家寡人的,你好意思大过年的连句暖心话都不说吗?”   “好意思。”谢咏臻想了想,就那么站着不坐,表情难得的温和:“聂庆北,听我句劝。别惦记郭颖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命里注定。想你聂总长得人五人六一表人才的,找个啥样的找不着?放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情人节快乐。有男票的花前月下去,没男票的自个去菜场买朵西兰花,美容降脂,别提多美了。      ☆、第 43 章   一路顶着寒风走回去,心里竟然越走越平静。   谢咏臻索性甩开双臂,抬头挺胸大跨步的往前走。就像是在七四二六的时候,生理上被压迫到了疲累的极限,心理上也就爽了。   脚下偶而踩到一张枯叶,碾碎成粉的声音格外清晰。   迈过去,将那些都抛在身后,头也不回。   有打着旋的风刮过,扫地机似的,很快将那些碎叶子吹散,就像他们没来过一样。   呼吸间,冰冷的空气刺激着气管,逼着身体去适应,去做出相应的反应来和谐相处。   嗯,他想明白了,不磨叽不求全了。   他能说给聂庆北听,也要逼着自己去相信那些话——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命里注定。   说认命是唯心主义不可取,可是他眼下不介意挪来借用一二。   若是命定他谢咏臻和陈瑶的夫妻缘分就那么短短的一年,那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好了。   她要留,他欢迎。她要走,他扛包相送——   手机响的突兀,在他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格外刺耳。   “谢咏臻,”陈瑶的声音带着惊惶害怕和掩饰不住的哭音:“你在哪儿啊?什么时候到家?”   “怎么了?”谢咏臻脚下加快了步伐,刚刚立誓顺其自然的话一下子被丢去了爪哇国:“往回走了。”   话筒里传来紧张的吞咽声和吸鼻子的动静:“我刚才也没做什么,上厕所的功夫,发现下面出血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谢三爷傻了,大脑空白了几秒,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你别动!老实坐着,不不,平躺着!总之你怎么舒服怎么弄。我马上就到家,五分钟!”   夜晚的大马路上,很多行人都看到一个拔足狂奔的男人。   那个男人发了疯样的,修长的双腿跨过人行道跨过绿化带,因为踩偏了位置而趔趄了一下,直起身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继续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前跑去。敞开的暗色夹克衫在身体两侧扑扇着,仿佛鹏鸟的一双翅膀。   冬夜的风吹过他的脸庞,带走皮肤表面的温热。   所有的想法此刻统统都为那份执念让了道——   陈瑶不能出事,孩子不能出事。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别克堪堪停住,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妈了个逼的你赶着去投胎啊,你眼瞎看不着红灯吗?”   骂的这么难听,搁以往谢咏臻绝对饶不了对方的结果,眼下也顾不上了。   跑,快跑。五分钟之内到家!   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等着他,每耽搁一秒钟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危险。   那么精明的谢老三只顾着奔跑,傻缺的连打120急救电话都没想起来。   摸出钥匙开门,一颗心急跳的几乎窜出喉咙口。   房门大开之处,娇小的女人笨拙且无助的坐在正对房门的沙发上,满脸泪痕。   “别怕,我在。咱们马上去医院。”   那么冷冽的西北风迎面而来,穿过她的发丝又拂过他的面颊。   泪眼朦胧中,陈瑶微微抬着头看他,这幅场景恁般的熟悉。   零下四五度的低温,他的额头冒着汗,热气腾腾,削薄的嘴唇微张着,浊重的呼吸喷出,每一下都打在她右边耳朵和脸颊那一片位置。热且潮湿,在降温冰冷之前,下一波暖意及时抵达。   怎么会熟悉呢?明明在他们之间,这样亲密的公主抱从不曾有过。   是了,那还是结婚前,她厚着脸皮要他背着回家。   她趴在他的背上,看他一路小跑,矫健的身姿洒脱帅气的招人恨。那时候的感觉也是这样,微风吹过他的脸庞穿过自己的发丝,呼吸间都是他身上阳刚十足的味道……   “你怎么哭了?那么疼吗?还是我这样抱着你不舒服?”男人的声音带着紧张,仔细听还有细微的颤音:“别怕啊,就快到了。咱再加加速,没事的。”   陈瑶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不疼,你抱的也挺稳。只是谢咏臻,你干嘛傻乎乎的抱着我跑,这满大街的空出租车你看不着吗?”   ……………………………………………………   “没什么大碍。”四十多岁的医生打了个哈欠,难掩面上的倦怠:“出血量不大,对于她这种边缘性前置胎盘的病例而言,很正常。孕妇已经三十三周了,回去注意卧床休息,我给她开点药,按照说明服用就行。”   谢咏臻的心放下了一半:“真没事吗?我看着挺吓人的,要不要住院治疗什么的?”   “不用。”女医生看着电脑开药方:“等会儿把药水挂完了就可以回去了。从现在到她分娩之前,家里什么活儿都别给她做,卧床平躺,结合少量的散步运动,不可过激。对了,房事要绝对禁止,会刺激宫缩引起早产,明白吗?”   小谢同志窘的差点摔倒,硬着头皮谨遵医嘱:“明白,明白。”   他有那么畜生吗?还是看过去就是很急色鬼的样子?郁闷死了……   “医生,她这生孩子前,还会再出血吗?我不懂这些,会不会造成贫血啥的?”谢老板虚心求教:“在饮食上需要注意什么?”   “看各人。”打印机开始打药方,喀拉拉的响:“你老婆这样还算好的。昨天一对小夫妻,妻子怀孕十九周,完全性前置胎盘,住院保胎保了十天,还是没保住,流了。还有上个月,一个经产妇,这是第三胎,三十七周,大出血造成休克,差点大人孩子都出事。”   谢咏臻听得心惊肉跳,一双铁拳握的死紧:“这么危险?那孩子不要了行不行?”   医生诧异的看着他,啧啧称奇:“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回碰着。放心吧,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受罪的,以后对她好点就行了。回去该吃吃该喝喝,三十六周后看情况来剖一刀,大人孩子都不受罪。”   从医院打车回到家已经将近后半夜两点。   陈瑶身上裹着谢咏臻硬裹上来的外套,两个人连惊带吓的都是一脸的疲倦。   家里灯火通明的,温暖如春。   当时走的急,连灯带空调的都没关,万幸大门是锁上了,不至于招贼。   “你洗把脸早点睡吧,医生说没事。以后别逞能,家里什么都不用你做,好好躺床上养身体就行了。”谢咏臻本来还想说搬家就别想了,话在心里滚了滚,就被他咽下去了。   那么敏感的话题不是他说她就听的,辩论起来又是没完,何况还会刺激她情绪。算了,过两天再说,慢慢劝。   “对不起,今晚是我太大惊小怪了。”陈瑶脱下他的外套,慢慢扶着腰往洗手间走:“从来没发生过,我也是吓坏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要冲澡的话,别站太久,衣裤都放那儿,明早我起来洗。”小谢同志眼尖的发觉女人的意图,提早说了出来。   “好。”陈瑶竟然很乖的点头应允:“我饿了,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对立的态度消弭,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于无形。   暖暖的灯光下,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桌子的两边,低头吃东西的样子分外温馨,有着相濡以沫的感觉。   “谢咏臻我想清楚了,照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搬家了。”陈瑶放下筷子,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明天我给中介打电话,定金我也不要了,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小谢同志麻利的收拾好两幅碗筷,没敢太过于喜形于色:“你安心住着吧,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   ……………………………………………………   大清早的,也就不到七点半的功夫,谢咏臻被手机给震醒了。   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弄死那个扰人清梦的主儿,小谢同志瞪着闻强那两个字,简直像要活剐了对方差不多。   当然他不知道,闻强是跑多远又心里斗争了多久才打的这个电话。   “有话说有屁放!”谢老三的声音满满的都是怨气,趴在沙发上眼睛都不睁。   “谢哥,给你拜个早年。代问嫂子好。”闻强的语调谄媚的跟狗腿子有一拼:“店里歇着了吧?还没起床?”   “我说闻强你小子哪儿这么多废话!”谢老三翻了个身,换成右手接电话:“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神经?!”   “哦,哦,我忘了时间了。”闻强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哥我说了你可不能打我啊。”   谢咏臻警觉起来,半眯着眼睛:“你又干啥坏事了?”   闻强吞吞吐吐的,答非所问:“我在海南呢。”   谢老三要给他气死了:“我管你在海南在海北呢,说重点!”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闻强一鼓作气:“谁知道你会把手机落家里,还那么巧给嫂子接到呢。其实我一直没敢跟你说,除了投资那点事,我又胡咧咧了点女人的事儿。其实也不是胡说,是确有其事。就你上次在一号会所带出台那个妞,看着我问我的,说谢哥最近忙什么,都不来。我就、就电话里,咳咳,跟你转告了……”   谢咏臻给他气得一佛升天:“还有呢?”   “还有,我不是好奇的问过你你不说的嘛。兄弟我该死,荤段子说习惯了,嘴贱。我说姓谢的你行啊,能让人家小姐惦记着,肯定那方面超强,一晚上来了几梭子?是不是把人干趴了……”   “你在海南是吧。”谢三爷的语调丝毫没有咬牙切齿,却是听得闻强脊背生寒:“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机。”   “不用不用不用。”闻强忙不迭的拒绝:“说不准。哥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扒我皮。”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   “怕啊,怕的要死。”闻强也够臭不要脸的了:“可是我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不是?我知道哥你一门心思的想跟嫂子复婚,谁让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小心就说秃了扣了。哥你大人大量,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再说了我这不是主动坦白了吗,你就行行好,别天涯追杀我了行吗?”   挂了电话,谢咏臻终于前后联想着搞明白了陈瑶态度大转变的原因。   闻强那丫的,就是摩托车不着火,欠踹!   瞌睡虫被闻强的电话彻底赶跑了,谢咏臻索性起床穿衣服去打扫卫生做早饭。   陈瑶睡意朦胧的出来上厕所。   及肩的头发略显散乱的披着,光洁白皙的脸蛋红润润的,要睁不睁的双眼迷迷瞪瞪的,看过去竟是说不出的可爱,混合着女人的风情和小女孩的天真,引的人想要亲近。   “早。”小女人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早安说的自然而然。   擦身而过的霎那,谢老三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她头顶胡乱的揉了揉,带着无言的宠溺和亲昵:“早。”   看的那么分明,陈瑶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回了卧室。   那个背影带着三分的僵硬和四分的不自然。谢咏臻不无好笑的想,估计这下子她也别想继续睡回笼觉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谢咏臻往左脚踝抹红花油的功夫,陈瑶收拾停当打开了卧室的门。   “你脚怎么了?”   “昨晚跑的时候没注意,扭了一下。今早才觉得有点疼。”谢咏臻不在意的活动了下左脚,站直身体:“软组织挫伤,不碍事。大米粥好了,我蒸了两个菜包子两个肉包子,还有煮鸡蛋。你洗漱吃饭吧,我去买菜。对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好去采购。”   看着男人拎着买菜袋子的挫样,陈瑶很不地道的扑哧失笑:“谢老板你这样出门不怕有损你的光辉高大形象吗?”   谢老板很无辜的低头看了看:“有吗?我还有形象这个玩意儿?真没发现。”   小甜蜜的感觉悄悄的蔓延开来。这样一个前一天还不被期待的春节,竟然让一个屋檐下的男女有了怦然初恋的错觉。   谢三爷晕陶陶幸福着的时候,也有点说不出的小苦恼。   该怎么跟陈瑶解释那个误会呢?他压根就没上那个女人。吊胃口的不跟闻强说,无非是男人臭不要脸的面子基因作祟。   她不问自己就不说,搞不好人家就以为自己是心虚。   她不问自己主动坦白,揭人旧伤疤的,搞不好是自找不痛快。   哎呀我操,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这个春节,小谢同志过得很满足。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晚上还得继续睡沙发的郁闷待遇。   陈瑶那让他担惊受怕的出血事件再没发生,甚至在看春晚的时候,女人默许了他去触碰她的大肚子,感受着掌心里温柔的胎动和无言的问候。   小谢同志被震住了,心底百味杂陈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还没出世的小家伙,他原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却在这样奇妙的状态下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神奇到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几个朋友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进展到了哪一步,都知趣的没敢登门来打扰,电话短信的拜了年,倒是给了两人难得的一段独处时光。   今年的大年初一刚巧是情人节,陈瑶原本没什么期待,只是谢老板去超市买菜,回来的时候居然一手拿着花椰菜一手拿着枝红玫瑰,一本正经的说,超市搞活动,买花菜送玫瑰。谎话说的眼都不眨,差点把陈瑶笑到打跌……   那只红艳艳的玫瑰被插到小瓶子里面,就搁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两个人看电视,那朵娇艳的花儿始终在视线之内。   即使什么都不说,一切已是尽在不言中。   谢咏臻就琢磨,哪天趁着天气好温度好女人脾气好,把复婚的事儿提一提呢?老这么拖着,真不是个事儿。   最起码别的不谈,他能睡到床上的福利可是实打实摆在眼前的。   只是还没等到谢老板叵测的小九九如愿,他的计划暂时又流产了。那半边绵软舒服的床依然不是他的。   丈母娘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来伺候月子了。   ……………………………………………………   “瑶瑶还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小谢你辛苦点,这段时间先睡沙发。”陈妈妈帮女婿添了一碗饭递过去:“其实我睡沙发也行,就是夜里怕瑶瑶有点什么事儿——”   “妈你跟瑶瑶睡。”谢老三脸上堆着笑,说着违心的话:“我怎么都好对付。”唉,一声长叹啊。前天晚上吃完饭的时候,他还厚着脸皮试探的。   陈瑶你夜里腿会抽筋,要不我在边上照看着?   当时陈瑶没吭气。   不拒绝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他原本打算今天晚上一鼓作气的抱着被子重归久违的卧室的。谁知道,谁知道……   “对了,还有件事。”陈妈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其实腹稿都不知道打多少回了:“你们去过民政局了吧?”   谢咏臻噎了一下,犹豫着是继续撒谎还是怎的。   反观陈瑶倒是若无其事的:“没时间,我现在懒得动,等等再说吧。”   陈妈妈急了,一撂筷子:“等什么等?这都回来多长时间了?你也不上班忙啥?小谢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儿你一点都不上心。马上孩子要生了,回头办户口什么的都要用结婚证——”   “妈说得对。”小谢同志连忙点头,态度端正:“我和瑶瑶明天就去办。”   另一位大神石化了,吃饭的筷子凝滞了好几秒,最终在自家妈妈的威压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咏臻很高兴。   自个儿在沙发上翻过来复过去的,心底跟吃了个冰淇淋那么舒坦。总算今天也有收获,应验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嘿,丈母娘出马,一个顶两!   明天去领证,复婚了。   迷迷糊糊间,谢咏臻漫无目的的想着。陈瑶还是在乎他的,要不为什么听着闻强胡咧咧会那么难受?   这回他得把老婆抓牢,再也不能犯浑撒手了。   ……………………………………………………   “你想清楚了,真要复婚?”小女人还在扮纸老虎,强作镇定的站在民政局的门口看他:“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谢咏臻你不用勉强,我妈那边我自有办法,强迫的事情没意思。”   谢咏臻心情很好,笑吟吟的:“再清楚不过,绝不勉强。”   陈瑶轻叹口气低了头,长而翘的睫毛垂下,很漂亮的弧度:“跟我复了婚,以后就不能出去鬼混了。”   “我就知道你在意这个。”谢咏臻一把攥住她冰凉的小手,微微低了头试图去看她眼睛:“小样,咬紧牙关忍了这么久,你不憋得慌啊?”   陈瑶一把推开他的脸,坚决不对视:“没有的事儿,刚想起来的。”   不去揭穿她的嘴硬,谢老三乖乖伏低:“是我多想了。其实关于那件事,陈瑶你完全不用听闻强胡说八道——”   “我不想知道。再说那是咱俩离婚之后的事儿,你就算真做了什么,我也管不着。”陈瑶还笑了笑:“但是你得明白,你不在婚姻里面出去胡搞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要复婚,抱歉我对这种事是零忍耐度,我不认同男人逢场作戏……”   冷不防男人极快的在她说个不停的小嘴上啄了一口,全然不在意周边是不是还有观众未清场。   陈瑶窘了,下意识的用手背蹭着唇瓣:“你怎么甩起来都不分时间场合的?”   “早都想亲了,憋的难受。”谢老三嘿嘿的笑:“不过你可以说我发甩,反正说两句也不能少块肉。陈瑶,”男人狭长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里面的什么东西让女人有点心慌,想直视又缺乏勇气,想置之不理又舍不得:“以后有时间,这点破事我完整的说给你听。你只要信我谢咏臻从认识你开始,下面这杆枪就没找过别人闯过祸就行了。”   陈瑶听的嘴角一抽,牙疼似的直吸冷气:“谢咏臻你够了啊。”   “得令!”男人痞痞的笑,握着女人的手,牵小孩样的往大厅里面走:“天寒地冻的,咱别杵这儿当门神。去把手续办了,完事我陪你去产检。”   一个超有男人味的大帅哥加上一个大腹便便临产的女人来复婚,这件事在民政局炸了营。   当事人在的时候,无论是从人情的角度还是职业素养方面,工作人员都不好意思八卦。只是等两个人牵着手离开了,这起春节后最抢人眼球的事件立刻在口舌的翻滚间传遍了楼上下。   连扫地的阿姨都知道,今天有小两口来领证,典型的要生孩子临时抱佛脚的……   ……………………………………………………   绿本本换回了红本本,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其实这个过程主要是针对陈瑶的,在谢痞子那货的心里,压根就是从接回陈瑶开始,一直就把她当成老婆看的,一天都没变过。   只是这一次再结婚,两个人的心里都发生了某些变化,哪怕认真想起来,又是无迹可寻。   明明嘚了巴擞又得装出轻描淡写神情的某男,回到家就把红本本给丈母娘过了目。喜的陈妈妈当即湿了眼眶,擦着眼睛去厨房择菜。   谢痞子又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这婚终于复了,难过的是刚有了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机会,却被丈母娘挡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念想都不留。   就算那啥暂时不考虑,可是抱抱亲亲的,借机揩点小油,增进两口子深厚的感情……多理想的人生,生生被扼杀在襁褓里了。唉……   谢咏臻不知道陈瑶怎么想的,看对方那么淡然处之的样子,越发反衬的自己坐立不安,一副不成熟的愣头青模样。   小谢同志以为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谢小二都有被他强压一头稍息立正的时候,相比之下,搂搂抱抱这种小儿科应该更好冷处理。   谁知道事情就那么邪性。   谢老板每天看着那个小女人规规矩矩的坐在丈母娘的身边,慢条斯理的吃饭或是聊天说话。素净的一张小脸浅笑晏晏,淡粉色的嘴唇跟透明的似的,还有她的耳垂,软软的看过去很好摸的样子……   可是他啥都干不了,只能在边上傻笑陪着,内火越烧越旺,疑似走火入魔。   周五晚上,小谢同志勤快的收拾了碗筷饭桌然后又拖了地,开窗户伸脑袋出去也不知道看什么,黑灯瞎火的,几秒钟的功夫又缩了回来,看表情很是满意的样子。   陈瑶冷眼旁观瞧的纳闷不已。看什么呀看?外面都黑透了不说,大冬天的也没什么景致可言吧,再说了,几秒钟的功夫也忒短了……   “老婆,走,下楼陪我去饭店拿点东西。”谢老板放下卷着的衬衫袖子,很是无意的说:“今晚不冷,出去散散步有利于健康。”   “你自己去拿吧。”陈妈妈剥着桔子看电视:“外面冷,瑶瑶肚子也坠的难受。”   看着那家伙卡巴着眼睛望着自己,妥协来的毫不意料。   陈瑶起身拿过大衣,赶在陈妈妈开口前截了话头:“晚上吃的多,下去活动活动,再说医生也吩咐了,适当运动有助于生产。”原谅她拿医生的话出来骗她妈的无知,剖腹产已成定局,运不运动也就那样了。   开着小皮卡到了饭店,陈瑶很意外的发现,原本该是顾客盈门的饭点,这会儿竟然黑着灯,门上还挂了锁:“谢老板你这是生意不景气到要倒闭的前奏吗?”   小谢同学也不恼,笑嘻嘻的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元宵节那天没放假,今天补他们一晚上假期。”   陈瑶摇着头啧啧称奇:“老板当成你这样,那些伙计估计再也别想跳槽去别家了。都给惯坏了。”   谢痞子也不开灯,拉着她的手一直往最里面的包间走去。   “慢点。”眼睛慢慢适应着黑暗,陈瑶仔细看着脚下埋怨:“拿东西不开灯吗?省电不是这么省的吧?”   虽然已经打了烊,呼吸间涌入鼻腔的依然是带着浓郁麻椒辣椒的味道,让人闭着眼睛都不会猜错,这是一间什么样的店面。   进了小包间,谢咏臻那厮居然还是不开灯,就手拿着空调遥控器开了制暖,举止怪异的让人不解。   “谢咏臻你这是干嘛?不是拿东西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打算今晚住下的赶脚?”   “我不是怕你冷吗?”小谢同志转过身看着她,黑暗中,男人细长的眼睛亮亮的,和着发出幽光的大白牙,令陈瑶无端打了个寒噤,想起来草原上某种类似的动物。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怎么觉得自己成了被恶狼盯住的肥羊了?”陈瑶伸手去推他下巴,试图别开他的脸。   “不看了。”暖烘烘的气息靠过来,脸皮无敌厚的谢三爷双手拉住她抗拒作乱的小手,削薄的嘴唇堪堪悬停在她嘴角一厘米的位置,温热的呼吸打着旋的掠过,几乎惊的所有汗毛齐刷刷的起立:“那我用亲的。”   眼疾手快的用掌心堵住他的嘴,陈瑶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人,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嘛。麻溜办正事,完了好回家。”   喵了个咪的,她太会联想了有木有?谢咏臻这个样子,她很不期然的就在脑海中替换成了经典的那副画面——   某位地主恶霸色眯眯的狞笑着扑过来,小妞,你就从了大爷吧……   “这就是正事。”谢咏臻说的一点都不觉得脸红,重新拽住她的手试图拉下:“咱家房子的确太小了,想跟你关上门做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都没地方……你别多想啊,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只是你说说你见天的在我眼前晃,我连抱都抱不着,也忒他妈憋屈了不是?”   陈瑶扭了下身子,声音发紧:“你成天都想什么呢……”   “想你。”这样甜言蜜语的谢老三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想着我老婆晚上没有我抱着能睡着觉吗?想着她刚洗过澡看起来脸蛋红红的像个大苹果,还有那张小嘴,粉粉嫩嫩的,说话时候厉害的不得了,叭叭叭叭跟开机关枪似的。不过安静的时候也真要人命,极其考验你家男人钢铁般的革命意志坚定不坚定。”   “就会胡说八道。”陈瑶连耳根子都热了,哆嗦着手指失了力道:“又把原来哄小姑娘的手段拿出来用了?”   “不哄你,真的。”略显粗糙的温热手指划过女人幼嫩的脸颊,流连不已:“向毛爷爷保证,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哎丈母娘要是晚半个月来就更好了。”   或许是肚子被顶的有点难过,谢老三正在那儿挖空心思浓情蜜意呢,冷不防挨着的腰腹传来一记不轻不重的撞击——   未出世的小谢同学不干了。这是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谢痞子的俊脸惊愕的几乎变了形,低头盯着夹在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咬牙切齿的:“好不容易避开丈母娘,小兔崽子你又来捣乱是不是?”   陈瑶笑抽了,很不厚道的打击他:“是你自己说的少儿不宜,怪的了谁?行了谢咏臻别胡闹了,回家吧。”   “不回,你让我抱一会儿。”男人无赖起来,无论心智还是形象,都跟七八岁的幼童有一拼:“过来,坐下。你坐我腿上。咱这是纯天然肉垫椅,又软又暖和,一般人想坐还坐不着呢。”   “就那么两根硬骨头,也好意思说软。坐着硌得慌。”陈瑶嘴上说的凶,被他这样拉着,还是脸红红的侧身坐了上去。   “别蹭啊,再蹭就变成三根硬骨头了。”老流氓半拥着她的肚子,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勾过来。   嘴唇终于黏到了一块儿,是渴望经久终于得偿所愿的畅快惬意。   随着男人杀伐果断的勾挑吸吮,女人渐渐瘫软了身子,除了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以防摔倒,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肚子里的小谢同学很焦躁的再度动了动,奈何那两只已经彻底把她给忽略了,黏黏虫样的贴在一起,玩着都市男女都爱的亲亲游戏,乐此不疲。 作者有话要说:  够甜吗?新年新气象,小谢不用苦哈哈了~   ☆、第 45 章   三十八周的时候,陈瑶又有了少量出血的症状。   陈妈妈紧张的不行,一叠声的催促着赶紧去医院。   原本只是常规的检查,何况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医生按部就班的问诊过后,直接来了那么一句:“反正也要剖,今天住院吧。”   完全没心理准备的两人啊了一声,还是陈瑶更镇定点,掠了掠头发点点头:“那就住吧。”   医生给开了住院单,简单交代了几句。   往住院部走的时候,谢老三才缓过神:“这不是还没动静呢吗?就剖了?”   “医学上来讲,三十八周已经算是足月儿了。”陈瑶给他科普:“早晚要来这么一下子,何况还有胎盘前置的危险,早生出来早好。”   “说的也是。”小谢同志伸手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小家伙,马上要见面了,老子表示很高兴。你呢,激动吗?想要个啥见面礼?”   装模作样的听了听,谢痞子点点头,转去看着陈瑶笑:“她说见面礼就算了,别再抢她口粮就行。”   陈瑶黑线了,忙不迭的四下里张望着会不会隔墙有耳。   “放心,老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没人。”小谢同志继续跟她闲磨牙:“你说这小家伙不上路子波?我不就是不小心吃了一口嘛……”乱说话的嘴直接被捂住封杀了,取消了他发言的权利。   谢咏臻就笑,满满的笑意都盛在眼睛里,明晃晃的,比太阳还炽烈。   是那天晚上在饭店,两口子跟做贼偷情似的。谢咏臻亲的上了火,忍不住就央求着给他摸一摸。三八线设定在肚脐之上,绝不越雷池一步。   然后摸着摸着两个人呼吸都乱了,陈瑶身子本就因为怀孕变得敏感,这样撩拨着,更是觉得坐都坐不住,昏沉沉的大脑完全成了摆设,哪里还能思考半分?   于是后来,衣襟被撩起,男人含住她的红豆舔-弄吮吸时,陈瑶悲剧了。   按部就班的找了床位,去医生办公室签了责任书,谢咏臻回家去拿早就准备好的住院包裹,张罗着大半天下来,已是接近五点的晚饭时间。   “我没事,你回去吃饭吧。”陈瑶靠坐在床头,偌大的肚子越发衬的她娇小:“我还不饿,不想吃,你把妈做的饭放这儿吧,我一会儿饿了就吃。今晚不用你待这儿,这不是连阵痛都还没有嘛。明早手术前过来就行。”   “我怎么觉得我比你还紧张?”谢老三大惑不解的抓抓头发很是苦恼:“还有那张狗屁推卸责任的声明,说的那么吓人。”   “正常程序,医生总是会把问题预先说的严重一点。”陈瑶拍拍他的手:“阑尾炎那种小手术也要签字,也有会出意外啊波及生命之类的屁话。”   谢咏臻想了想:“你这会儿肚子疼吗?”   “完全没感觉。”陈瑶挑挑眉给他宽心。   “那我请你下楼出去吃麦当劳?吃完了你回来休息,我回家。”小谢同志像是下了决心的点下头:“就这么说。”   两口子手拉手的出了住院部去吃麦当劳,羡慕的一个病房的几个人一边忍着痛的哼唧着,一边羡慕的眼珠子发蓝。   这两个人典型的晒幸福拉仇恨,这么张扬真的好吗?   一晚上平安无事。只是陈瑶翻来覆去迷迷糊糊的睡不安稳。   不是自己的家,身边也没有那个让她安心的人在。   她临时住的是八人的大病房,其他七个人都是超时未生的,四十一周四十二周的,一个个侧卧在床上,捂着肚子跟疼痛作斗争。   只有陈瑶自己,没事人似的,吃过麦当劳回病房还看了一会儿故事会——   这本故事会绝对是小谢同志想当然的结果,不是陈瑶要求的。   话说回来,偌大的病房只有陈瑶算是正常的,该吃吃该睡睡。以至于护士来查房量体温的时候,很疑惑的问,为什么住院?羊水破了还是见红了?   一骨碌坐了起来堪称身手敏捷的小陈同学讪讪的笑,这不是胎盘前置嘛,医生让我住院我就住了,明早剖。   生产的过程很顺利,无波无澜的四十分钟后,母女平安。   五斤九两的闺女,放在脚边跟陈瑶一块儿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皱巴巴小老头样的,睡得香甜。   陈妈妈强撑的忐忑骗不过谢咏臻,他知道老太太想什么呢。   其实儿子女儿他真没想那么多。   说重男轻女吧,可能也有点。不是儿子多少有点遗憾。可是那遗憾不大,淡淡的,仿佛出门吹阵风就没了,完全不至于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刚生过孩子的小女人很清醒,被推着经过他身边去病房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不是儿子特失望吧?”   “你非要屈打成招才快活?”谢咏臻握住她的手。那只绵软的小手有气无力的,尤其在经历了失血的过程后,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   突然而起的心疼那么强烈,心尖缺了血样的,不可遏制。   这样一个小女人,嘴硬好强,聪明又矛盾,眼里不揉沙子却也忍气吞声了整一年。   她为他生儿育女,经历的煎熬等待和痛,他看在眼里却无法感同身受。   推车的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谢咏臻就那么捉着她的手傻傻的跟着走,头顶吊着的药水袋子晃着,一滴滴微凉的液体落下,融入她的身体。   他是想煽情的说点什么的,比如她一直想听的那三个字,再比如表表忠心之类的话。   可是他说不出来。   不是不好意思,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肤浅和苍白。   换在一年前的谢咏臻,他会嬉皮笑脸的,说哪有做来的痛快。我爱你挂在嘴皮子上,不如挂在腰下那杆枪磨的再亮点。   换在更早时候还在七四二六的谢连长,他会叼着烟卷没个正形的搂着女人,上下嘴唇一碰,轻飘飘的我爱你脱口而出,想听几遍说几遍,甘当人肉复读机。   真的上了心,反倒说不出来了。   那些老脸皮厚荒诞的岁月被揭了过去,换得一个面目全非的本分男人。   推车的护士很没辙的再度加大了音量,引得旁边的病患观众窃窃失笑。   “哎这位帅哥,我知道你跟你老婆难舍难分的,可是电梯超载了你啊听到了撒?喏,右后方二十米拐角,安全通道,两层楼几步就迈上去赖。”   潇洒帅气英俊逼人的小谢同志这下糗大发了。   ……………………………………………………   谢家的小公主被起了个奇怪的小名,停停。   外人不知道,总以为亭亭玉立之类的,也很有女孩子的娇柔味道在其间。甚至包括懵懂无知的丈母娘,也被蒙在鼓里,成天心花怒放的抱着粉妆玉琢的小外孙女,亲不够的神情。   名字是公主她妈皇后给起的。   一开始谢咏臻完全没深想,加上陈瑶不解释,自是想当然的婷婷。   还是月子里的某天,多话嘴贱的某位抱着闺女在地上晃,越瞅越欢喜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姑娘这名字算是起对了,娉娉婷婷,亭亭玉立,那是绝代大美人的气质啊。   闺女她妈很淡然的泼了他一大盆冷水:“不是婷婷,是停停,停止的停。”   小谢帅哥黑线了,停了脚步疑惑的问:“神马意思?”好好个闺女,干嘛起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自己想!”陈瑶凶巴巴的。   谢同学想了又想,依然不得要领:“红灯停绿灯行,黄灯还要等一等?不懂。”   陈瑶给他打败了,极小声的嘟哝了句什么。   “啊!我明白了!”谢老三恍然的差点拍大腿:“停停就是慢点走,别跟头踉跄的小心摔跤!是不是正解?!”   “你什么星座的谢咏臻?”陈瑶很无语:“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二的?”   “狗熊座的。”谢老三狡黠的笑,倒出一只手做了了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姑娘要睡了。小样,逗你玩的。你说你文艺腔是不是太重了?起这么个名字,无非是希望丫头长大了不要太急功近利,慢慢来,别错过一路成长的风景。艾玛,说的这个酸,我自个牙都倒了。”   陈瑶笑了笑也不辩解,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一双素手:“就算是吧。”   ……………………………………………………   停停满月的隔天,归心似箭又不好意思显露的陈妈妈被小两口劝回了老家。   天生陈瑶现在全职在家带孩子,谢咏臻算是私营业主,家里要是有事还能翘个班,把偌大一摊子扔给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大伟去操持。   进了五月,天气很快就暖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正是孩子抽风长身体的时候,小停停不闹人,吃了睡睡了吃,几乎就是见风长,乖巧可爱的样子在小区拉拢一大片的粉丝,人见人爱。   这么个档口,称得上是家里一桩大事的问题被谢咏臻思忖再三提了出来。   换房子。   战友川菜馆的生意是好了,可是时间太短,盈利也还是毛毛雨,期待不上。   何况几十万的资金还都砸在房租和店面周转上,这时候想要动,着实不易。   “真不急。”陈瑶拍着停停哄她睡觉:“买房子你急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今天不买明天就没了。再说了,那么大一笔钱从哪儿出?你别听我妈的。”   “丈母娘说得对,是该换个大房子。”谢咏臻笑笑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算停停上学单独住还早,可是家里来个人什么的,太不方便了。”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吧?”陈瑶帮孩子掖了掖被角站起身:“钱都砸在饭店里面,买房子不现实。”   “我合计过了。”谢老板摸过两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这是烟瘾奇大的某男为了闺女想出的替代疗法。不说管不管用,反正人家口香糖短短一个月吃下去五罐子了,还是超大盒那种:“家里现金划拉划拉约有三十万,咱这个房子能卖一百一十万,还了银行贷款和杂七杂八的费用,换个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左右的,首付三成够了。剩下的办个二十年分期,慢慢还。”   “谢咏臻,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姑娘起小名叫停停吗?”陈瑶沉默了一会儿,话题转的突兀:“你也别笑话我矫情又酸倒牙,其实我自己都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过去咱俩的相处模式是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拼命追。女人总是期望爱情的不是?记得我离婚时候问你,你连说出来哄哄我都做不到……我是希望我们两个不要那么急着赶路,可以停下来等等爱情。等它自然而然的来,开花结果。不勉强不做作,胜过所有的物质和外在的享受。所以我说,大房子和好车不是我要的。所以我说,你现在不用这么急着要弥补的姿态,只要你心里有我。慢慢来,我陪你一块儿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谢咏臻回家的时候,陈瑶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洗脸池下面的储物柜被翻的乱糟糟,娇小的女人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   “你这是找什么呢?”谢老三换了拖鞋,蹑手蹑脚的打开卧室的门,小家伙正睡得香甜,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摊在脑袋两侧,卡通青蛙样的萌。   “我的洁面皂呢?”陈瑶很郁闷的站起身拍了拍手:“我明明记得还有两块,一个北海道马油的,一个玫瑰燕窝的,两百多块呢。”   “不知道。”小谢同志想了想,给了个靠谱的建议:“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你妈?”   陈瑶卡巴卡巴眼睛,拿了手机转去阳台。   还没两分钟,女人不可置信的咆哮就从虚掩着的门缝钻了进来:“什么?!你拿着给我洗衣服洗袜子了?!我的亲妈!那可是我买了洗脸的手工美容皂,一块两百多呢。”   谢老三忍不住笑,洗了洗手准备吃晚饭。   他能说他曾经看到过丈母娘一边猛打肥皂一边嘀咕着不好用吗——   这个丫头就是不会过日子,这肥皂都要放坏了,一点沫子都不起,洗袜子都洗不干净,还得我帮她用掉……   臊眉耷眼的某女人走回来,看着男人一脸憋不住的笑意咬牙切齿的转嫁了怒火:“很好笑是吧,笑死你。”   “我哪儿敢笑话陈姐啊。”谢老三用食指扣了扣桌面:“坐下吃饭,别气了,回头再买不就结了。气大伤身。”   陈瑶很郁闷的揉揉鼻子端起饭碗:“用就用了吧,偏还不落好。说什么不好用,味道怪没沫子……我那是洗袜子的东西吗?”   “瞅瞅你那小心眼,跟自个儿亲妈还这么斤斤计较的。咱新房子计划不是推迟一年了吗?多出来的钱别说两块肥皂了,你就算进一车皮也够了。买,尽管买!”谢老板很大气的挥挥手:“洗脸洗脚,爱怎么用怎么用。”   “一车皮就算了。”陈瑶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一会儿饭后下楼散步,你帮我买个东西补补伤口行不?”   “没问题。”小谢同志做梦都想不到,草率的应承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你确定要买这玩意儿?”小谢同志困难的咽了下口水,眼角都不去瞟那个浑身是刺的破东西:“很臭。”   陈瑶抱着停停,理直气壮的:“你答应我的,谢老板不会出尔反尔吧。”   天气变暖,白日渐渐拉长。还不到七点的时间,路灯早早的亮起,昏黄的灯光和未尽的天光混合着,远处的晚霞落在地平线上,要坠不坠的,将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渲染出绮丽的色彩。   “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悲壮回答,谢老三伸手掏皮夹:“不就是榴莲嘛,多大事儿!”   事实证明,榴莲这玩意儿还真是挺大件事儿,尤其是对那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对者来说,绝对是种忍不住要去撞墙的痛苦。   陈瑶坐在客厅津津有味的吃榴莲,谢老三抱着孩子进了卧室,房门和窗户关的死紧。   没两分钟的功夫,某男带着口罩和手套,武装的严严实实的出来了。   “你至于嘛。”陈瑶取笑他,示威的举起手上的榴莲肉:“来一块儿试试?不臭。”   “至于。”男人清朗的声音因为口罩的原因,带了些许的沉闷:“你这比生化武器还厉害,不武装到牙齿干脆受不了。”   开着的窗户被拉到最大,空气清新剂的罐子摆到了茶几上。小陈同学很直接到不加掩饰的被鄙视了。   恋恋不舍的吃掉了最后一块,陈瑶站起身,恶作剧的往谢咏臻的方向走两步:“老公,太谢谢你了,来,赏你个吻。”   男人的大手一横一竖打出个停止的标记,情不自禁的退后:“刷牙,快,麻溜的。”   “不嘛。”陈瑶乐不可支的跟他胡闹,得意洋洋的嘟着嘴继续调戏:“别客气,亲一个。”   “我说你这个小娘们儿。”没骨气的谢老板差点落荒而逃,身手敏捷的避开女人的袭击,转身就往洗手间跑:“停停饿了,你去刷牙喂奶,别把丫头给熏死。”   虚掩着的卧室门飘出小家伙不满被忽略的哼唧声,那是即将奏响命运交响曲的前奏。   陈瑶也没多想,揉了揉笑到发酸的脸颊,举步往卧室走去。   没一分钟的功夫,房间里爆发出停停声嘶力竭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并且坚决的拒绝了意图哺乳的榴莲妈咪。   ……………………………………………………   徐岩一个人找到店里的功夫,正是晚饭点刚过,打烊之前的空档期。   谢咏臻热忱的迎上去,一点芥蒂都看不出来的捶了下他的肩膀:“看把你忙的,多久没来了你自己说?”   徐岩笑了笑,跟大伟打了个招呼:“满月酒我还喝的,你什么记性。”   谢咏臻想了想,倒也是。只是单纯他们兄弟两个没事吹牛喝酒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了,哪怕现在好酒好菜的坐在舒服干净的包间里,想起来都不如当初炒饭啤酒花生米的坐在徐岩的小狗窝里来的惬意。   “跟陈瑶请个假,今天陪我喝点酒说说话。”徐岩解开了衬衫的袖扣,随意的往上挽了两道:“咱哥俩叙叙旧,行吗?”   谢咏臻愣了一下,很快大咧咧的嗤笑:“徐小坏你啥时候学会这套客气的说辞了?什么叫行不行?我说不行你还真打算掉头走了?”   徐岩认真的看着他:“是。你要说不行,我马上就走。”   气氛有点僵,谢咏臻摇了摇头妥协:“我发现你越活越没出息了,跟那个聂老板有一拼。”   哥俩炒了几个菜关门喝酒,席间大伟来照了个面,跟徐岩喝了杯酒也就离开了。   “你有气是吧徐岩?别憋着,冲我来。”谢咏臻一仰头干了一杯啤酒,伸手随意的砸了砸胸口:“这儿,往死了捶。今儿哥不躲。”   “我捶死你有用吗?”徐岩扯扯嘴角,无声的又自灌了一大杯。   “最起码解气吧。”谢老三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结?只是恰好自己也憋闷在这里,不如摊开了畅快:“我知道是我不对,说什么都是胡扯。来,老规矩,拳头底下见真章。”   “干嘛这么急着认错?”徐岩喝的急,两瓶啤酒几乎是顺着倒下肚的,连口菜都没吃,眼见着古铜的脸色染了微红的底子:“你说说看,咱俩认识十多年,你什么时候跟我低过头认过错?”   谢咏臻给堵的无话可说,削薄的嘴唇动了动,干脆直接喝酒。   “谢痞子,你他妈的不信我。老子憋屈死了。”徐岩冷哼一声,酒杯在桌面上一顿,半杯啤酒洒了出来:“老子少给你揩屁股了吗?在地税局那会儿,你酒驾被扣,老子腆着脸去交警队找人保你,什么时候做过背后捅你刀子的事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抢陈瑶?老子憋屈死了,恨不得抽死你。”   “对对,都是我不对。”谢老三帮他添满酒水,举杯碰了碰:“我也觉得这件事我做的特不仗义,真的。别说你了,我自个儿都想抽死自个儿。”   “你别以为我喝多了或是借酒装疯。”徐岩攥紧酒杯并不喝:“谢痞子你这回真伤着我了,这儿。”他用空着的左手戳了戳胸口:“兄弟那么多年,亏我觉得咱俩是掏心窝子的至交,可你居然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即使不说无地自容,最起码面对徐岩的指责,谢咏臻哑口无言。   “知道我去过陈瑶家为什么不来找你吗?”徐岩吃了颗花生米,咯嘣咯嘣的跟有仇似的:“我怕我控制不住想出重手打死你!你不拿我当兄弟,可他妈的我还顾念这十几年的情分,不想闹得那么难看!陈瑶跟你到底为哪般闹到离婚我不管,我只想说,她拿我当挡箭牌,她怎么说你就怎么信啊?你的头脑哪儿去了?退一万步讲,你连打个电话跟我兴师问罪的勇气都没有吗?”男人眼圈红了,是少有的情绪失控:“在你眼里,我徐岩就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谢咏臻呼口气,一点点冷静下来:“有火你就发吧,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徐小坏还拿我当哥们儿当兄弟,不是客气虚假的路人甲。知道吗徐岩,当初陈瑶跟我离婚扯出你,我整个人都傻了。一个是我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我老婆,我连想都不敢想。说我自卑你又要笑我是放屁,可那是真的。陈瑶跟着我,我觉得特委屈她,五十平方的小房子,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饭店也是半死不活的。”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徐岩的话很冲且一语中的:“你跟陈瑶结婚的时候就这德行,一穷二白的啥也没有,那时候你都下得去手提结婚,怎么时隔一年反倒娘们儿唧唧的退缩了?别找那些有的没的借口,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说的还真他妈的一针见血。”谢咏臻苦笑着摇头:“我一直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她提出离婚的时候,我的情况跟一年前没什么变化,可是她那么冷静的说要离婚,还说只要你等着她就去找你……我当时就受不了了,我承认我懦弱垃圾,那些所谓的大男子主义爱面子顶着,连挽留的话在肚子里闷着都说不出来。她当时没说怀孕的事儿,我也压根不知道。”   “那根本就不是怀孕的问题。”徐岩哽了一下,伸手胡乱的抹了抹眼睛:“我就不明白陈瑶怎么就瞎成那样,非要在你这条破道上一直走到黑。她哭你看不到,她笑你也不关心,婚姻一年,你有没有在乎过陈瑶过得有多苦?在乎过她的感受?”   “没离婚的时候没想过,”谢咏臻给自己点根烟,顺手把烟盒摔给徐岩:“离婚那两个月想的厉害……陈瑶说过一句话,后来我想想还真是那么个理儿,绝对不是贬低我。她说我情商低,快低成负数了。现在看看,真就这么回事儿。徐岩,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现在特感激有停停这么个小家伙横在其中,不然,陈瑶真不一定会同意复婚。她的性子特烈,是那种要么不做,做了决定就死都不改的脾气……今天你来我高兴,你骂我哪怕是打我我更高兴,我不是受虐,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么个好兄弟。徐岩,这么多年下来,兄弟我真心实意的给你赔个礼认个错,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没做到加更,咱就提前了一个小时发文,也算是避开热闹的春晚给大伙拜个早年了哈~   除夕夜本来打算写章新春贺岁版本啥的,比如谢痞子前传,说说小谢同志当兵时候的一些趣事。   没来得及写……其一,家妞放寒假了,其二,开始烘焙一系列小点心做卤菜啥的准备过年了。   SO,看看后期有木有可能加个番外吧。   ☆、第 47 章   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了。   心结打开,两个男人都有点乐陶陶失重的感觉,酒喝的有点多,心境有点飘,舌头有点大,那种并肩战斗亲密无需言语的感觉找回来了。   弯腰换鞋觉得头晕,谢咏臻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揪着脚上的鞋子死磕:“怎么就脱不下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听着动静出来的陈瑶哭笑不得:“这是喝了多少啊?鞋带都系死结了硬扯什么?”   女人弯下腰蹲在他面前,纤细的手指耐心的帮他解着鞋带。   谢咏臻痴痴的看着陈瑶,忍不住就势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老婆你怎么这么香的?”   “又发什么发酒疯。”陈瑶笑嗔着白他一眼,吃力的拽着他的手要拉他站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哎谢咏臻你配合点,一百三四十斤我哪儿拉的动?别把停停吵醒了——”   喝醉酒的某男没被拽起来,娇小的女人反倒重心不稳的前倾跌倒。那个男人哈哈笑着,也不管躺在地上衣服会不会脏,就那么心满意足的抱着女人,仿佛抱住了全世界:“谢谢你,谢谢你老婆……”   “谢什么啊?谢你婆婆啊。”陈瑶满头雾水,完全跟不上醉鬼的节奏:“放开我,起来说话,折腾出一身臭汗。”   谢咏臻嘿嘿的笑,黝黑的瞳仁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陈瑶,清奇透亮:“就是谢谢你,谢谢我老婆,谢谢陈瑶,谢谢陈姐,谢谢停停她妈……”   陈瑶给他胡言乱语折腾的没脾气,伸出粉拳不客气的一通乱捶:“松手你个大酒鬼,我不跟你胡闹。”   “我跟你胡闹。”谢咏臻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要说醉也不至于,可是那种感觉出奇的好,畅快淋漓,好似把这一年多来的闷气都一吐而光,涅槃重生了一般。   忍不住就去啄她粉嫩水盈的唇瓣,带着迷恋和欣喜:“陈瑶我可稀罕你了你知道不?”   陈瑶担忧的伸手覆在他额上:“没事吧?发烧了?这都胡言乱语了?”   高瘦的男人捉住她的手,不嫌肉麻的吻了下她的掌心:“嗯,这里也香,还带着奶味。”谢老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我有件什么事儿要说来着?”   陈瑶没辙,只能放软了语气哄小孩似的:“慢慢想,咱先站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别感冒了。”   “想起来了。”小谢同志挑挑眉,很开心的表情:“停停快三个月了吧?”   “对啊。”陈瑶的表情很懵懂,完全不知道他这又寻思的哪一出:“七十五天,两个半月了。怎么,有问题吗?”   男人空着的大手沿着她睡衣的后下摆慢慢滑进去,摩挲着幼滑的肌肤,出口的喷气打在女人耳根处,比滚沸的热水还要烫:“你身体恢复好了吗?我想跟你做,特别特别想。”   时隔一年多,彼此的身体依然有着最诚实的记忆。哪怕掩藏在最深处,依然只需要最浅的撩拨,就能唤起沉睡的惊悸和心动。   兴奋来的又快又急,以至于挨在一起的身体都微微打起了哆嗦。   “别……到卧室去……”   谢老三开始脱她的套头T恤。   “到沙发上……”   糙爷们儿的大手一刻不停的转战小内内的边缘。   “不行,地砖上太凉……”   胸口传来大力的吸吮几乎顷刻间要了陈瑶半条命。   “嗯……把睡衣铺上……”   荒唐的酒鬼就这么在家里刚进门的厅里把事儿给办了,贪婪的把自家女人啃的骨头渣都不剩,第二天几乎下不了床。   ……………………………………………………   浓情蜜意的小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一载春秋更迭了日历,在停停小丫头一周岁多的四月,杨絮纷飞的季节,袁杨出事了。   陈瑶挂了电话,眼睛还是红的,湿润润的浸了油一样:“谢咏臻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激动。”   “怎么了?”谢老板正抱着女儿乐呵呵的逗着,闻言挑了眉看着女人。   陈瑶接过孩子抱住,话没说出来眼泪又下来了:“老四家妈妈给我打电话,袁杨在部队上出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四整个人快垮了。”   谢咏臻的笑容凝结在嘴边,出口的话快过大脑:“开什么玩笑?!就袁杨那种反应和身手。”   “你觉得这种事我会开玩笑吗?”陈瑶吸吸鼻子:“郭妈妈没办法了,老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不接受袁杨出任务死亡的结果,谁提跟谁急。郭妈妈让我去劝劝老四,可是我怎么开这个口啊?”   谢咏臻也急了,哆哆嗦嗦的拿出烟要点上镇定镇定,连孩子都忘了:“让我冷静一会儿啊,我来顺顺这件事。”   说是要理顺,可是大脑跟马蜂窝差不多,千疮百孔的,完全找不到头绪。   谢老三颓然的放弃了,摸出手机也顾不得避讳:“我给嫂子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一直到自动转化成忙音。郭颖没接。   英俊的男人嘴角抽了抽,不安的放下手机又神经质的拿起来:“陈瑶,咱俩去嫂子家一趟吧?”   陈瑶想了想:“你去吧,我在家带孩子。”   谢咏臻想走,欲言又止的。   “别婆妈了,如果我到现在还不信你,我也不会回头。何况是这种生死大事。”陈瑶一句话戳中他的软肋,小女人自是有着大男人般的决断:“你去。男人在这时候要比女人冷静,我不能去陪着老四哭什么都做不了,于事无补。”   是郭爸爸来开的门。   谢咏臻跟他接触不多,不过记忆里,这是一位豁达开朗的老人,很有大家长的睿智风范。   “小谢啊,请进。”   郭爸爸的眼圈是红的,整个家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哀伤,压的人喘不上气。   谢咏臻局促的搓了搓手,放低了音量:“陈瑶在家带孩子,我来看看嫂子。”   郭爸爸了解的点点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次卧,无奈的叹口气:“小袁部队领导来了,我不认识,听小颖称呼什么徐政委孙主任。不知道小袁去中东哪里,出任务的时候飞机被导弹击中爆炸了,就小袁没出来……”   心疼的紧紧缩在一块儿,像是被两块生铁牢牢钳住,磨的血肉模糊。   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谢咏臻缓了好几秒才再度开口:“确定……人没了?”   “不确定。”郭爸爸黯然的摇摇头:“说是搜救过了,没找到小袁的痕迹。”   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那会是什么痕迹。只是说不出口,太残忍。   “嫂子这会儿在休息?”谢咏臻指了指房门:“要是睡觉我就不打扰她了。”   “没睡。”郭爸爸几步走过去,压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姑娘,小谢来了。”   郭颖一声不吭的坐在床沿,也不看向谢咏臻,就那么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熊音乐盒,手指轻柔的抚摸仿佛那是旷世不遇的奇珍异宝。   “嫂子。”谢咏臻轻咳了下,其实他这会儿大脑空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别急,不是还没找到嘛,说不定过几天就有好消息了……”   “我不急。”出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郭颖哽了下继续:“他只是失踪,这不代表什么。中东那边局势乱,找人也不像在自个儿国家这么方便……我信他会回来。”   “我也信。”谢咏臻咧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袁队那么厉害的主儿,是咱们国家军队特种大队里面数一数二的尖兵,哪能被个破导弹就……”说不下去了,鼻子酸的厉害。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一颗颗的眼泪滴在女人的手背和音乐盒上,湿润的发亮。   “这个音乐盒是我去飞鹰探亲的时候,袁杨送给我的。土气吧?做工粗糙,看过去傻的不得了,可是我就越看越喜欢,搬座金山都不换。谢咏臻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认定袁杨不在了?连他爸都这么说……”   谢咏臻扭过头看向窗外,那些欢快的温热的液体被强行咽回了肚里。   隔壁传来小林林咿咿呀呀意味不明的声音,尚是懵懂纯净不懂生死的稚儿年龄。   地对空导弹,爆炸。   袁杨的服役性质从他义无反顾的去了飞鹰后,就和他谢咏臻再无相提并论的可能性。袁杨是踩在生死线上无坚不摧的国之锋刃,没有任务的时候并不见出什么,真的有了紧急的状况,那个家伙永远都是在最危险的第一线,默默的做着刀口舔血的事情。   记得他还没转业的时候,有次跟才完成任务回来的袁杨喝酒。   他就打趣的笑骂,你小子别现在嘚瑟的欢,要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袁杨当时怎么说的?   那个活的无比认真的爷们儿全然不在意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是风尘仆仆归来的放松。   马革裹尸当自誓,娥眉伐性休重说。   他谢咏臻没文化,当时也压根不知道这么文绉绉的两句诗词是出自辛弃疾的满江红。   一个军人,一个血性报国的男儿,竟是以这种方式划上了惨烈又无法回头的休止符……   “嫂子,我说真的。事情还没最终定论,一切皆有可能。不管怎么说,你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可得照顾好自个儿,别袁队啥事没有,你先把自己身体弄垮了。飞鹰那边,这种机密任务我够不着,回头我想想办法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找找袁队的下落。家里有事嫂子你跟我说,咱们把大后方所有事情都弄稳妥了,一起等着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手指头戳抽筋了,一共赚了支付宝三块钱,我也是醉了……   ☆、第 48 章   蹑手蹑脚的带上了卧室的门,陈瑶走到客厅,忧心的看着那个闷头抽烟的男人。   房间关了大灯,只有贴墙角一排小射灯亮着,半明半昧的几乎把烟雾实质化,还有裹在一团烟气中沉默成花岗岩的谢咏臻。   他的头微微垂着,暖色的光芒在他的短发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的眉眼轮廓都因为他勾着头的动作而掩藏在黑暗中,唯有那只撑在腿上夹着烟卷的右手,突兀的竖着,像是一根孤零零的枯木桩。   “谢咏臻……”陈瑶抽了抽嘴角,放轻了语气:“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出人意料的是,谢咏臻竟然乖乖的把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摁熄在烟缸里,闷声闷气的嗯了声:“好,不抽了。”   很心疼这样的男人。   陈瑶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老四还好吗?”   谢咏臻没有马上接话,仿佛反应迟钝样的,隔了几秒才开口,还是没头没脑全然不搭的话题:“我还没转业的时候,袁队跟我说过一句话。马革裹尸当自誓,娥眉伐性休重说。你说就我这么个高中都念的半半拉拉的主儿,居然记得住这两句拗口的话。”   陈瑶安静的听着他絮叨着那些过去的情谊,更可能是一种郁结烦闷的抒发。   “我不懂啊,什么辛弃疾什么满江红,袁杨上过大学我没上过,他喜欢看书读诗词,我离八百米远看到那些书本就头疼……你家这个不学无术的二百五男人当时就字面理解自作聪明的讽了回去。我说袁连座你他妈的故意捡我听不懂的说是吧?什么性不性的,你小子懂什么叫性吗?丫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谈过,就跟没吃过猪肉却硬说猪肉骚气的人一个德行,等你有经验了,再来理直气壮的告诉我,到底是马革裹尸快活,还是抱着女人快活。哈,那时候他还没认识嫂子……”   谢咏臻捂住眼睛,声音低哑:“那个姓袁的也不嘲笑我,就那么淡定的,气死人的样子说,他理解这句话里面的娥眉伐性,是贪恋女色自伐性命的意思,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性……你说我怎么就……丢人吧,这种事儿老鼻子去了。”   陈瑶给他讲的心底酸楚难当:“我不嫌你没文化,我也不嫌你丢人……”   “老婆,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不爱听这句话。”男人极快的吸了下鼻子,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对不起不是见外也不是客气,是真真的觉得对不起。就你这么好个姑娘,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样有模样,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徐岩骂我瞎,我是真瞎,白长了双一点五的眼睛,睁眼瞎。”   骨节分明的手指抖了抖,谢咏臻并没拿下手看着陈瑶,就那么捂着眉眼。仿佛这样才有勇气说出来,说出那些曾经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将那些见不得人大白于天下。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我对郭颖的心思。今天我去她家劝过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就琢磨。真的,陈瑶,我今天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真的不能再真。或许过去刚认识的时候,我对她真有那么点好感,可是随着咱俩结婚,那些念头慢慢就淡了。那一年我对你的冷漠,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和你靠的太近,觉得你的那些好都是理所当然,被你惯坏了……你回老家一个多月的时候,我指甲刀坏了,想去买个新的。到了超市转悠半天找不到地方,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才找到。我沿着货架一路走过去,保暖内衣内裤袜子卫生卷纸湿纸巾……每样东西家里都不曾缺过,可是没有一样是我买的。我当时就疑惑,为什么我这么陌生?想找样货物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没头苍蝇样的?陈瑶在的时候我都干什么了?为什么她要离开?也就是那时候吧,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太累了是什么意思……”   “都过去了就别说了。”陈瑶给他说的眼眶发热,即使不是委屈,也有着怅然的唏嘘:“现在这样挺好,我知足。”   “不。”谢咏臻摇摇头,拿下手转过来看着她:“你让我说吧,我快给压死了。我只要一想到飞机爆炸那种噩梦似的场面,我就没法喘气……袁杨是个好军人,更是个好男人,我连他一半都赶不上,可是他……”   “真的没可能了?”陈瑶咬住下唇,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是失踪吗?不是你跟嫂子说事情还没定论吗?”   高瘦的男人忍不住,一把扯过女人死死的抱在怀里,是接近疼痛的力度,哽咽难言的嘶哑语调比嚎啕大哭还让人心碎:“袁队没了,我那是安慰她,没人能在高温爆炸的机舱幸免于难,没人……袁队没了,炸碎了,捡都捡不回来了……”   ……………………………………………………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幸福而多停留几秒,也不会因为谁的痛苦而加快指针的旋转。   日子如水的滑过。关于袁杨的消息,无论好坏都没有,就仿佛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再无踪迹。   谢咏臻打过两个电话,找的无非是原七四二六的老领导。   高团长调走了,不过他多少知道一些什么。   事关军事机密,高团长也不好多说。总的大意概括下来,不乐观,基本上跟谢咏臻的想法不谋而合。   战场上失踪不比社会上的失踪,基本最终不是久悬成档案里一句单调的话,要么就是死亡的句号。   战无不胜的飞鹰行动一队折戟中东,六人小队损失惨重,两死一伤一失踪。   除了袁杨的下落不明,还有谢咏臻熟悉的倪群,在这场爆炸中失去了右臂……   谢咏臻一开始没打算告诉聂庆北的。   一来那小子的确有着双很毒的眼睛,察言观色自有一套。二来,谢咏臻也着实憋得不行。   郭颖经过最初的几天,倒是继续该上班上班了,可是从郭爸爸的字里行间,他听出一个沉默寡言消沉自弃的郭颖,是比发泄出来更可怕的沉沦。   她沉沦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拒绝外在的援助及一切的干扰,好的坏的统统挡住,慢慢封闭所有的触角。   “我这几天右眼皮老是跳,”聂庆北修长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困惑的拧着眉:“我原来一直不信这东西,可是你这表情……我怎么这么不安呢?家里出事了?”   谢咏臻拿下香烟呼口气,做了决定:“聂老板,这事儿吧,其实我不该跟你说,可是我想想,又觉得或许你出马能有点用……”   “小颖出事了?”聂庆北不认真的神情一扫而光,直觉准的要命:“上次去医院看她还好好的,谢痞子你说话,成心急我是不是!”   “不是她。”谢咏臻慢慢的一字一顿:“我不是让你趁火打劫,所以你也趁早熄了那个心思。老老实实尽个朋友的本分,明白吗?她家男人在部队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了。”   聂庆北愣住了,不可思议的喃喃:“怎么会这样?很严重?致残了?”   谢咏臻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摇头:“应该是没了。”   那个男人彻底傻了,失神的眼珠盯着虚空的某点:“那次在医院,他送我下楼说的那些话,我还觉得这人真够乌鸦嘴不吉利的……”   “袁队跟你说过什么?”谢咏臻语气略带催促:“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他说,”清秀的男人闭了下眼睛旋又睁开:“他在,我就别指望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希望我能搭把手把小颖拉出来。”   ……………………………………………………   九月中,郭颖三十岁的生日。   这是一个没有心思过的大生日,哪怕在A市,女人的三十需要隆重的庆祝一场。   徐岩打电话给谢咏臻,哥俩商量了一下,意见一致的决定趁这个机会代郭颖好好操办一下。哪怕不是山珍海味五星酒店的档次级别,最起码几个朋友聚一聚,热闹热闹。也是时候把郭颖拖出来了。   一颗老心被那句话刺的,蜂子蛰了似的疼。   是时候拖她出来了。   半年的杳无音讯,半年的毫无结果。   哪怕袁杨是他肝胆相照可以过命的兄弟,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下去。   抛弃,遗忘,将那些伤痛远远扔在身后,无情也好,淡漠也罢,谁也不能扛着所有的悲痛和伤痕一直走下去。   袁杨的出事,除了给他断臂般的疼痛,还带来了另外一个附加的后果。   谢咏臻现在越来越喜欢没事跟陈瑶腻在一块儿了,哪怕只是晚饭后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逗着小停停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平庸温馨,没有大起大落惊心动魄,是水滴石穿的脉脉温情。   是珍惜吧。他越来越多的发现家里那个小女人的闪光点和她的好,一点一滴的汇成大河,平缓宁静,深不可测。   努力的学习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哪怕这样的学习中带着笨拙和可笑。   没人笑话他。能不能当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或许真的不重要,当好一个宜家宜居的小男人才是眼下的根本。   陈瑶笑话过他。那个桀骜不驯的大众情人谢咏臻嘞?死绝啦?   谢老三好脾气的笑,捏着女儿藕段子般的小胳膊摇晃着。   你要个桀骜不驯的大众情人?还是一个敦厚本分的居家男人?   那个口是心非的小女人明明高兴的要死,偏还嘴硬。   就这二两拨千斤的说话方式,一听就知道是经历过不少的情场浪子。哎谢老板,说说你的情史听听呗。   谢咏臻想了想,倒也不全是玩笑话。   十七八岁最会傻不拉几狂热追随爱情的年纪,我去当了兵,二十三四开始恐慌,玩命想女人,回家探亲时候认识个女孩,也不管底细啥的,草率的就处着……也有男人爱面子的劣根性在里面吧。后来,后来就栽你手里了。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诚如陈瑶说的,夫妻两个居家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堪称大事的决断,往往都是点滴琐碎的小事,一件件累积起来,添满了婚姻所有遗憾的空隙。沟通,好好说话,这样谈不上奢侈的要求,才是相濡以沫的根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闻强那小子自从主动检讨了错误,一直有点畏畏缩缩的,害怕谢咏臻揍他,偏又管不住自己犯贱的往战友川菜馆跑。   那个所谓的四个点利息的好事,谢咏臻没做,闻强自己扔了五十万进去。   利息拿了两个月,惊魂的差点被老板卷款潜逃。亏了他那个弟兄还有点良心,出事前把闻强的本金给套了出来。   据说被公安局通缉的这位集资的老板,卷走了五千万……   闻强消息来得纷芜杂乱,正道的歪道的乱七八糟道上的。   不过九月份他倒是将功补过的给谢咏臻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   新城区招商的某楼盘,销售总监是他发小,一层带二层的有个店面,开分店再合适不过。   心里对闻强的不靠谱先入为主的定了性,谢咏臻最初也没当回事儿,后来给闻强缠的没辙,跟着去看了现场。   就是这么一看,真让谢老板活络了心思。   店面在河西新城区,是写字楼的一层裙楼,开间敞亮方正,比起谢咏臻现在的店,无论是大小还是档次,都好的不是一回事儿。更让人心动的是,就这么个小二层的店铺,买产权的价格一点都不贵,甚至因为政府为了鼓励开发新城区,还有一些免税之类的政策倾斜。   战友川菜馆做了两年下来,谢老板和大伟这两位股东也都算小有收获了。   只是局限于川菜馆路段的稀缺性,再想要扩大经营可就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找个合适的位置开个分店,再恰当不过。   闻强这回也是难得做了件好事,做了件受表扬靠谱的好事。   双方坐下来谈了两回,水到渠成。   目前对谢咏臻和大伟来说,唯一需要商榷的问题就是河西分店管理者怎么弄。   谢咏臻说让大伟甩手后厨的事儿,干脆去新店做管理。   大伟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有一拼。俺做饭炒菜行,管理啥的还是拉倒吧。招聘吧,再招个饭店经理去管,完事儿老谢你指导指导就妥妥的了。   大伟也不是跟他客气。除了自己真的不是那块料,另有一层原因就是对老店有感情了,舍不得。   他和谢咏臻从一无所有起家,最艰难的日子甚至睡在店里,这里的一桌一椅对他而言,都跟家人差不多,倾注了心血和感情,哪是说放手就能干脆的放手的?   新店开始装修的时候,谢老板人品大爆发,瞌睡捡着金枕头,堪称完美的解决了新店管理者的问题。   他碰到转业回地方的老相识方钢了。   ……………………………………………………   陈瑶抱着停停,冷着一张俏脸,气鼓鼓的跟在谢咏臻身后进了屋,胡乱的踢掉凉拖,看都不看自家男人的仰着头过去坐到沙发上。   “我要喊你姑奶奶了。”谢老三没辙的摊摊手,强忍住笑意:“这晚上也没吃什么醋溜的东西,怎么满屋子都是酸味?”   “谢咏臻你特乐呵吧?”小女人恨恨的瞪着他磨牙:“给那么对大胸顶着脸,是不是特爽啊?舒服的找不到北了吧?”   谢老三无辜的叫屈:“是你说家门口这家牙科诊所不错的,我说去市口腔补牙,你非说不用。”   陈瑶火大的加大音量,强词夺理:“我怎么知道好端端的换了个女的医生?还是正当妙龄花儿一样的温柔小美女?原来那个老头补牙技术可好。不行!换!我一看就闹心,那个丫头肯定看上你了,她故意的,把你脑袋抱的那么紧,真是够了!”   “换什么呀换?这个牙科诊所就她一人承包的,没得换。”谢咏臻走过去坐下,伸手去勾自家姑娘肥嘟嘟的双下巴:“姑娘你快点睡觉,我跟你妈有正事要办。”   陈瑶唾弃的斜他一眼:“谁跟你有正事要办?你去找小美女牙医去!”   谢痞子乐不可支:“老婆你醋劲满天飞的样子真好看,撩的我这个心痒难耐……快快,把姑娘哄睡着了,咱抓紧时间开个长会。”   开会是他们两口子的暗语,往前追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由头,反正说来说去的,就用开会代替了做-爱这么赤-裸裸的词汇。   陈瑶嘴角抽了抽,冲他翻个卫生球:“边去!我跟你说正经的啊,你那牙不许再在门口诊所弄了,去口腔医院。明白吗?”   “明白。”小谢同志差点立正行礼,简直要笑崩了:“问题解决了,老婆,可以开会了吗?”   陈瑶眨眨眼,故意的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对了,你昨天跟我说什么来着?那个方钢转业了?还是转了快两年了?什么情况?”   小丫头倍儿精神的瞪着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看着自家急色鬼老爹,无声的提醒着,观众还没散场,开会不急……   谢痞子夸张的叹口气:“你这小祖宗,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陈瑶偷笑,拿话催他:“说嘛,让我知道知道。”   “你还记得很早以前,你去店里听到大伟说方钢的事儿吗?”小谢同志没辙,只能先闲磕牙的打发开会前的漫长时光,坐等小祖宗睡觉。   “记得。”陈瑶干脆的点头:“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们说那个人,大伟说你帮他解围的。还说那个男人回来就是办离婚的。哎你别说,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句话,心都不在了,留着人有啥用……”   谢老三眼见不妙,飞快的接话:“就是那次。大伟跟我说,他看到方钢了。我不信,说那家伙一看就是死犟着不肯转业的主儿,老婆离婚,孤儿寡母的他都能狠下心回部队,大伟肯定是看错了。其实是我错了,大伟看到的真是方钢。那个少尉回去部队就递交了转业申请,赶在年底就仓促的回了A市。结果一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没办法,只能拉下脸面的蹬三轮车到建筑工地打小工什么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很难。”   说到这里,谢咏臻也感慨的沉浸了进去:“他一直躲着不见我,虽然每次我去看他老妈和女儿的时候他都知道。我前一天打电话说要去,他第二天准准的大清早避出门,直到天黑再回家……我很理解他的心思,混的不好,没脸见我们。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果早知道他回来地方又没有合适的工作,来川菜馆帮忙总好过他在外面胡乱飘着吧?”   “敢情你那小饭店还是个战友转业救济站?”陈瑶哼笑,打趣的成分大过埋怨。   “我倒是想呢。”停停啊啊的伸手要爸爸抱,谢老三目光柔和的接过孩子,在女儿滑嫩的脸蛋上响亮的吧唧一口:“全天下那么多当兵的,混得好的有,混的不好的更是有。我就寻思着,但凡我有点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呵,老婆我是不是矫情的过于理想化了?你别笑我,我最开始真是这么想的。你看我店里除了我和大伟,后来招的小赵王全都是部队转业的。还有咱们隔出来那块儿天南海北放心粮的小铺,卖的都是那些回家务农弟兄战友的农副产品。我信他们不会坑我,不会愧对曾经那身绿色的皮和头顶的国旗。我能力虽小,也想尽己可能的帮衬一把……前天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差点又让方钢这小子给溜了。那么大个爷们儿,头破血流不哭,老婆给戴绿帽子不哭,那天在菜场我让他来新店帮忙,抱着我哭的跟什么似的,哭的我这个难受……”   停停胖乎乎的小手搁在爸爸的喉结那里,或许是声带震动让她觉得新奇,小丫头咧着只长了几颗小白牙的嘴巴咯咯直笑,亮晶晶的口水挂到了下巴颏。   被小丫头这样笑着分散了注意力,小谢爸爸眯着眼,用下巴微刺的胡茬去蹭停停的手心。   父女两个闹的不亦乐乎。   “我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小王八蛋了。”谢老三感慨的呼口气:“有了女儿,这混账男人的心思果然跟过去不一样了……哎,林林不错,那孩子从小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知根知底……”   “谢咏臻你是不是操心太早了点?”陈瑶似笑非笑的:“再说了,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如果生个女儿好跟人家攀亲家?这算是换种方法了结你未尽的遗憾吗?”   谢老三给说紧张了,大呼冤枉:“我真没有。不是前几天跟你说了嘛,早都放下了。你怎么还是不信呢?我真冤死了我。”   “跟你开玩笑的。”陈瑶笑着摇摇头:“原来提都不让提,一提就翻脸。我现在是信你放下了。对了,我不是翻老账,纯属说着好玩啊。去年圣诞节跟老四明明她们聚会的时候,明明突然问老四,她是怎么认识你的。我也是才知道,”小女人掠了下垂到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老四第一次去七四二六,在门岗问小战士的时候,是你给解围的嘛。前后这么一联想,我才明白结婚时候你非要逼着我去岗哨装模作样找谢连长什么意思。呵,小谢同志,好玩吗?”   谢老三厚着脸皮嘿嘿笑:“恶趣味,恶趣味。你看你又秋后算账,这不是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懂事嘛。”   陈瑶有点怅然:“我不会揪着你的过去不放,何况现在老四还那么难。姓谢的,那天给老四过生日,我看你们有意撮合她和聂庆北?算了吧,依照我对老四的了解,就算袁杨真没了,她也不会回头的。认识这么多年,那个丫头表面温和好相处,其实心思重的吓人。她对袁杨那份执着,轻易不会变的。”   “聂老板有勇气去撞南墙,我也没办法。”谢老三并不正面回答:“顺其自然好了。我和徐岩能替谁做主啊?我也就能替我姑娘做主,还得是她六七岁懂事之前。是吧,停停?”   小胖妞结实的小腿乱蹬,用一连串的笑声代替了回答。   “徐岩有女朋友了?”陈瑶满脸好奇:“你见过吗?不是那天你们提起,我都不知道。”   “咋的?”谢老三总算抓到机会翻盘了:“你还惦记拿徐岩当挡箭牌呢?别指望了,徐小坏给个特立独行的A市小庞西拿下了。嫂子过生日那天我估摸他是害怕刺激你,特意没带他那小对象去。”   陈瑶抓了个靠垫就想砸他,只是看着狡猾的谢痞子无赖的躲到女儿身后,也只能兀自恨得牙痒痒的停了手:“你瞧瞧你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还好意思说我?”   谢老三哈哈一笑:“逗你玩,其实说起来最嘚瑟的应该是我。据说那个女孩追的徐小坏,好像老早就认识。我也没见过,刚谈不久。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徐小坏因为这个丫头打赌,差点被扒了裤子在大队院里裸奔。这要是真奔了,该有多刺激,或者再狠点直接拉大马路上去……可惜了。”   “徐岩是你兄弟吗?”陈瑶怀疑的斜睨着没个正形的男人,伸手要抢过停停:“过来宝宝,别让你爸带坏了。”   谢咏臻微笑着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从未有过的充实满足感油然而生。   柴米油盐一地鸡毛。沉淀下来去看,原来过日子也有其闪光动人的一面。   什么年纪喜欢什么,到了而立之年,骨子里的热血一点点将息下去,对安定生活的渴求来的自然而然。   这就是他的生活,不曾想过也没有计划,老天已然把最好的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臻子哥,嫂子,我敬你们一杯酒。这些年你们对我家里的照顾,我方钢都记在心里。”男人刀条的瘦脸带着局促,双手举着酒杯一饮而尽:“以后你们的事儿就是我方钢的事儿,我没多大能耐,可要是谁敢来捣乱添堵,我弄死他!”   陈瑶抱着停停,意思性的喝了口茶水。   谢咏臻爽利的干杯,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膀:“别臻子哥臻子嫂的叫了,我怎么听的这个别扭?还杏仁松子花生呢。进了一家门,都是一家人。跟大伟学,叫我老谢。”   大伟憨憨的笑,不好意思的抓抓寸短的头发,跟着陪了一口酒。   “你比我大,叫声哥是应该的。”方钢的话透着一股子真诚,只是这个男人身上沉淀着一股凶悍阴冷的东西,几个男人没觉得什么,倒让陈瑶有点坐立不安的不敢多看。   “哥你瞧得起我,让我去管新店。方钢拿人头担保,绝对好好干,不给你丢人不让你失望,对得起你的信任——”   “这是干嘛。”谢老三打着哈哈阻断了对方急切的话:“我缺个自己人去管店,刚好抓着你。这是供求平衡的结果,你说对不,大股东大伟同志?何况咱这么个麻雀大点的小饭店,就是管理者也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你这样表忠心的,哈,我好像一下子想起来在部队犯错误给指导员逮个现行那种场面了。方钢你说像不像?”   方钢给他说不好意思了,低了头尴尬的扯扯嘴角,那表情实在不太像个笑容:“哥我不是说场面话,都是我掏心窝子的想法。这两年,兄弟我没能耐,连累着妮妮和我妈一块儿跟着我受苦,连妮妮同学都取笑她爸是开三轮车的……不说了,这社会就这样,嫌贫爱富。河西新店那边你放心交给我,装修我多少懂点,那些工人别想偷工减料的玩什么猫腻,有我看着,多一分钱咱都不花。”   “不急。”谢老三装模作样叹口气摸摸脑袋:“啧啧,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有当教导员的天分?原来跟紧箍咒似的那些话,现在随嘴嗒。方钢,你现在这种心态不好,慢慢来。咱们那里不急在这一时,装修的活计你每天过去看看就行,不用跟赶驴子似的不错眼盯在屁股后头。开店是讨生活的,生活就是过日子,不能急不能赶。老婆你笑啥,我说的对不?”   陈瑶忍住笑点头,给自家男人长脸:“你说的太对了,方钢你既然加入了咱们这个大家庭,就安心下来踏踏实实的做。河西店那边是自家产权,不比这边是租的,装修不赶时间,慢工出细活。我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反正你看着去弄,材料用点好的,绿色环保的,年底前能开业就行……还有三个月,对不对老谢?”   “可是装修工人按天收钱,”方钢已经代入了角色:“就算不加班加点,也不能让他们偷奸耍滑的多磨蹭几天工钱。”   谢咏臻利落的打了个响指:“孩儿他妈说的对,就这么地。行了行了,工作的事儿告一段落,专心喝酒。”   ……………………………………………………   “谢咏臻。”陈瑶站在洗脸池前面对着镜子仔细的拍着化妆水:“臻子哥,嗯,我觉得这个称呼不错,老是谢咏臻谢咏臻的叫,忒生分。以后我就管你叫臻子,好听不?”   小谢同志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笑嘻嘻的:“这算是爱称?让我想想,我妈小时候叫我啥的来着?石头?狗剩?砖头块子?”   陈瑶笑的身体直颤,倒让身后居高临下的男人眼睛吃了冰淇淋,大饱眼福。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好奇呢,谁给你起的名字?谢咏臻这名字吧,实在不像没文化的大家长能想出来的。”   “我大哥叫永强,二哥叫永利。”提起家人,谢老三目光渐变柔和。就那么弯着腰也顾不上难受,把下巴搁在女人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其实这名字是我后来上学自己改的。我爸给我起的叫永贞。永远的永,坚贞不屈的贞。他没文化,除了发火的时候顺手抄起什么是什么的抽我们哥几个,就会喝上二两小酒顺便用筷头子蘸白酒给我舔舔,一来二去的,酒量就是打小练出来的。”   “那也挺好听的嘛。”女人伸手亲昵的拽拽他的耳朵:“好像马永贞啥的。你是因为这个改名的?”   “不是。”谢老三很严肃的摇摇头:“我上三年级那会儿,有天放学被老师留堂抄一百遍错别字……”   “就是写这个贞字?然后写恶心了?不是吧。”   “别瞎吵吵,听我说。”谢老三捏她鼻子,不顾女人张牙舞爪的小小抗议:“一块儿被留堂的还有个男孩,叫刘吉。老师不在,我写不下去就嘲笑他名字起的不好,迟早一天留级。那小子急了,吭哧瘪肚的想反击,可是肚子里没墨水,想在我名字上挑错也挑不出来。那小子就翻新华字典。后来他就哈哈大笑,说谢咏臻我知道你爸给你起这个名字啥意思了,永贞,永远贞洁。贞女贞烈,你爸把你当女孩养的。我一听就急了,虽然那时候也不懂什么贞洁贞烈到底是个毛意思,可是一听说被当成女孩养,我立刻就被气懵了。我们那时候骂一个男孩最狠毒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说谁谁长得像个女的。现在想想,那种幼稚的小爷们儿挺好玩的,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被骂像女的怎么就那么生气。”   “从小就重男轻女呗。”陈瑶不忿的拍他的大手:“放开,大男子主义的家伙。”   谢老三不仅没放,反倒借机吃豆腐。   大手向上拢着她的胸口,色眯眯的笑:“大了啊,C杯罩不住了吧。哎给你讲个笑话,昨天才看到的。说是一个男的跟他老婆开会。他老婆胸小,他就双手捂在上面,念念有词的喊着,大,大,大……然后他那个二货老婆突然来了一嗓子,开了!两点,小!”   陈瑶没憋住,直接给他的黄段子笑喷了:“你说你多辜负你爸对你过高的期望?还贞洁呢,现在反其道而行,成了老流氓了。”   “跟自己老婆耍流氓不算。”小谢同志偏着头,张嘴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听到尖叫才满意的嘿嘿直笑:“我问过我爸,为什么起这个奇怪的名字。我爸说,他给老大起名字叫强,是想老大好好学习以后去当官,就是现在说的公务员。结果大哥没当官,当了农民。老二叫利,是希望他长大能做个成功的商人,例如胡雪岩那样的。结果二哥也没经商,现在给村小学看大门。我这名字估计是我爸江郎才尽的结果,说是什么像是抗战时期的烈士一样,坚贞不屈。我憋闷的不行,自作主张的翻字典找替换的字。同音字很多,为啥选了这个呢,你别往复杂了想。我那时候单纯的就琢磨着,找个特别难写的字,最好老师都不认识,这样上课点名回答问题时候就不会叫我了。”   “我去,还烈士嘞,真够不吉利的了。”陈瑶给他说的哭笑不得:“听起来你小时候很顽劣。不过你爸的期望值倒是在你身上实现了。坚贞不屈的军人,他肯定特为你骄傲。”   谢痞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口气:“我爸是我当兵第二年走的,胰腺癌。我接到通知请假回来,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老爷子。我妈那时候还没傻,就跟我说,我爸一直盯着门口等老三回来,那口气迟迟咽不下去,硬是多挺了一天一夜。你不知道胰腺癌有多疼,疼的他把自个儿身上都抓出血了,杜冷丁打下去一点用都没有。就那么着还撑着等,说想看看三儿最后一眼,看看谢家最出息的小子穿着绿军装回来。”   谢咏臻有点出神,浓密的眉毛微微拧着,眼睛盯着镜面底端的一小块水渍:“你说也怪啊,我小时候老因为闯祸挨我爸打,那时候十三四岁的时候挺恨他的,就想着有一天我有能力了离开家,走的远远的,让他再也打不着。我爸火化到下葬,我挺难受可是一直没哭。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哭不出来。大哥和二哥两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比的我狼心狗肺……后来假期结束了,我买了火车票往回返。是坐在硬座上吃泡面的时候,我对面一家三口,男的女的岁数都不大,三十出头吧,他们的儿子七八岁,满车厢的跑,皮的不行,到处闯祸。那个当爹的扯过孩子给别人陪着笑脸道歉,回头作势狠狠的打孩子屁股,可是打下去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就那么个小动作,我当时一下就泪喷了,真的,忍都忍不住。其实我爸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可就跟中邪了似的,我在车厢里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心疼的不行不行的。本来半满的泡面愣是给我哭满了……后来把乘警都给招出来了。”   陈瑶有点不安,更多的是心疼,讷讷的:“你看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些伤感的事儿……”   “就是就是。”谢老三吸吸鼻子,眼底那些沉重的东西被强行驱逐:“明明说着永远贞洁的笑话呢,不提那些了。”   “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我家这些事儿呢。”谢咏臻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跟你说,我觉得……怎么说呢,挺舒服的。”   晕晕乎乎的,仿佛浮在云端。幸福来得那么不真实。   陈瑶嘴角挂着笑,就那么静静的靠在他的身上,侧贴在他胸口的耳朵里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好了,不在这儿黏糊了。我撒泡尿咱上床睡觉。我姑娘一会儿该蹬被子了。”谢老三松了手站直身体,手欠的胡噜了一把女人整齐的头发重新弄乱:“晚上吃饱了吗?方钢那小子不错吧。我觉得他有那个能力。”   提到方钢,陈瑶从小小的旖旎中醒转过来,神情带着迟疑的忧虑:“我还想着回来跟你说的来着。臻子,我没有不相信你眼光或是瞧不起他的意思。可是……怎么说呢,我觉得那个男人挺危险的,看过去带着一股凶狠彪悍的劲头,身上有戾气,总觉得会出事儿。”   谢老三完全不以为意:“当兵的多少都带点狠劲,这不奇怪。你太敏感了。”   “好吧。”陈瑶耸耸肩,不跟他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争个高下:“但愿只是我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1 章   新店装修开始第三天,方钢把一个水电工给揍了。   具体原因不外乎是水电工消极怠工,方钢盯的狠了,对方产生了逆反对着干的心思。   说起来都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儿,拿到台面上一是一的摆出来,更像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孩子过家家。   只是这样的过家家经由两句话呛呛起来,水电工吃了亏,直接打110报了警。   谢咏臻赶到的时候,店面门口停着警车,警察已经早他一步进了店。   看着方钢梗着脖子杵在一边不说话,再看看那个一脸血的水电工,谢老三的脑袋嗡的一下子,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说也是那个二十出头的水电工轻敌大意了。   南方人吵架脸红脖子粗的,场面看过去一触即发,可是真正动手的少。这也是北方人看不懂的地方。   加上方钢讷言,整个人看过去又是貌不惊人老实本分的样子,那个不知对方本质是彪悍西北狼的小伙子就大刺刺的骂起了脏话。   方钢没跟他吵,就一拳头,稳狠准。   鼻子蹿血了,大门牙掉了。   烂摊子最后还是谢老板收拾的。   水电工和他身后两三个一块儿干活的老乡义愤填膺的,吵嚷着要把方钢抓起来。出警的警察四十多岁,眉目间已经不见了年轻人爱憎分明的神情,更接近息事宁人的和事佬一枚。   打发走了警察,塞给水电工一千块钱外加大半天的假期。   一个小时后,空荡荡的店铺里,除了一地杂乱的装修材料和垃圾,就剩下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男人了。   方钢低着头:“哥,那钱你从我工资里扣。”   谢咏臻掏出香烟,自己叼了一根,烟盒杵到了方钢眼皮子底下:“来,先抽根烟,没地儿坐咱就蹲着说说话。”   方钢有点黯然,用力的抽着烟,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底的愤懑和憋屈:“那小子就是欠揍……”   “你肯赔钱,可是没觉得自己错了,是吧?”谢老三乐了,这场面怎么就风水轮流转的那么熟悉呢。   “我没错。”方钢果然是块硬骨头:“那小子嘴巴不干不净的,早上来了才干活没一个小时,就偷奸耍滑的歇工抽烟,一歇就是半个小时。我说他两句还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的拿话堵我。”   “你看看你,火气这么大。”谢咏臻弹了弹烟灰,平静的继续:“兄弟我跟你说啊,两年前我老谢从部队回地方,托了多少关系花了一大笔钱,进了地税局捧了人人羡慕的金饭碗。局里有个小痞子,仗着伯父在朝中当官,走路都属螃蟹的。我也是极其看不惯。跟你现在一样,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性。后来出了点事,我把他给揍了,连心态都跟你这会儿没什么区别,我觉得那丫挺的就是欠修理,手腕拧脱臼了都是我手下留情。局长找我谈话,我不认错,自以为是很潇洒的撂挑子走人了。”   方钢惊讶的连烟都不抽了,满脸的错愕:“好好的公务员,就这么点小事,你都不忍?”   “是啊,就这么点小事。”谢老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方钢也不傻,这话落在耳朵里经由大脑转了个圈,那张黑脸慢慢的就红了。   谢老三拍拍他的肩:“我不是讽刺你啥的,兄弟,你听我老谢一句劝。你从转业到地方时间也不短了,或许是跟人打交道的事儿干的不多。我不是让你没原则没底线的充当烂好人软柿子,只是咱这拿过枪蹭过血的硬拳头得收好了,别只顾着当时痛快,脑子一热就犯浑出手了。现在是地方,用这里办事的时候要远远多过用武力解决问题。”谢老板指了指脑袋,烟气在他的指尖缭绕,仿佛有了生命。   “多好的前程。”方钢还沉浸在他地税局工作的经历里,喃喃的:“你不后悔吗?”   “后悔吗?”谢咏臻笑了笑,低头用鞋底踩熄了烟蒂:“要说后悔也称不上。不过如果事情重来一遍,我不会那么草率的提出辞职。”   后悔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战友川菜馆经营惨淡的时候,陈瑶跟他离婚一无所有的时候。谢咏臻都想过。   他不图计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只是回头去看,那份转业前特别看重的工作,真的丢了好像也就那样,有遗憾和惭愧,远远不到后悔。   他谢咏臻这辈子精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谈后悔为时过早!   “哈,人都是这样,没有前后眼。有些苦头非得自己吃了才会觉得苦。知道吗,我揍过的那小子,现在跟我关系还不错,以后你能见着,没事儿老往咱们店里跑。你说当初打的眼红跟仇人似的关系都能扭过来,还有什么是值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大事儿?你呀,就是太较真了,糊涂点和和稀泥,我又不会扣你工资,犯得着打他吗?”谢老板眨眨眼,看过去挺认真的严肃脸:“还有关键的一点我要批评你。”   方钢局促的握住双手,跟犯错的小学生有一拼:“哥你说。”   “对付这种二皮脸和消极怠工的家伙,实在忍无可忍你可以踹他屁股。那地方肉厚,就是用点力也看不出淤青啥的,你说你把人门面揍成这样,三分的力也给放大成十分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笨!”   ……………………………………………………   十一月头,一颗兜着巨大喜讯的炸弹袭来,把谢咏臻和一群朋友都给砸懵了,瞬间产生狂欢失重的感觉,好几天缓不过来神。   袁杨被找到了,并且没缺胳膊没缺腿的,月底转业回A市。同期转业A市的还有失去右臂的倪群,飞鹰队的一号狙击手。   谢老三真心实意高兴的不行,接到讯息当天,拉着徐岩方钢聂庆北大伟闻强等几个男人,一直喝到抱着马桶狂吐。   几个人里面,情绪称得上格格不入的只有可怜的聂老板。   说起来也是复杂。   对佳人再无可能的失落,对那个情敌安全归来的欣慰,对自己强颜欢笑的黯然。   多种情绪交织着,酒入愁肠愁更愁,一向喝酒很有分寸的聂庆北那天晚上直接醉到人事不省。   陈瑶知道这么大的好消息传来,谢痞子想闹腾拦也拦不住,何况她自己也高兴的不得了。索性就敞开了由着自家男人去胡闹。   生活一下子呈现出了顺风顺水的态势,那些磕磕绊绊和风雨都揭过成了记忆的篇章,苦尽甘来。   ……………………………………………………   十一月底,方钢的老娘脑溢血,连抢救室都没进,人就走了。   兄弟几个帮着张罗了后事,看着那个哀伤悲恸的男人,几乎被生活的重担压垮肩膀的憔悴样子,连陈瑶都唏嘘着万分不忍。   方钢,只有八岁的女儿妮妮可以相依为命了。   只是有时候,生活的无情和残忍还远远不止如此,雪上加霜的冷漠每天都在上演。   自从打了水电工一事发生后,谢咏臻眼见着方钢一点点稳了下来,直至装修接近尾声,再没有拳打镇关西除暴安良的类似事情发生。   于是他也想当然的以为,方钢跟他和大伟一样,慢慢融入了现在的生活,接受了社会的公平和不公,即使谈不上逆来顺受,最起码有了安生立命的认知。   所以当徐岩的电话打过来并告诉他消息的时候,谢咏臻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这不可能,徐小坏你开什么玩笑!”   方钢把妮妮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出头的女老师给捅了。   九刀,刀刀正中要害,人在学校当场就断气了,救护车都没用得上。   方钢跟个杀神一样,扔了滴血的刀,逃都不逃,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学校门口,等着接警而来的警察把他带走。   彼时正是放学的时候,一部分还没被家长接走的孩子被这样血腥的一幕吓坏了,排队放学的秩序立时散乱不堪,老师和学生们尖叫着四散逃开,有的被撞倒了踩伤了,哭喊声求救声充斥着纯洁的校园。两名保安哆嗦着不敢靠近,毕竟这不是打人的儿戏,凶器还滴着血,一不小心就是横尸当场的结果。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A市,在社会上影响之恶劣已经到了质疑法律体系的边缘。   出事学校的老师联合抗议并向公安局递交了联署签名的文书,强烈谴责暴力血腥的行为并要求公安局严惩凶手。   即使不说媒体的添油加醋和大肆渲染,法治社会,方钢杀人案件也势必要严肃处理,还百姓一个公道一个安全。   审判进行的异常顺利迅速。   一二*二二杀人事件,犯罪嫌疑人方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   媒体上公布公审结果的那天,一月二十四号,距离春节还有不到十天。   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是庭审当日方钢戴着手铐的画面,红色大标题触目惊心。   血腥弑师,杀人狂魔引发的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2 章   “哥,再给我根烟。”对面的男人很平静,剃光的头上锃亮,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错觉。   谢咏臻递根烟过去,拿着打火机凑近点着。   徐岩提前打了招呼,会见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狱警出门前跟谢咏臻交代了一二,十分钟的会见已是大开方便之门的结果。   白的墙,灰的栅栏,暗棕的桌椅。   十平方规整的会见室简洁干净,却是处处透露着压抑和沉重,令人不自觉的想要深呼吸大喊大叫。   “哥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第三根烟吸掉了大半,方钢的手指才慢慢停止了颤抖。男人的眼底染了铅灰,雾霭霭的阻断了所有的生机。   谢咏臻张了张嘴,那么伶牙俐齿的男人,竟是无言以对。   说什么好?失望透顶?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自己,”方钢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语:“罪不可赦。”   “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要走到这一步?”谢咏臻沉沉的开口,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杀了人,我认罪,我伏法。”方钢深吸了口烟,几乎没有吐出多少:“没什么好说的。一针下去,我也算是解脱了……”   “你解脱了,妮妮怎么办?!”谢咏臻冲动的瞪着他,一双大手摁在桌沿上,关节泛白:“丫头才八岁,二年级。我真搞不懂方钢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从你出事,我就一直琢磨着试图从你的角度去考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让你这么冲动。我想不出来!当初我认识你,你是那个疼爱孩子的好爸爸,只要女儿归你,跟老婆离婚就离婚,甚至接了老娘过来A市,只为妮妮能上个好学校。方钢,你怎么了?”   方钢深深低着头,夹着半截香烟的手指轻颤着。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有掩饰的吸鼻子声音,桌面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妮妮。”方钢也不抬头,声音闷闷的:“哥我最后求你点事儿,帮我把妮妮送她妈那里去。如果那个女人不肯要,把妮妮送回我老家的堂弟那里。我跟方堂自小一块儿长大,他会帮我带大孩子……”   “我在报纸上看了。”谢咏臻闭了下眼,强行压下冲动:“那个姓顾的老师打过妮妮?这是你杀她的原因?方钢,你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即使不谈党性,你的是非观和原则性哪儿去了?就算她打孩子不对,可是那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吗?那个女人家的儿子才五岁。你不止对不起妮妮,也对不起那个孩子,还有学校里被你杀人行为吓坏甚至不敢去上学的所有孩子。方钢,这次我不护短,你真错了,错的离谱!”   “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了。”方钢抬头,眼睛红红的:“我拿自己这条烂命赔偿,虽然真不值钱。”   谢咏臻嘴角动了动,猛的转开头,眼泪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哥,你别为我哭,不值当。”方钢的手动了动,精钢的手铐带出哐当的响声:“我没上过什么学,可是我也没见过这样的老师。为人师表,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我不懂大道理,报纸上天天鼓吹的教育以人为本,还有什么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哥你告诉我,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还是女孩子,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撕了作业本摔到脸上,大冷天的给赶到教室外面抄写一百遍……这样的老师,我怎么尊敬她?教师节的那天,妮妮一大早欢天喜地的拿着一朵自己折的花朵去学校,说要送给老师。晚上我回家,我妈跟我说,妮妮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两小时。那个老师接过孩子的心意,随手就扔垃圾桶了,完全不考虑小孩的自尊心和感受。不是说不让给老师送礼吗?可是那些送超市卡的送什么名牌包的,我也没见她随手扔掉。妮妮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敢跟我说,她们班级同学告诉她送错东西了。小孩子省下买早饭的钱,把存了好几年的零钱罐都砸了,背着我一块一块的攒,就是想给老师买个两百块的围巾。她也想得到老师的关注和喜欢……”   男人哽咽了,嗓子抽着说不下去。   谢咏臻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手,无言的安慰。   “教育从根开始烂了,我还不能告诉妮妮这是为什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钢揉了揉眼睛,呼口气平静心情:“我去送过妮妮上学,那个所谓名校的高级教师,面对孩子微笑的问好,只管跟旁边人谈笑着,就跟没听到一样。哥你不知道,我当时看着,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妮妮回家问我,我还只能安慰她,可能是她声音太小,老师没听到。可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这样……妮妮原来上学前没这么内向敏感,现在连碰到邻居,都低着头躲在我身后不敢打招呼。其实那天我没想动手,本来带刀过去就想吓唬吓唬她的。对我女儿好点,最起码我不求你特殊照顾,一视同仁行吗?孩子没了妈,她爸又没出息。那个女人跟我说什么的?她说别以为把孩子送进名校就高枕无忧了,老师不是神仙,不能把每个人都变成金凤凰,那些天资鲁钝的,就是有再好的教育资源也是浪费。何况你们家长尽力了吗?自己没文化,也想孩子没文化吗?她这么训我跟孙子似的,我也认了。可是她后面说的一句话把我惹火了。她说我家妮妮脑子不好,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谢咏臻看着男人抹眼睛,脑海里交替浮现着前段时间一些几乎忘却的小细节。   陈瑶忧虑的样子。臻子,那个方钢挺危险的,看过去带着一股凶狠彪悍的劲头,身上有戾气,总觉得会出事儿。   那个挨揍的水电工捂着嘴巴含糊的叫嚷,像你这种人渣,迟早一天吃枪子!   “我恨这个社会,冰冷冷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方钢抿了下嘴角,那个弧度带着肃杀之气,转瞬即逝:“有钱有权就了不起,就能代表一切吗?为什么我就该低人一等,连带着孩子也被歧视,这个社会还有公道可言吗?”   “妮妮的事儿你放心吧,”谢咏臻说不出让他安心上路那么残酷的话:“我拿她当我自个儿闺女养。”   方钢想笑的来着,嘴角动了动,更像是肌肉不自然的抽搐:“我总是给你惹祸添麻烦,哥,如果有下辈子,欠你的我百倍的还。”   房间里很冷,空调坏了,呼出的呵气淡淡的,凝成白色的雾霜。   又给方钢点了根烟,谢咏臻咬着后槽牙,额头青筋隐隐浮现:“想吃点啥,哥明天托人带进来。”后天,就是注射死刑执行的日子。   一个当过兵的,现实如此悲怆,还不如当初横生意外死在演习场上。   方钢有点出神,铅灰色的眉目因为回忆而浸染了些温柔眷恋:“好多年没回老家了,昨天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了,跟真的一样。我梦到我妈在煮牦牛肉,满屋子都是香味,我爸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吃肉一边喝酒,青稞酒的香味那么熟悉……”   “行!”谢咏臻郑重的点头应允:“兄弟你放心,我去帮你找青稞酒,无论如何我都得让你上路前尝到家乡的味儿!”   “别带妮妮来看我了。”时间到了,门口的狱警敲了敲门框,给两人提了醒。   “我不是个称职的好爸爸,希望以后的人生里,她能慢慢把我忘掉,彻底忘掉。”   说完这些话,方钢整个人都跟虚脱了差不多,豆大的泪珠沿着眼角滑进鬓角,只留下蜿蜒的湿痕。   ……………………………………………………   专注的盯着车子外被路灯照成灰白色的路面,谢咏臻抿着嘴角的表情接近于苛刻的严肃。   两侧的路灯和光秃秃的树木飞速的掠过,黑压压的天色里,扭曲出千奇百怪的影子。   手机响,是陈瑶。   “路上慢点开,时间来得及。”女人轻声细语的调子有着神奇的安抚效应:“我跟卖家确认过了,他等你。到了B市,找不到再打电话。”   谢咏臻应了一声:“带孩子睡吧,别等我,一来一回,等我取了青稞酒交给徐岩,差不多也天亮了。”   “臻子。”陈瑶那边很安静,孩子已经睡了:“开车的时候专注点,别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方钢的事儿我也很难过,可是你得明白,那是他要承担的责任,你的重感情不能成为一种负疚。注意安全,我和停停等你回家。”   “陈瑶。”自从复婚,谢咏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经的叫她跟她说话了:“你知道吗,我心里特别不得劲。我就想着,如果前些日子我能多问问他多了解一下他的想法,是不是就不会造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惨状。是,方钢触犯了法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要是大家能对他再好点,那个被杀害的顾老师能不那么刻薄冷漠,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从方钢判了开始,这几天我都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是血淋淋的场面,一会儿是那个老师被捅了好几刀倒地的样子,一会儿是方钢被枪毙崩了脑壳的画面……我和他都当过兵,手里都握过保家卫国的枪,只是那种荣光和自豪最终调转了枪口,简直是比死还难受的耻辱……我说话有点乱七八糟词不达意的,陈瑶你凑合着听啊。”   “我明白。”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叹息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漫漫的长夜和同样漫漫的长路仿佛没有尽头,直直的一直通到天涯海角。   如果天不再亮,哪怕这条路再也走不到底,是不是即成的事实就会凝固在施刑前的节点,践踏法律的尊严?   不,那天真的幻想完全没有用,一切已经不可更改,诚如覆水难收。   谢咏臻极轻的呼口气,试图摒弃大脑里冲动感性的念头。   现在执法人性化了,注射死刑代替了枪决,十几秒的功夫,方钢也不会受什么罪。这是他亏欠的人命,偿还才能两清。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现如今我的命是你和停停的,我看的比什么都重。”谢咏臻顿了顿,电话两端连着他和他最亲密的枕边人,连彼此的呼吸都带着熟悉的频率。平静的话语说的自然而然,就像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绝无丁点的勉强和羞于启齿:“陈瑶,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要结束啦。就这两天,谢痞子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了。徐小坏的故事暂时可能没时间写了,三四月会是超级忙的一段时间,各种出差……   不过花会抽时间给徐小坏一个结局的,最起码2015年挤牙膏的挤时间,也要完成一篇不是?   喜欢袁杨的可以去收藏如初,只要允许,就会发的。   蓝后,前几天做梦,梦到一个骄奢女和大块头保镖的故事……   再然后,有时间有驾驭能力,我会写篇BL,给安子和谭四一个长过番外的正文。   就酱紫。   ☆、第 53 章   “妮妮,你就当这是自己家。今年春节谢伯伯嫌家里冷清,非要请你来一块儿热闹热闹,你就当给伯伯个面子。”谢咏臻过去一直习惯了痞性油滑没个正形的相处模式,如今给事情逼着,非得扮演起慈祥可亲的长者形象,说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生疏别扭,各种不自在:“想吃啥好吃的,跟你陈阿姨讲,她做菜可好吃了——”   “我妈也不要我了?”看得出小女孩想哭,眼圈都红了,只是她硬忍着。小小年纪已经懂事的明白了,自己再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胡说什么呢。”男人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怜惜的轻摸摸女孩的脑袋:“你妈妈那边早就定好了去海南的行程,她倒是想带你一块儿的,可是旅行社那边临时加不了名额。春节这段时间,飞机票老紧张了。妮妮你别胡思乱想,等你妈妈回来就会到伯伯家来接你。”   妮妮很瘦,八岁的孩子要比同龄人矮一些,眉眼间带着怯怯的戒备,是随时打算缩进窝里的小兔子,哪怕现实逼着她迅速的成长。   “伯伯,我爸被警察枪毙了吗?”   谢咏臻吓一跳,完全是下意识的驳斥:“你听谁说的?伯伯不是告诉你了吗?爸爸触犯了法律,要好好改造。警察把他送去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天堂吗?”天气干冷,妮妮的嘴唇起了皮:“不对,应该是地狱。”   谢咏臻很不安,他不太懂现在的孩子为什么一副早熟的样子,什么都懵懂的知道一点又不彻底的明白,解释无能,欺骗更是不易。   “爸爸把顾老师杀了,虽然那天他让补习班的老师把我带走了,我没看见。伯伯,我爸爸是坏人吗?”有眼泪星点的闪烁,小女孩倔强的噙着泪,不肯让它掉下来:“我听到有人说,爸爸是杀人狂魔,活该被警察枪毙,死了下地狱。伯伯,我爸爸是坏人吗?他对我那么好……”   说到后面这一句,小女孩已经哽咽的语不成句了。   陈瑶心疼的一把抱住妮妮,眼泪簌簌的落下。   坐在一边玩积木的停停立刻警觉的抬起头,伸手向着陈瑶的方向:“妈妈,妈妈抱……”   “爸爸不是坏人,爸爸只是一时冲动用错了方法。妮妮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等你长大,你会明白是非曲直,会用自己的价值观去重新审视这个社会。”陈瑶顺着妮妮柔顺的头发,喉咙哽的发疼:“爸爸很爱妮妮,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这就是事实。”   ……………………………………………………   看着侧身蜷缩成一团的女孩,陈瑶帮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关了灯带上门。   “妮妮睡了?”谢咏臻在客厅看电视,怕吵到两个孩子睡觉,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了最小,几乎听不到,热热闹闹的画面就像是出哑剧,演绎着人间喜庆团圆的盛况。   “刚睡着。”陈瑶走去坐到他身边:“停停没踢被子吧?”   “没有,我才看过。”就是这么朴实甚至有些乏味的对话,却是生活最真切频繁的写照:“房间开着空调,不碍事。”   大年夜,阖家团聚的好日子,生活里却是令人无奈的悲欢离合。   “妮妮她妈不要她?”陈瑶剥了个桔子递给男人:“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   谢咏臻想起昨天类似于谈判的画面,那股气到脑仁生疼的感觉依稀再度冒出来,挟带着愤怒和不解:“我操,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你小点声。”陈瑶扯了他一把:“别把妮妮吵醒了。”   很郁闷的叹口气,谢咏臻诚实的阐述了结果:“那个女人说现在的家庭很好 ,她男人和公婆没法接受妮妮。所以她重新帮妮妮联系了一所寄宿学校,在南边快出A市的地界,叫什么英才学院,还说这样对所有人都最好。”   “我听说过英才,算是一所贵族学校。”陈瑶若有所思的:“妮妮她妈后嫁的这家很有钱?”   “不知道,没打听过。不过看她那样,应该是过得挺滋润。”说起这个谢咏臻更生气,就差拍桌子了:“有钱了不起吗?自己过得快活就不管亲生骨肉了?什么狗屁贵族学校,能比一家子住在一块儿更好吗?要我说,她就是不想要妮妮,怕影响她现在的生活。”   陈瑶比他要客观冷静一些:“不管她怎么想,她毕竟是妮妮的妈妈,是实际意义上的法定监护人,你骂的再痛快,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你也不能一直瞒着妮妮……”   “陈瑶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谢咏臻有点吞吐。   “你别做那种又傻又不现实的事儿。”陈瑶完全猜得到他要说什么:“我不反对你照顾妮妮,可是就算方钢不在了,人家的妈妈还在,你想争夺抚养权监护权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我不抢我也不争。”谢咏臻倒是痛快的承认了:“她妈既然不管,老子这个当大伯的管!我想把妮妮就近转到我们这边的小学来,以后吃住跟我们在一起,至于那些见鬼的什么权,我连想都不想,我只想给丫头个家。以后有停停的就有妮妮一份,我就当她是我大女儿样的养着,你看行吗?”   ……………………………………………………   最终妮妮还是去了英才。   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不哭不闹不赌气,完全像个成熟理智的大人。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跟在她妈妈身后渐渐远去,谢咏臻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憋屈的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身边撒娇任性的年纪,却要早早的一个人扛起责任和生活,过早的面对社会上那些不该是她承受的东西。   谢咏臻两口子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倒是妮妮在开学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打了电话回来报平安,语气活泼开朗的就像她从不曾受过任何的伤害。   挂了电话,谢咏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万幸当初方钢一案中的媒体还有点良心,没有曝光妮妮的情况,这也是孩子能够平静的重新开始的原因。   也罢,谁的路都要自己走,他谢咏臻不过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老百姓,他罩不住天罩不住地,更罩不住全天下所有认识不认识的战友好兄弟。   尽己所能,也只能尽己所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开春的时候,谢咏臻和陈瑶提前联系过了英才学校,选在一个周六,开车带着衣物零食和学习用品什么的,全家去看望妮妮。   全封闭的学校看过去硬件条件不错,教室运动场游泳馆图书馆什么的一应俱全,新生的柳芽和草坪妆点了春的绿色和勃勃的生机。   妮妮微笑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谢咏臻几乎错觉到那是一个沉静的大姑娘了,没有眼泪没有强忍的小小倔强,她就那么穿着藏青的校服娉婷的走过来,所有的不好都被抛在了身后,尘封成册。   停停颠颠的在草地上跑着,陈瑶跟在她的身后照料着。   谢咏臻跟妮妮坐在操场边的条椅上,看着草地上的母女,还有塑胶跑道上锻炼的学生。   春风吹在脸上,是令人昏昏欲睡的舒服感觉。耳中间或传来不远处球场的欢呼,还有篮球砸在地面的砰砰声。   一切的一切,看过去都带着新生的欣欣向荣,无比美好。   问过了现状也挑了一些安全的话题说了几句,谢咏臻就那么靠在椅背上,身边坐着沉默的女孩。   “外教Ashley帮我起了个英文名字Nicole,中国娃娃,外柔内刚。”妮妮的腿还够不到地面,就那么悬着,晃啊晃的:“是不是很好听,谢伯伯?”   “你想听实话呢还是客套话?”谢咏臻板着脸,故意逗她:“其实我还是觉得方佳妮好听,谁让咱是个地道的中国农民土包子呢。”   妮妮孩子气的笑,眼睛弯成了一弧月牙:“谁说谢伯伯是土包子,谢伯伯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这么夸我,伯伯可要飘上天了。”谢咏臻摸摸她的头发。小姑娘黑亮的头发带着一定的硬度,完全不是那种绵软细弱的发质。从相术上来说,这是极有主见和执拗的外相表现:“再说了,好不好是主观感性评定,跟土包子不冲突。谢伯伯在妮妮眼里,是最好的土包子,这不就结了。”   停停走的不稳,眼看着摔了一跤。跟在身后的陈瑶笑着扶起她,抱着橡皮糖样故意发嗲的孩子轻柔的哄着什么,笑意盎然。   那画面温情脉脉,看的人赏心悦目。   “谢伯伯,你很爱陈阿姨吗?”妮妮冷不防冒出的老气横秋的话吓了谢咏臻一跳。   “小丫头片子,你哪儿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你才多大?什么爱不爱的,对了,就算你住学校,也不能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杂志,明白不?”   “谁看那些,老土。”妮妮伸手把头发顺了顺,她的眉毛浓密,很像方钢:“学校有多媒体教室,宿舍有电脑,我妈给我买了iPad,谁还看小说和杂志?”   谢咏臻听得瞠目结舌,无奈的摇头:“给你这么一说,谢伯伯就是个文盲。反正你好好学习就是了,其他大人的事儿你少操心。”   “我已经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的话从一个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真是又怪异违和又可笑,还带着让人笑不出来的唏嘘。   “少跟我装老气横秋。”妮妮不再一味的沉浸在过去,谢咏臻也乐得跟她胡扯,在他的观点里,开心等于健康成长:“放假或是周末有空,打个电话伯伯来接你,回去家里小住两天,吃点好吃的。对了,你不是还叫我大爸爸的吗?”   小丫头腼腆的红了脸,想了想调皮的歪着头:“不叫了,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还是叫伯伯好了。”   “都随你。”看见妮妮过得还不错,谢咏臻也就放了心:“行了,你回宿舍休息吧,该干嘛干嘛,我们回去了。饭店还一摊子事儿呢,不能全丢给你大伟叔叔,那也忒不仗义了。”   “伯伯再见,陈阿姨再见。”妮妮弯腰抱了抱停停:“妹妹再见。”   走出好远,陈瑶回头看,那个女孩还安静的站在原地,春风吹动着她的发梢,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小精灵。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世故圆滑狡诈天真。”陈瑶一张张翻着扑克牌,煞有其事的样子。   “胡扯。”谢老三完全不信,听得直掇牙花子:“陈瑶你就扯吧,假借算卦的名义埋汰我是不?”   “哪有,真被你冤死了。”陈瑶憋住笑,很是无辜的眨着大眼睛看他:“要算卦也是你说的,如今又说我胡扯。谢咏臻你太难伺候了。”   “好伺候。”谢痞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卦象还说什么了?有没有夸我器大活好?”   陈瑶很无语的看着他:“大小是天生的,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谢痞子很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题是,你男人的小兄弟不光是大,技术也很好的说。你想啊,光是大有什么了不起?捣大蒜的那玩意儿,还有擀面杖更大——”   陈瑶忍无可忍的捂住他的嘴,摔了扑克牌站起身来:“我睡觉了,不听你胡说八道。”   谢老三眼疾手快的拦腰抱住女人,就势搂坐在腿上:“袁杨他们都要小二子了,咱也加把油再造个小人儿?”   “你不是昨晚才做过功课?”女人伸手试图掰开他铁箍样的手臂:“哪儿来那么大的精神头……”   “努力耕耘才有收成嘛。”谢痞子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倪群那小子嘚瑟的都要上天了,生对双胞胎看把他得意的。”嘴里说着话,手下也不闲着,天热的好处此刻尽显。   感谢所有的神仙和灶王爷,他家女人爱穿睡裙而不是睡衣裤,开会吃到嘴神马的最方便了……   客厅的灯关了,只有电视机散发出变幻的荧光。   陈瑶倒吸一口凉气,无措的仰起头,手指用力的掐进他肩头结实的肌肉。   这太荒唐了。   停停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睡觉,而他们两个连衣服都没脱,就那么猴急的做了起来。   男人抱着她面对面的坐在他腿上,女人小小的底裤挂在左脚的脚踝处,男人亢奋□□的小二已经整个的埋了进去。   隔着薄薄的睡衣,男人张嘴咬住她的左胸口挺立之处,含混的呢喃着:“老婆,动……”   给他撩拨的受不住,陈瑶索性微微闭上眼睛,全心全意的享受着身体的极致盛宴。   随着身体里快-感的累积,女人用力的抱紧了男人的头,是几乎要窒息的力气。蓦地,有带着睡意朦胧的稚嫩童音响起——   “妈妈,我要小便。”   紧密咬合着的身体刹那间僵硬如铁,慌乱混着狼狈,仿佛灵魂出窍的错觉。   手忙脚乱的起身分开,陈瑶开始感激起谢痞子的猴急——   最起码睡裙放下来,里面就是光着,孩子也不知道。还有她男人,连睡裤都没脱,拎着松紧腰往上一套,又是道貌岸然的君子……   “妈妈,你干嘛骑在爸爸身上?”   停停坐在马桶上打了个哈欠,稚言稚语的问题让陈瑶羞的无地自容。   绞尽脑汁的想着答案,陈瑶结结巴巴的解释:“额,妈妈跟爸爸闹着玩呢,宝宝小完便赶紧去睡觉啊。”下次再也不能这么大意了,要做就去书房关上门再说。   “哦。”停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还以为爸爸妈妈打架了……还有,妈妈你把爸爸抱的太紧了,爸爸脸都红了,是不是喘不上气了?”   陈瑶要叫小姑奶奶了,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十万个为什么啊:“好好,妈妈知道了,宝宝去睡觉。”   “妈妈陪。”小家伙傲娇的扭了扭小身子,软乎乎的手臂圈上陈瑶的脖子:“明天停停要妈妈带着去骑旋转木马。”   ……………………………………………………   小小的姑娘哭的抽抽搭搭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瑶一边擦着手一边瞪着那个罪魁祸首,而后者还很无辜的表情,摆明了什么叫做活生生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停停乖,告诉妈妈怎么了?”陈瑶伸手抱起小家伙,亲了亲女儿粉嫩的脸蛋。   停停张开手牢牢的抱住妈妈的脖子,柔软的头发贴着女人的脖颈,蹭的人心都要化了。   “爸爸赖皮,玩飞行棋耍赖……”   还原的事情真相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一大一小玩飞行棋,小丫头运气好,很轻易的就能掷出六个点,所以接二连三的出了飞机。反观那个老子,运气狂差,任是他吹气也好还是念念有词的祷告,掷出的骰子不是一就是二,都没有超过四的。   所以再正常不过的,停停的四个飞机即将到达终点,而谢老三背运的连一架飞机都没出门。   结果那家伙恼羞成怒,居然很不要脸的伸手胡乱了棋盘,把飞机弄的到处都是,还来个死不认账的和局说是结束。   “谢痞子我也是没话说了。”陈瑶哄着女儿,很没辄的瞧着那个一点都不觉得羞愧的二皮脸家伙:“这种没品的事儿你也干得出来?”   谢老三嘿嘿的笑,讨好的伸手去抱停停:“来,乖女儿,爸爸扛你转圈圈,让妈妈做饭去。”   “不要爸爸。”小家伙软糯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胖乎乎的小手死死巴住陈瑶的衣领:“要妈妈。”   谢老三摊摊手,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的神情:“没办法,女儿不要我。你陪她玩吧,我去做饭。”   ……………………………………………………   “好球!”本就苦苦挣扎着的睡意被谢痞子这么响亮的一嗓子,彻底给喊的烟消云散了。陈瑶闭着眼睛,气鼓鼓的翻个身继续酝酿回笼觉。   “起来陪我看球嘛老婆。”谢老三伸脚蹭蹭她的小腿,不死心的:“我买了啤酒和鸭脖子,咱们边吃边喝边看,多爽。”   “您自个儿爽吧。”陈瑶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大半夜的两三点钟,哎我说姓谢的,你干嘛不去客厅看,给我睡个好觉不行吗?”   “我喜欢挨着你嘛。”谢老三说话的模式越来越不要脸,怎么甜言蜜语怎么来,完全不管听得人会不会鸡皮疙瘩乱洒一地。   女人伸出双手摆了个STOP的手势:“你看吧,我要睡觉。”   朦胧中,丢失的睡意一点点被捡回来。哪怕那个男人捶胸顿足的韶着。   “我操!这踢得什么破球!……勒夫……勒夫——对!好球!漂亮!”   “我就说德国队靠谱,徐小坏非要押什么阿根廷,梅西,没戏,瞧这名字起得就不吉利……穆勒有眼光,换人换的太及时了……”   昏昏沉沉间,陈瑶漫无边际的想。   怎么早不知道这老小子喜欢看世界杯的?   哦也对,她们两个在一起才几年?这是第一次世界杯吗?好像不是……想想看,停停两岁的时候——   “老婆,我觉得穆勒领队的德国队能赢,你觉得呢?”阴魂不散的谢老三又来摇晃陈瑶。   陈瑶随着他摇,身体懒洋洋的不想动:“嗯?德国队?我觉得中国队有希望,穆勒是谁?我还是看好姚明……”   于是世界清静了。   ……………………………………………………   高瘦的男人筋骨舒展的靠在床头看故事会,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看动画片。   “停停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再看十分钟嘛。”   又过了一会儿。   “姑娘,你看看都快十点了,再不去睡觉明天就迟到了哦。”   “妈妈,我跟你睡好不好?”   “不好,妈妈要跟爸爸睡。”   平躺着的谢痞子很得意的偷笑,清了清嗓子继续一心二用的看书。   “那好吧,可是妈妈,我觉得我这会儿好像睡不着……”   “停停你都上大班了,不能再像个小毛娃样的不听话了。”   “妈妈我不是小毛娃了,我是大毛娃……”   谢老三一把抱过女儿,用下巴的胡茬蹭了蹭她的脸颊,逗的停停一边笑一边躲。   “哎你们两个,别闹了。”陈瑶没辙的掐着腰:“再闹小丫头就更不肯睡觉了。”   谢老三很豪气的挥挥手:“不睡就再玩会儿。”   “爸爸最好了。”停停欢呼,毫不吝啬的抱着男人的大脑袋,吧唧一下沾了他一脸口水。   谢老三抽了抽鼻子,很夸张的看着停停:“姑娘你放屁了吧,这么臭。”   “没有。”被冤枉的小家伙很急:“我没有。”   谢老三故意的:“我就觉得你是放的。”   小丫头胖乎乎的小脸都憋红了,想了想说出一句很厉害的话:“真不是我,不信你闻闻我屁股。”   两口子一块儿被秒速雷翻。   ……………………………………………………   “停停,袁伯伯家的小妹妹好玩不?”谢痞子扛着女儿,脊背挺直的往家走。   “妹妹好小哦,我都不敢抱她。”   “爸爸妈妈也给停停生个小弟弟好不好?”谢老三继续循循善诱。   “不好。”   “为什么不好?有个弟弟陪你玩,长大了他保护你,多好。”   “不行。”停停顽固的不妥协:“他会撕我的作业本,还会抢我的玩具。”   谢痞子不死心:“那他不撕呢?爸爸妈妈管着他,会很乖。”   “要不生个妹妹吧,我可以跟她一起玩洋娃娃和过家家。”小丫头想了想,大方的让了步。   暮色里,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引得路人艳慕不已。   陈瑶就跟在身后两步的距离,听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谈笑,看着那么大的女儿依然被爸爸娇宠的扛着骑坐在脖子上,心里暖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好。   幸福吧,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最大幸福不外乎如此。   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陈瑶隔着镜头看着她的男人和她的宝贝女儿。   橘黄的路灯和灰黑的夜幕让画面有了别样的胶片感,油画般温暖动人,那样的温度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仿佛靠过去就是触手可及的结果。看得到,摸得着,扎扎实实的温情满满。   “爸爸快跑,再跑快点!”夜风里传来小丫头无忧无虑咯咯的笑声,银铃般的洒了一路。   “哎臭丫头你别蒙住爸爸眼睛,看不到路该撞树上了。”   那个男人时隔经年依然身手矫健,就像她最初迷恋不已的那阵不羁的风,抓不住,握不牢,却让人贪恋的想要圈在手心。   “小样,坐稳了啊,爸爸扛着你一直跑回家!”   陈瑶收起手机,就那么看着他们的身影越跑越远,唇角的笑意一点一滴的沁入心底。   世上不会有比这更圆满的结局了,她爱他而他也爱她,哪怕时间兜兜转转经过许久才让彼此看清对方。   信任包容,不离不弃。   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和生活,平淡温馨却令人心生暖意。就这么牵着手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谢谢你们的陪伴。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